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大家都認識這個在京兆府多年的老仵作，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對此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兩人站在胡讷後面，等着買饅頭，相互聊了起來。
“今天怎麽沒見方來？”
“聽說他昨天得了消息，家裏老母親不太好，跟頭兒請了一天假回去看他娘去了。”
“一天假，怎麽今天也該回來了，難道是遇到什麽事了？”
“不清楚，放心，真要遇到什麽事不是還有頭兒在嗎？”
“也是。”
兩人轉而又說起了別的事情，胡讷買到了用油紙包好的饅頭，繼續往京兆府而去。
其中一個衙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小聲和同伴嘀咕：“停屍房那地方，我多看一眼都覺得可怕，胡仵作居然還能在裏面吃東西。”
另一個衙役四處看了一下，也學着他壓低着聲音道：“聽說胡仵作當年是被北境軍從屍堆裏挖出來了，跟一群死人在一起待了足足有三天三夜。”
原先那個衙役先是瞪大眼睛，随即了然：“難怪。”
老舊木門被打開，發出一陣吱嘎吱嘎的聲音，陰冷的氣息傾瀉而出，胡讷似無所覺，腳步如常的走了進去。
穿過停放屍體的木桌，到了一張放着鑷子、剪刀、白绫等一幹驗屍工具，桌子中間空出一塊地方用力記錄，林正的驗屍結果就放在哪裏。
胡讷掃了一眼，動作有一瞬的停頓，随即他将手裏的油紙包放到桌子上，慢吞吞的拿起那疊驗屍結
果，按照他的習慣根據時間先後又重新理了一遍。
……
蕭文星每天跟做日常任務一樣，帶着裴恒出來給遇到的小乞丐送錢，在馬車裏坐膩了就出來閑逛。
這個攤位前面瞧瞧，那個店鋪裏面看看，買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
這天，蕭文星遠遠聽見一陣又一陣鳥鳴聲，循聲過去卻是一個木哨攤子，手工雕刻的鳥型木哨，發出的鳥叫聲足以以假亂真，蕭文星選了兩個，正要将其中一個遞給裴恒，就見他看着自己身後，心思都不知道飛哪去了。
“看什麽呢？”蕭文星也跟着下意識的往那邊看了一眼。
是一隊帶刀的京兆府衙役，正腳步匆匆的往城外趕，滿臉肅穆吓得路過的行人匆匆避讓。
蕭文星不由好奇：“這是發生什麽事了？鄭師父，叫人跟上去看看。”
一直跟在他們後面保護的鄭天和聞言，很快就從跟随的侍衛裏點了一個人出來。
侍衛很快就得了消息回來，是京兆府的一名衙役回家探親一直未歸，同僚前去查探卻得知他未曾回到家中，一番搜索才發現竟是在回家的途中被奸人所害，抛屍密林之中，剛才那那批衙役正是得了消息往城外密林去的。
兇殺案，蕭文星臉上微變，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不在追問此事，也是怕在看到那樣恐怖的屍體。
倒是一旁的裴恒遙遙朝城門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蕭文星沒有了閑逛的興致，正好今日的銅錢也散得差不多，于是便開始打道回府。
裴恒再次拿着輕飄飄的空荷包上馬車，思索一番還是說道：“王爺若是想幫這些苦命人，不如拿些銀子辦個善堂，也不必每日這樣奔波。”
“辦善堂？”蕭文星想想也行，于是果斷點頭：“行，那就交給你去辦。”
裴恒知道自己将剛才的那些話說出口，按照安王的性子這事兒必然是落在自己身上，只是他自己心裏也願意幫助那些可憐的孩子。
現在蕭文星讓他去辦這件事，裴恒也不推脫，直接問道：“王爺打算拿多少銀子辦這個善堂？”
蕭文星摸了摸下巴：“王府有多少銀子我也不清楚，回去讓他們把賬本拿給你，你看一下能拿出多少拿多少吧。”
裴恒暗暗吸氣，知道再問他也問不出來個所以然來：“我知道了。”
……
夜晚，裴恒趁蕭文星沐浴的時候去了書房，青晖已經等在了那裏。
“公子，”青晖長得和青炎有幾分像，他們也的确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他比青炎小幾歲，還有些稚嫩。
今天白天他得了裴恒的命令，去找人調查衙役被殺一事，現在看來已經有了一些結果。
“死去的衙役名方來，三代以上都住在京郊三十裏外的平陽村，是地地道道的平陽村人，家中只有一個年邁的母親，聽說他三天前因為得到他娘病重的消息趕回去，但是京兆府的衙役去問過，村裏并沒有人給他送信，他娘在他回去那天也一直是好好的。”
聽到這裴恒就知道，方來的死定有蹊跷。
接着就聽青晖繼續說道：“我們得到消息，林正死的那天晚上，看守大牢的正是方來。”
滅口？
裴恒摩挲着手指：“林正死的那天有人去過大牢？”
青晖點頭：“聽當時一同看守的衙役說，那日夜間确實有兩個神秘人到過大牢，出示了令牌之後是由方來領進去的，只是那名衙役并沒有看清令牌上的花紋。”
“恐怕只有林正和方來知道那日到底是誰了，”裴恒淡淡道。
接着又問：“殺害方來的人可有線索？”
青晖從懷裏掏出一張微微泛黃的紙遞給他。
裴恒接過來，隐約還能聞到上面的揮之不去的腐臭味。
裴恒看過之後，眯了眯眼睛：“身上的刀痕為戎刀所致？京城混進了戎族的人還是有人私通了戎族？”
青晖搖頭：“不知，是否要安排人手排查？”
裴恒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
此事牽扯外族，滋事體大，裴家如今被群狼環伺，一個不好被人抓住把柄，自身難保。
只是怕此事之後還有更大的陰謀，裴家自裴青山起，一直在北境抵禦戎族，即使如今不受皇帝信任，但保國為民即是裴青山的遺志，也是裴家軍精神所在。
查與不查，答案一目了然。
若是仿制戎刀妄圖栽贓，整個朝堂了解戎刀制式不過只有那麽些人，若這是戎族之人動手，那他們如何進的大歷，又如何能在京城隐藏不被人察覺，必然有人暗中提供幫助。
這些都是線索。
裴恒提筆沾墨，在紙上寫明調查的方向和可能情況。
待墨跡幹後，裝進信封，交給青晖。
“将此物交給大哥，安排人手調查，叮囑他們務必小心行事。”
“好，”青晖應了一聲之後，利落轉身離開。
裴恒再回到房間，已經洗幹淨躺床上的蕭文星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多問。
一夜無事，第二天賬房将府裏賬冊送到了春榮院，裴恒留下院裏核算賬目，而也不用再每天帶着人上街了，就約了趙子實去京郊跑馬。
疾馳的駿馬帶起飛揚的衣擺，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眼前是急略而過的風景，讓蕭文星忍不住嗚呼出聲。
後面的趙子實完全跟不上，被甩的老遠。
好在蕭文星還有點良心知道停下來等他，趙子實看着眼前勒馬停住的人，心裏哼哼，打馬追上去。
只是追上之後又愣住了，眼前這個穿得破破爛爛，髒的跟乞丐似的瘦小孩哪來的？
後面的侍衛也跟了上來，将瘦小孩團團圍住，厲聲喝道：“什麽人？竟敢私闖皇家獵場！”
跌坐在中間的瘦小孩臉色蒼白，瞪着眼睛，已經被吓掉了魂，剛剛若不是蕭文星及時勒住馬，他就要命喪馬蹄之下了。
蕭文星從馬上下來，侍衛們也趕忙下馬，将他牢牢護住。
蕭文星把擋在前面的侍衛推開：“不過是個小孩罷了，緊張什麽？”
他走到瘦小孩面前，頓時問道了一股刺鼻的臭味，再看那小孩髒的，更多少年沒洗澡似的。
“你是哪家的孩子？跑這來幹嘛？不知道私闖皇家獵場是會被抓起來的嗎？”
瘦小孩瑟縮了一下，因為蕭文星平和的态度，稍稍回過些神來，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挖野菜，這裏野菜、野菜比較多。”
蕭文星看着散落在一旁的一堆樹根一樣的東西：“這玩意是野菜？”
“是，能、能吃，王爺要吃嗎？”瘦小孩小心翼翼的發出邀請。
蕭文星有些意外：“你認得我？”
“我曾在街上接受過王爺您和裴公子的施舍，”他怕蕭文星沒想起來，補充了一下：“您和裴公子都是好人。”
蕭文星退回一步仔細打量了一下，挑眉：“你是街上的乞兒？”
小乞兒點了點頭，又試探的問了一遍：“王爺，要，要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