第8章 少年聖手

少年聖手

明月不勝,陰風陣陣,這實在不是個良夜。常自然找好四方輿向,着手布置完陣法後就手持本命法劍“醉和春”,靜靜閉目養神。

聞意則被作為貴客遠遠迎在精美樓閣中,免得礙事。

唉,作為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聞意在這一趟又一趟的旅途中,其實是幫不了什麽大忙的,有時候反倒會成為阻礙,也不怪人家會把她請出來。

但是不管別人怎麽想,她自己卻是不能在這危機四伏的幻境世界裏一味擺爛的。盡管天賦差的離譜,但她也在瞞着常狗偷偷修煉,以期不時之用。反正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做起來順手的很,短短半月就已經在毫無加成的情況下順利引氣入體了。

這會兒,她也正閉目調息,傾聽自然聲音。

月黑風高殺人夜。

朦胧見,鬼燈一線,露出桃花面。

…來了。

聞意和常自然同時睜眼。

錦繡鋪滿身的知府公子被他爹強制下令溫習聖賢書,頭昏腦脹之際,突然看到一個媚骨天成的姑娘對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酥的他骨頭都軟了,心神蕩漾之極,忽聽破空之聲傳來,不遠處的窗棂被人狠狠踢開,那名挺直如松的修士直直向他而來。

知府貴公子吓得驚聲叫喚,透過獨家小法術偷看的聞意卻直翻白眼,草包一個,肯定不是她的小夥伴。

常自然提着醉和春,毫不猶豫的向桌前半覆薄紗的美人殺去,一擊未中,那妖怪只是嬌笑,輕輕一揮手,數十面等人高的大鏡就把人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

鏡中人如霧裏花,隔着一層薄薄的鏡面或嗔或笑,讓人有種迷失的錯亂感。

雕蟲小技不足挂齒,常自然雙手豎持寶劍,對準妖力最薄弱的一面狠狠斬過去。卻不料劍尖即将刺到影像時他自己卻察覺到了不對,硬生生收力回旋,劍意反噬讓其連吐幾口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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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鏡中分明是幾名相貌各異但也風流萬千的青年男女,哪是什麽鏡中之妖?活人的氣息與生機被掩蓋在重重妖氣之下,恐怕是又額外布了一層障眼法,要不是他眼清目明,也發現不了什麽端倪。

這鏡妖倒是開了心智。

常自然不敢托大,聽到鏡陣外又傳來知府公子與鏡妖的黏膩調笑聲,心知大事不好,連忙手心朝上向着醉和春的劍槽中用力一刮,被逼出來的精血順勢全部抹在了劍身上,開始散發出灼熱的光芒。

“沖靈劍法,靈起!”

“轟啦!”劍與血合為一體,靈氣被壓縮再壓縮,在到達某一個極點後瞬間爆炸,沖破一切阻障直直向那銅鏡妖而去。

那披着美貌人皮的妖怪見勢不好,即刻反手将正與她癡纏的知府公子向前一推,欲化作迷霧逃走,卻不想情急之下碰到了常自然提前布好的七殺陣,舍了半身法面才勉強脫困。

常自然氣喘籲籲,被這許多抛下的人質阻擋着卻也是無力再追,只能先顧好他們。他放出一道炸天靈光,早已在主院提心吊膽等候多時的老知府帶着幾十個家丁浩浩蕩蕩的就沖了進來。

“兒啊,我的兒!”

“爹,爹!”

不再看這父子相見的熱淚場面,聞意看着眼前氣息不穩的劍修,堆起假笑例行公事的問道:“常少俠,女子能幫你做什麽嗎?”

聞意親眼看到這常狗搖了搖頭,還未說話就被體內紊亂的靈氣狠擊一下,震的他整個人身上細小的傷口又開始冒血花。

旁邊的知府見縫插針,小心的詢問:“少俠為救我府青年才俊鞠躬盡瘁,我等自感激不盡,剛巧我們這兒有位妙手仁心的大醫修,年不過百就已經是金丹中期修為了,還請少俠移步去他的醫館歇歇腳。”

嗯?檢測到關鍵詞:天賦極好的有為醫修。雖然年紀有點偏大,但不管怎麽說還是看看吧,萬一就撞上了呢?思及此,聞意主動替常狗回答:“自是極好的,還多勞知府大人費心了。”

常自然看她一眼也沒說話,他的傷确實有點嚴重,能有醫修幫着看看是最好不過的。

———

更深霧重,正是夜深時分。

但凡學醫學的好的修士都有些怪癖,這位年輕有為的醫修就是,不管你有多位高權重,想找他治病救人的就都得親自來他這走一趟望聞問切,這也是為什麽一定要委屈傷重的大恩人移步的原因。

兩方見了面,醫修聽聞眼前這人擊退了□□百姓已久的鏡妖,連忙笑呵呵的打起十二分精神為其治療。

聞意不着痕跡地觀察了這醫修好幾眼,啧,樣貌平平無奇,面白無須,身上是金丹中期修為不假,但治療撒藥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他們中最脆皮的醫修白姜。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聞意還是連續說了好幾個修仙界四宗三宮修士們常用的暗語,對方卻無一點反應,甚至還用眼神責備她為什麽杵在這兒礙事。

…聞意灰溜溜的離開了。

唉,又不是。

她百無聊賴,心中剛剛升起的期望又被打破,實在是有些沮喪。垂頭喪氣間看到幾個小童陸續開門,開始了一天的活計。

醫藥一道不比其他,沒有修仙天賦的必須日複一日記住那些枯燥乏味的藥材藥方藥效,而且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能窺得大道。不過說是小童,其實看他們模樣也有十八九歲了,說童子也只是跟那位已得大道的醫修相比罷了。

一,二,三,四,五,聞意下意識觀察幾個人,他們的臉上都生機勃勃,充滿着對明天和未來的期望。她覺得無趣,又撐着臉移開目光撇向最角落的柴房。

說起來,她最開始醒來的時候也是在柴房裏呢,唉,她得好一段時間不想再進柴房了,雖然她确實也沒進過太阿峰的柴房,話說太阿峰上有柴房嗎…

聞意正神游天外,忽聽“吱嘎”一聲,那扇看起來就破舊的柴房門被推開,一個瘦弱蒼白的少年從裏頭低着頭慢慢走了出來。

其餘的幾個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無視的從他身邊來來去去。

咦,這是孤立?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麽一個小小的醫修堂院裏也會發生這種事情。聞意無奈的想,看他一身破舊的粗布衣裳就知道這人肯定過的不好,算了,今天她心情好,幫幫這小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于是她随手拈起一顆石子,輕輕扔在少年的腳邊,帶起的細沙讓人不得不将頭仰起:“朋友,把頭擡起來。”

一直深深低垂着頭的少年冷不防聽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匆匆看了聞意一眼就如受驚的兔子般飛快跑開。

搞什麽?聞意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覺得眼前這人有點熟悉。不是相貌的眼熟,是體态,這人轉身逃跑的模樣像及了一個人,一個她見過幾面但又不是很熟悉的人,這逃跑的模樣真是似曾相識…,哎,她的記憶裏好像是有一個人曾經被碧落一招劍法追得形象全無,啧,是誰來着?

下一秒,聞意瞪大雙眼。

白姜?!

聞意被自己的猜測驚到了,也不在原地繼續惆悵,飛也似的起身就直追那離開的少年,開玩笑,她一個修劍的比不過一個脆皮醫修?

沒跑幾步聞意就看見了個單薄瘦弱的背影,她心一橫,随手摘下路邊摘種的幾片樹葉,精準的把少年射成了一個包圍圈。

那人被迫停下了腳步,卻依舊背對着她,不肯擡頭她。

聞意深吸一口氣,盡量忍住自己也不知不覺間顫抖的聲線,用揄揶的聲音說:“修真界醫藥一道百年內最負盛名的天才,杏林宮的少年聖手,想不到會在這兒碰到你啊,”

“白姜。”

隔了好一會兒,那背對聞意的人才悄然轉過身來,不知道低垂了多久的頭慢慢仰起卻仍不敢看她,只是小聲又遲疑的說:“聞,聞意?”

“對,是我。”她毫不猶豫。

于是對面人原本清澈見底的眼眸中迅速蓄滿淚水。

聞意也忍不住有點想哭了,她終于…

終于找回自己一位真正的朋友了。

———

他倆開始了修真界傳統的相認儀式———快問快答。說起來也很草率,因為魔族殘孽的神出鬼沒和其他不可避免的原因,幾乎每個正派弟子都被耳提面命的警醒過,一但同伴離開了你的視線範圍,再次相見時雙方都要務必确認對面究竟是人是鬼。

聞意繃緊身子,率先搶問:“三宮三大宗分別指什麽?”

對面的白姜毫不遲疑:“指名列前茅的幾大宗門,分別是扶搖劍宗,青雲劍宗,萬法宗,和大法華宮,杏林宮,合歡宮。”

這個連小兒都難不倒的問題簡直送分,但聞意和白姜都不在乎,僅僅通過這一個簡單的問題他們就已确認了各自的身份,于是接下來的問題逐漸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白姜語出驚人:“請問太阿劍主受傷會請醫修嗎?”

“你在說什麽胡話?越如陵從來沒有受過傷,只有他傷別人的份。”聞意對他翻了個白眼才接過話頭,問了個不那麽冒犯的問題:“請問醫修都是醫毒雙絕嗎?”

“只有真正的天才才會選擇雙修,比如我。”談到自己的專業領域,白姜眼神熱切,情緒也高漲了起來。

“請問劍修都很窮嗎?”這個問題要是其他人回答指定惱火,但很不巧對面是剛剛暴富的聞意,她微笑着說:“這個‘都’裏面不包括我。你還不知道嗎?我是中陸五洲中東方聞州的王女,有繼承權的那種。而且剛剛拿到了五百萬上品靈石的賭資。”

白姜羨慕的睜大了眼睛,看她的眼神越發熱切,這可是個潛在的大主顧啊!

常狗的悶哼聲不合時宜的從不遠處的藥房中傳來,白姜一下子從美夢中清醒,鼓起勇氣上前拉着聞意往別處跑:“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聞意也沒掙脫,順從的随着白姜跑啊跑啊跑,最後跑回了他一開始出來的小破柴房。

怎麽又回到柴房了?聞意真是想無語望天,果然不能随意立flag啊,上一秒剛發誓再也不想進入任何一間柴房,下一秒就又被帶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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