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曲行煙

曲行煙

展信佳！

全世界的未成年人都消失吧！一小時前我如此在心裏反複祈禱。

有未成年人，就有無法停止的升學故事，等他們成年了，我又要聽一遍他們的工作消息。在飯桌上最可怕，我家人熱衷于在飯桌上分享這些情報，又逃不走，這一次那一次是否把我添進去比較我是聽得出來的，每當察覺到話題逐漸變質時，我就頓感不安。

可是我沒辦法耍性子放下筷子把飯倒了不吃，因為我想吃完。于是我裝沒聽見。食不言是對的，一來健康，二來為我好。

寫這封信不是為了抱怨什麽，我是打算引出接下來的故事。在吃完飯回房間的那幾步路裏，我還是忍不住流了幾滴眼淚，也許是今天大家的比較意圖太明顯了，也許是我本來就情緒不對。我突然想到，為什麽我不是天才。

感覺歷史中的那些天才離我太遙遠，我想象不出他們生活在有我存在的現實裏是什麽樣子。生活中的大多數時候，比起把事事強過我的人看成天才，我更傾向于天才是那種某個瞬間讓我真心佩服且自嘆不如的人，就是那麽一個瞬間。

你也該猜到了，我是遇見過我所謂的天才的。但不同于朋友之間互誇“你真是個天才”，我第一次遇到天才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

當時我還十五歲不到吧，寫作業碰到了不難但是麻煩的題目，因為特地花時間認真想了，明明思路對了還能寫錯，所以印象很深。

第二天也老老實實重新思考後訂正了，記憶中這确實不是一個另學生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本來循規蹈矩跨過一個小小的障礙物也是一種勝利，那段時間我對題目寫錯的态度還挺積極的，忘了是誰總說“題目錯了是幫助我們查漏補缺”了，大概是我的哪一科老師。

總之我沒有在意，同學們跟着老師一起改正後也打算看下一題了，這時我聽到一個人說，還可以這樣這樣。

我明白了，寫到這裏我明白我為什麽對那個場面念念不忘了，說實話我甚至可以回想起那道題的圖示。我不是那種覺得巧思就一定好過尋常寫題的人，這種視情況而定。那是我第一次有一種“我永遠比不上這個人”的感覺，沒有任何“我自己怎麽想不出這個好辦法”的那種遺憾與懊惱，完全就是佩服佩服佩服，驚訝驚訝驚訝。要知道我經常因為誰跑步更快，記憶力更好，就暗自想象別人的天賦可以加在我身上。

一種一生只出現過一次的慕強心理。想不出理由，歸結為我那時候也是未成年人吧，未成年人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