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善堂裏的夥食稱不上好，一個饅頭，一碗清湯和一小勺鹹菜。

一直沉默跟在後面趙子實忍不住發出疑問：“就吃這些？”

一旁的老張頭樂呵呵的答道：“已經很好了。”

趙子實張了張嘴，沒說什麽。

蕭文星看到有個大孩子拿着碗和饅頭去了角落裏一個房間，好奇跟了上去。

善堂剛剛創辦，人還不是很多，房間也有空餘，蕭文星就看到放着一臺手搖紡線機，還有織布的機子。

有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身影坐在紡線機前，伸手去接大孩子手裏的午飯，一擡頭看見他們，吓得立刻躲到了大孩子的腿後。

蕭文星這才發現，這男孩的兩條褲腿空空如也，竟是沒有了雙腿。

看着他眼裏的警惕和戒備，蕭文星沒有進去打擾，轉身離開了這裏，後面跟來的趙子實也往裏看了一眼，再回頭眼神帶着同情又茫然。

等離開了這裏，老張頭才對蕭文星解釋：“是個苦命的孩子，斷了腿被丢了出來，一直在街邊乞讨，讨不着東西還被地痞無賴欺負，裴公子心善讓人到了這裏來，還是多虧了王爺，才能讓他有飯吃，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

對于他的恭維，蕭文星再次強調：“我沒做什麽，都是裴恒的功勞。”

“公子和王爺都是大善之人。”老人雙手合在一起，似乎是想拜一拜他，卻因不通禮數，顯得不倫不類。

趙子實到底沒忍住：“怎麽還讓他幹活？”

“唉，”老張頭嘆了口氣：“老妻見他可憐，想着教他點東西，以後萬一，”他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接着才道：“也有技藝在身。”

蕭文星點頭：“此舉甚善。”

……

春燕低飛，天色越來越暗，諾大京城落照在風雨雨來之中，一道暗色身影在房屋暗影之間穿梭，偶爾飛身爬上屋頂查看，矯正方向後繼續往前行駛，他的身法極佳，即使與路人擦肩而過，也只留下一道殘影和風聲。

身後幾道跟随的身影被越甩越遠。

暗色身影最終落在一座高高的院牆外，他警惕的四處看看，伏身撿起一塊碎石扔了進去，聽見裏面的腳步聲進了又遠。

飛身上牆，将院內事物盡收眼底，選擇一個僻靜角落翻了進去。

躬身行出幾步，就聽身後一聲大喝：“什麽人！”

暗色身影立刻前翻，躲過後面迅捷而至的暗器，眼見行蹤敗露也不多做糾纏，幾個鹞子翻身，往院牆靠去。

後方勁風不斷，皆被他一一躲過。

轉過牆角，眼看就要翻牆離開，那人又退了回來，此時一把閃着淩淩寒光的利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持劍的另一端是一名皮膚黝黑面容剛毅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黑色勁裝，視線先是落在來訪者身上，然後移到後方快速趕來的一群侍衛身上。

手腕下壓，制止住來人的異動，淡聲吩咐道：“抓起來。”

看着手下将人捆好帶走，男子歸劍入鞘，大步朝院子中心去。

來到一處緊閉的房門前，面對房門抱拳行禮：“主子，剛有賊人闖入，已被擒獲，此處恐怕不太安全，是否移駕？”

半晌，門內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不必了，繼續警戒，問明來人身份。”

“是。”

……

坐在馬車上，一向善言的趙子實罕見沉默，顯然這次善堂所見，對他沖擊有些大了，金嬌玉貴養大的公子，又從何知道底層艱辛。

馬車行出一段，只聽他突然開口：“表叔，我也想捐些銀子給善堂。”

蕭文星聞言看向他，說實話以他這幾天跟趙子實的接觸，能看出來他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他能做出這個決定也不奇怪。

所以只是嗯了一聲，随即又補了一句：“你要想幫忙，随時可以去。”

把趙子實送回趙府，蕭文星一個人坐在馬車上，撐着頭看向窗外，緩慢略過緊密排列的古代建築還有急着避雨的穿着各色古裝的行人，都讓身為現代人的蕭文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割裂感。

不管是穿越的事實，和存在他腦海中，不斷提醒他盡快完成任務的系統0107，都在提醒他這只是一本書。

蕭文星一直都将這一切當做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而他早晚會醒過來。

可是周圍的每個人，他遇到的每件事，都無比的真實，有時總會讓他恍惚分不清真假，仿佛完全投入了一場引人入勝的戲劇，從而忘了自己局外人的身份。

馬車停在安王府門外，蕭文星卻沒有急着下車，蕭文星而是在腦海中默默問了0107一句：“0107，這真的只是一本小說嗎？”

0107已經回答過太多宿主這樣的問題，它把打印好答案直接塞到了蕭文星的腦子裏。

蕭文星看着白紙上密密麻麻的字，沉默了一秒，直接掀開車簾走了出去：“想那麽多幹嘛！還有大把的事要做呢。”

0107無語的将答案收回，做統這麽長時間，它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不愛看書的宿主。

蕭文星從馬車上下來，視線餘光看見一名陌生男子從側門腳步匆匆的進了王府，蕭文星起先并沒有在意，這些日子因為貪污賬目的原因，王府裏經過一番大清洗，送出去一大批人也招進來了一堆人，蕭文星也不是每個都認識。

他不知道的是，那男子一路急行，最終進來春榮院的書房。

“公子，青晖出事了。”

站在窗邊的裴恒瞬間轉過身，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這幾日裴恒派人查探有關衙役被殺一案中戎族的身影，正如他之前所想，這個京城能與戎族有牽扯的寥寥無幾，這幾日抽絲剝繭下來，終于确認确有戎人藏在京城，并且大致鎖定了幾處戎人所藏之地。

今日青晖就去探查這幾處地方去了，結果就被人抓住了。

男子面色凝重：“留了幾個人在那繼續盯着，我先趕回來将此事禀告公子。”

裴恒心下一沉：“對面是什麽人？”

他手下的人不可能放任青晖被抓而不營救，這樣只能說明對方是一個他們無法對付的人。

“禁衛軍統領，譚浩。”

裴恒眼睛瞬間瞪大。

‘咕咕咕。’

房間裏一片安靜，鴿子的叫聲十分明顯。

裴恒看向門外，手指摩挲了幾下，擡腳快速向外走去：“跟上。”

蕭文星進了春榮院，沒走幾步跟從書房裏走出來的裴恒對個正着。

兩人視線相彙，都有一瞬怔愣。

裴恒臉上的焦急來不及收斂，讓蕭文星盡收眼底。

出事了？

紙扇一下一下敲擊着掌心，蕭文星在想要不要過問此事，畢竟0107沒有預警，說明主角并沒有什麽危險，但是他又不太相信系統的智能，畢竟按之前的經驗來看，系統智商不夠，只是帶一點稍稍能用的治療能力。

裴恒很快收斂了神情，步伐也放慢了不再像剛才那麽急切。

走到蕭文星面前，蕭文星往旁邊讓了讓。

兩人視線相彙，裴恒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抿了抿唇，什麽都沒說，與蕭文星擦肩而過。

一步，兩步，三步……

四周仿佛一下陷入了凝固，耳邊是心髒‘噗通噗通’一下一下跳動的聲音，裴恒閉了閉眼。

“等等——”

裴恒睜開眼，将心底所有的情緒全部掩藏，只有小指還因剛才的緊張痙攣着。

現在能從禁衛軍手裏把青晖救出來的，也就只有安王了。

“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麽？”

裴恒喉結動了動：“救人。”

蕭文星眼睛一亮：“誰？”

裴恒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激動，像即将要去幹一件大事一樣的興奮，默默吐出兩個字：“青晖。”

蕭文星手腕一轉，紙扇在手上轉了個花，随即一個轉身，衣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徑直往院外走去。

走了一會兒沒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見裴恒依舊站在原地，表情疑惑。

蕭文星擡了擡下巴：“走啊。”

坐上馬車的裴恒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穩重自持，但是放在膝上的兩根手指一直不停摩挲着，難掩內心焦急。

蕭文星戳了戳他：“跟我說說，青晖怎麽了？”

裴恒深吸一口氣，隐去了原因經過，直接告訴了他結果。

“禁衛軍？”蕭文星一直聽着裴恒隐去了部分信息的事情經過，聽到這忍不住疑惑出聲。

“是，那處是皇上的一處私宅，皇上此刻可能正在院中。”裴恒心中懊惱，雖然小心再小心，但是還是中了圈套。

也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幕後之人居然敢将皇帝也牽涉其中，雖然此番動作也讓幕後之人露出了馬腳，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渡過此次難關。

裴恒的手指又開始快速摩挲了起來。

“這樣啊，”蕭文星用紙扇托着下巴：“那确實比較麻煩。”

窺視帝蹤，惠慶帝本就對裴家多有猜疑，這件事若是由裴家出面，只會更加麻煩。

但蕭文星去救人的話，還有一線生機，但是他身份敏感，窺視帝蹤這種事，一個不好就會被安上謀反的罪名。

裴恒喉結動了動，薄唇緊抿，五指握拳又松開，松開又握拳，最後吐出一口氣：“此事本就與王爺無關，王爺還是不要參入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