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他的聲音很輕, 似安撫又似蠱惑。

江婉怡抽抽搭搭地問,“那要怎麽辦?”

季昂的拇指定在她的唇角,漆黑的眸子也跟着一塊兒定住。

江婉怡看着他的眼睛, 已經哭迷糊的腦子慢慢後知後覺到他想要幹什麽,她的呼吸連同抽噎忽地一同止住,長長的眼睫毛上挂着一滴淚, 因為緊張, 眼睛控制不住地眨了一下,淚珠擦着雪白的臉頰落到她的嘴角,也落到他的拇指上。

淚珠是鹹的, 也是燙的。

他的拇指一動, 她的心跳也跟着一動。

房間裏安靜到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門口處突然傳來兩下細微的敲門聲。

江婉怡驚得一把推開他的胳膊, 從床上跳起來, 又往後退了幾步, 離他和床越遠越好。

門口探進一個小腦袋, 是季揚。

“哥,我枝枝姐呢?”

他剛要往裏走,對上他哥看過來的眼神,又停住腳步,有些擔心地問,“哥,你是又難受了嗎,我要不要去叫醫生叔叔?”

季昂躺回床上,忍不住嘆一口氣, 沉聲道,“沒難受。”

“哦。”

季揚摸摸自己的小腦袋瓜, 沒難受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怪吓人的。

他一轉頭,看到了眼睛紅紅的枝枝姐,趕緊小跑過去,拉上江婉怡的手,“枝枝姐姐,你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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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怡輕聲回他,“我沒事兒。”

季揚仰着頭安慰她,“枝枝姐姐,你不用擔心我哥,我哥肯定會沒事兒的,他是超人,超人是最厲害的,什麽困難都能克服。”

江婉怡蹲下身刮刮他的小鼻子,“姐姐也知道他肯定會沒事兒。”

她本來想笑一笑,可嘴角還沒彎起,眼裏還沒有流盡的淚花又掉了出來。

季揚急着用胖乎乎的小手給江婉怡擦眼淚,“枝枝姐姐,咱不哭了,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

江婉怡嘴裏說不哭了,但眼淚還是一個勁兒地掉。

季揚見哄不住枝枝姐姐,拍拍自己的肩膀,“枝枝姐姐,你趴在我的肩膀上哭吧,我同桌小花哭的時候,每次都讓我把肩膀借給她,今天我把肩膀借給你,你可以在我懷裏哭個痛快。”

季昂打斷季揚的話,“季揚,我口渴了,你去找媽給我拿盒棉簽過來。”

季揚看他哥,“哥,你能不能先忍忍,等我把枝枝姐姐哄好了,再去給你拿。”

季昂忍無可忍,“你枝枝姐姐我會哄,”他頓一下,盡量讓自己語氣溫和,“快去,我現在很渴,一分鐘都忍不了。”

“這樣啊,那我馬上去,”季揚又看向江婉怡,“枝枝姐姐,我去給我哥找棉簽,我讓我哥把他的肩膀借給你,他的肩膀更寬,你趴着哭的時候會更舒服。”

江婉怡聽到季昂說棉簽時,眼淚已經生生給憋回去了,再聽到季揚的話,猛地直起身子,拉上季揚的手,“我和你一塊兒去找。”

“啊?哦,好啊!”

季揚都沒來得及和他哥再說上一句話,就被他枝枝姐姐拉着跑出了房間。

季昂看着她飛快逃離的背影,無奈一笑,以後她要是再這樣哭,用這一招似乎還不錯。

江婉怡在走廊碰到匆匆走過來的方柔,方柔看到江婉怡,伸手把她抱到懷裏, “傻孩子,這是哭了多久,眼睛都哭腫了。”

方柔這幾天都沒怎麽合過眼,明顯憔悴不少,連聲音聽着都有幾分虛弱,江婉怡心疼地寬慰道,“柔姨,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季爺爺和季昂都會好起來的,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把自己累垮了。”

方柔眼眶酸澀,“放心,你柔姨活到這麽大年紀,也算是什麽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不會那麽容易被打垮的。”

旁邊的季揚插話,“我哥是超人,媽媽就是超人的媽媽,超人的媽媽只會比超人更厲害。”

江婉怡和方柔被季揚的童言稚語逗笑,氣氛也輕松下來。

方柔道,“枝枝,你別怪季昂,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不讓我們告訴你是怕你擔心。”

江婉怡輕聲回,“柔姨,我明白的,我不怪他。”

方柔笑,“那柔姨能不能麻煩你後面多過來陪陪他,我這邊一忙起來,難免看顧不到他,除了你,他應該也不願意讓別人陪。”

季揚一聽他媽的話,急了,“哥哥難道也不願意讓我陪嗎?我也可以陪哥哥的。”

方柔笑他,“你是不是怕自己的腦門兒還不夠亮?”

嗯?季揚沒明白。

江婉怡的臉瞬間暈出了一層粉。

方柔哪裏舍得再逗下去,轉移話題問,“你們出來是幹什麽?”

季揚回,“哥哥快渴死了,讓我找媽媽拿棉簽。”

江婉怡粉色的臉瞬間又紅透了。

方柔道,“欸,我早晨剛給他拿過去一盒。這樣,你們先回去,我再去給他拿一盒。”

江婉怡嗫嚅道,“柔姨,我想先去看看季爺爺。”

方柔好像看出來了點兒什麽,她回,“好啊,你季爺爺看到你肯定很高興,讓季揚帶你過去。”

“嗯。”

江婉怡現在還不太想回去和他面對面。

季昂靠在床頭阖目養神,聽到開門的聲音,睜開眼睛。

方柔看到兒子的樣子,不由地笑,“見到是我,失望了?”

“沒。”季昂直了直身子。

方柔看着灑在垃圾桶裏的棉簽,心中了然,她打開棉簽盒,拿出一根棉簽,坐到床頭,然後又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來,季揚說你快渴死了,怪媽,都不知道給我兒子弄點兒水喝。”

季昂忙道,“媽,我不渴了。”

“真的?”方柔忍着笑和他确認。

季昂确定,“真的。”

“不渴就行,省得待會兒枝枝回來,你還麻煩人家。”

季昂耳根泛紅。

方柔差點兒笑出聲來,那個臉紅,這個耳朵紅,逗純情的小朋友就是好玩,把她這幾天壓在心裏的愁悶都給逗散了。

季昂轉到正事兒上,“爺爺醒來有說什麽嗎?”

方柔也嚴肅起來,“沒有,他意識還不是很清楚,身子也虛,說不了太多的話。”

老爺子做完手術的這幾年,身子骨恢複得很好,定期的複查一次都沒有落下過,年初的時候還做過體檢,醫生初步判斷有可能是情緒起伏引起的這次心髒病複發。

家裏做飯的阿姨說,她中午去給老爺子做飯的時候,老爺子的心情還很好,說孫子馬上要高考完了,晚上的時候麻煩她早點兒過來,多做幾個菜,要好好慶祝一番。

老爺子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愛生氣動怒的人,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他們不知道的。

其實方柔心裏有懷疑的對象,但這種沒有證據的事情,大家又都是街坊,她也不好亂說,她後悔的是,她早早地就回了市裏,要是那天她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她也後悔沒在院子門口裝個攝像頭,那樣還能知道都有誰去過家裏。

季昂對方柔說,“爺爺現在醒了,如果這裏面真有什麽,有人應該已經坐不住了,坐不住就容易露餡兒,最晚明天應該就會有人自己送上門來。”

方柔點頭,現在萬幸是老爺子搶救過來了,所以有些事兒他們可以計較也可以不計較,但計不計較是由他們說了算,沒道理惹出了事兒的人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他們要的不多,老爺子受這麽大一圈罪,要他們一個登門的道歉不過分吧。

方柔拍拍兒子的手道,“行了,這些事兒你不用操心,你爸會解決,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把自己的腿養好。欸,不對,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把枝枝給哄開心了,我剛才看到她眼睛都哭腫了,我可從來沒見她這麽傷心過,高考後本來應該是最開心的日子,都是因為你,你以後可得好好彌補她。”

季昂看似不經意地問,“她呢?”

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方柔揶揄道,“去看爺爺了,要不要我現在去叫她?”

季昂用面無表情掩飾不自然,“不用,她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

江婉怡沒有一會兒就回去。

她先去看了季爺爺,季爺爺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出來了,臉色看起來還不錯,就是現在還說不了太多的話,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剩下的就是慢慢調養,江婉怡這才算安下心來。

她又磨着她爸給她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季昂的具體情況,聽完後她悶下頭去,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江蔚成嘆息一聲,揉揉她的頭發,“哭什麽,有一句話不是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季昂挺過了這一難,後面肯定都會順順利利的。”

淩宇抽了幾張紙,塞到她手裏,想說什麽,最終又什麽都沒有說。

譚雪把她摟到懷裏,“你不用擔心,江叔不是說了,他的腿不是大問題,肯定會治好的。”

“我知道。”

江婉怡把眼淚全部擦掉,深呼一口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後面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她不能這樣一直哭。

譚雪給她打氣,“這就對了,季昂有你,你有我們,還有什麽坎兒是走不過去的。”

江婉怡點一下頭,再點一下頭。

譚雪和淩宇沒待太久,他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正好江川要回去,他們就坐順風車走了,江婉怡留了下來。

她再回到病房,季昂已經睡着了,他失血過多,又剛做完手術不久,身體很容易疲勞,強撐着精神等不到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江婉怡俯身看他,他臉色蒼白,眉頭緊緊地皺着,額頭上還有細細密密的汗,在睡夢中還在忍着疼。

她拿手輕輕抹去他額上的汗珠,看了看他的嘴,又用棉簽繼續将他的唇一點點潤濕,她的動作極為小心,屏着呼吸,生怕他醒了,好在他睡得很實,中間并沒有轉醒的跡象,大概是因為太累了。

江婉怡慢慢放下心來,只是,在她弄好了剛要起身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人給握住了,他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江婉怡的心一顫,他躺在床上,她俯在他的上方,兩個人的距離很近。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近,呼吸都在交錯。

“在做什麽?”季昂啞聲問。

江婉怡眼睛掠過他的唇,氣息有些紊亂,她說不出話,把手裏的棉簽給他看了看。

季昂握她的手腕更緊,聲音也更啞,“可我還是渴。”

江婉怡不說話,睫毛跟着心跳一塊兒顫。

季昂道,“怎麽辦,江婉怡?”

好像過了有半個世紀那麽長,又好像是在心髒一起一落的瞬間。

江婉怡紅着臉,一寸一寸地低下頭去,極快地碰了一下他的嘴角。

“這樣好了吧?”她顫着蚊子一樣的聲音問。

不好,怎麽會好。

季昂伸手壓住她的後腦勺。

他說,“還不夠。”

然後,傾身裹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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