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過去
過去
這天的約會沒有繼續太久，宋楠爸爸中途一個電話過來有事讓她回家一趟，梁淮與想了想，到底還是送她回了家。
再次見面是長假的最後一天，宋楠早就和他約好這天一起回榕城，結果收拾好東西坐上車，梁淮與卻載着她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一處墓地，未名山上，來往不少面容沉靜的人，在墓碑前放下了花便默默下山。
宋楠極少身處這種令人心生哀傷的場面，她有些無措，甚至連梁淮與的手都不敢牽，怕不夠肅穆，又怕擾了一些已經不在的靈魂，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直到一個墓碑前停下步子。
她沒來得及看，梁淮與放下事先買好的菊花，說：“這是我父親。”
語氣沒多麽的難受與悲恸，安定而又平淡，仿佛在和她介紹一個陌生人。
宋楠收回自己錯愕的情緒，只點點頭，然後彎身鞠了三下，沒說話。
直到下山坐回車子裏，梁淮與皺着眉，掏出一根煙來，宋楠見狀，主動拿了打火機，近身過去替他點着。
梁淮與低頭看着她，目光從她臉上挪到那雙握着打火機的手上，白嫩纖細，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貼着冰冷的銀色金屬，頗有一絲別樣的感覺，他咬着煙，握住她的手，小女友安安靜靜的，不抱怨實在很乖巧了，梁淮與忽然想笑，暗自感慨男人還是會變的，剛剛追她那會，每每在她面前想抽根煙，都怕她不舒服，談了戀愛後倒是有些不在意了，不過這煙霧缭繞的，她興許不好受，梁淮與掐了煙，打開車窗，等煙霧散去後才說：“不覺得熏？”
宋楠把玩着銀灰色的打火機，金屬外層有點涼，但握着很舒服：“我覺得你每次抽煙都是有心事的，如果這是你的發洩方式，那我不想你憋在心裏。”
梁淮與笑笑：“以後我少抽煙。”
“你之前說帶我去一個地方，就是這裏嗎？”
“對。”
宋楠坐正了，揪着手指，有些話想問，又不知道适不适合，該怎麽開口。
她知道梁淮與這樣的人肯定是有過去的，一直都沒問，今天他是打算告訴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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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淮與握着方向盤，摩挲了幾下，眼神目光變得有些遙遠，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我父親是沙市人，母親是榕城人。”
宋楠擡頭，抿了抿唇，半久才說：“因為出了事，所以你們搬去了榕城嗎？”她盡量說的委婉，父親過世這種傷心事，不是誰都有心思他人面前反複提起。
“差不多。”男人拔下車鑰匙，嘆了口氣，“楠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傷心？”
宋楠眨眨眼睛點着頭。
梁淮與卻搖頭，他不傷心，那個人死的那天，他甚至想找人慶祝一下，他扯了扯唇：“他是意外車禍，走的時候我愣了整整一天。”
宋楠不說話，靜靜聽他說。
“我上高二時，他迷上了賭博和毒品，為此失去了工作，整個家庭靠我媽那點微薄的薪水支撐着，他脾氣很暴躁，慶幸的是，每次醉酒回家，暴脾氣上來，不會打我媽，而是一頭鑽進我房裏，拎起拳頭打我。”
宋楠皺眉，怔怔地看着他，探身過去抱着他的手臂，手心在他手背上輕輕按了按：“然後呢？”
“其實他欠的錢一開始不多，但是賭博和毒品都是需要錢的，有一次我發現他在家裏吸毒，當時想報警，被我媽攔住了。”他停頓了一下，閉了閉眼，繼續說：“直到後來，我發現他在借高利貸，你知道找誰借的嗎？我父親的弟弟，也就是我所謂的二叔，他幫借貸公司放貸，把主意放到他身上。”
宋楠覺得她的內心被強烈沖擊着，她以為這世上的親情和她們家一樣，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同時也很心疼梁淮與，可是她沒有資格去評頭論足，唯一能做的是握緊他的手，陪着他，聽他說。
“他毒瘾每次發作後，就逼我給他弄錢……後來有一次我被他打的右腿骨折，我媽立即決心和他離婚，當然他不同意，就這麽拖了兩個月，再後來我決定帶我媽媽離開沙市，來到了榕城，三年後的某天，我接到了他的電話，說是願意和我媽離婚，讓我們過去一趟，”梁淮與苦笑了一下，“沒想到迎接我們的是一屋子向他讨債的人，直接管我們要錢，沒給，那幾個人便圍着我和我媽，最後我和他們打了起來，那些人最後走了，他也要走，臨走前搶走了我媽的銀行卡，我一路追上去，當時真的是心灰意冷呀，對這樣一個父親感到徹徹底底的寒心和失望，追到一條巷子那裏，沒忍住上前打了他幾拳，這拳頭哪裏能比得上那和鐵一樣結實的磚頭，那塊磚頭砸在我的額頭上，他走之前又掄起來砸在我身上，鮮血奔湧，那一刻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宋楠忽然明白了，她去摸他額角的傷疤，問：“是這裏嗎？”
男人點點頭。
宋楠眨巴着眼睛，沒一會眼眶就紅了，淚水串串地掉落，她攀上他的肩，然後直起身子，輕輕在那道疤痕上輕吻着：“梁淮與，以前的都過去了，以後我陪着你，那些不開心的回憶就別想了。”
梁淮與原本也确實沒打算将這些事告訴她，畢竟對于宋楠這樣從小生活單純溫馨沒有經歷過一點黑暗的姑娘，他家裏這種事就屬于恐怖片了。
只是他記得小女友不久前說過，覺得彼此還不夠了解，所以他才留個心，尋思着有機會就把以前的事都和她說了，好的不好的，別讓她想太多。
“楠楠，你記得暑假我來沙市，讓你送花嗎？”
宋楠點頭，當時她還疑惑給誰送，甚至覺得是不是給哪個姑娘送。
“那是我父親的忌日，”
男人語氣裏的冷淡很明顯，宋楠能理解他，親生父親做了這種事，無論如何都很難受吧，最後那塊磚頭都給他砸到重症監護室了，如果當時沒有挺過去，那是不是幾年後她不會遇見一個叫梁淮與的男人呢？
宋楠想到這，抱緊了他：“你恨他嗎？”
梁淮與眯着眼朝窗外看去，目光落在那座山上，“說實話，他走的時候我的确有點難受，卻也覺得解脫，其實，這世上最惦念他的，是我媽，每每都表現的不在意，可一到那日子，就催着我帶她來，楠楠，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冷漠？”
宋楠搖頭，她怎麽會覺得他冷漠呢，她心疼他還來不及，可自己這張嘴笨，說不來什麽安慰人的話，她将額頭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梁淮與，雖然我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和做法，其實對我來說，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以前什麽樣，經歷過什麽事都不重要，只要你這個人從今以後都要好好的，讓我一回頭看見你就足夠了。”
梁淮與聞言，頓了頓，随後松開她，摸着她的下巴，看着小女友眼眶紅紅的，滿臉真誠，他想，未來的日子怎麽能不好好的呢？以前那些事要忘還真忘不了，什麽傷痛疤痕，他梁淮與都不在乎。
他沒告訴宋楠，在他差點被打死的那條巷子口，來來往往無數行人，卻沒有一個為他停下腳步，他倒在血泊裏，連爬行的力氣都沒有，血液糊了一臉，眼睛縫裏忽然映進來一道瘦弱的人影，嬰兒肥的小胖臉，皮膚白的像純牛奶，穿着校服，背着書包，目光小心翼翼，問他：“你怎麽了？”
聲音軟軟的，棉花糖一般，猶如一抹新鮮空氣，注入他的口鼻中。
那一刻，他知道，他梁淮與還死不了。
今天開始正式回歸複更，對不起讓你們等太久，也謝謝你們有在等我⊙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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