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電視劇

第37章 電視劇

“小舒,你說句話啊!”

幾日前還在機場陪着他的中年女人,此刻早已沒了耐心。

“啊?”聞舒的睫毛顫了顫,繼而緩緩擡起眼。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臉上的無助和迷茫。

興許是實在看不下去,一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出向衆人道:“今天就到這裏吧,不急在這一時,小舒也累了,讓他先回去休息。”

于是,聞舒在助手的攙扶下回到了病房。

那段路并不遠,兩條走廊一部電梯,步子邁大點,用不上五分鐘就能走完。

聞舒卻覺得無比漫長,如同走過了自己的前半生。

他坐在聞濤身旁,耳邊是生命監測儀規律的“滴滴”聲,天邊一抹殘陽如血,窗外傳來汽車鳴笛和行人的談笑。

正值下班點,忙碌了一天的人們要回到自己的家中,去和分別了一整天的愛人、親人或是朋友見面。

醫院對面的筒子樓裏飄炒菜爆鍋的香氣,夾雜着小孩子們的嬉戲,以及攤販們售賣零食的吆喝聲,那是獨屬于人間的煙火氣。

救護車“烏拉烏拉”的駛進急診大門,伴着撕心裂肺的痛哭,兩名護工将擔架擡下。

一路之隔,上演着不同的生死離別。

聞舒靜靜聽着,入定一般。

直到房間中的光完全消失,他吸了下鼻子,在黑暗中輕輕喊了一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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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答,曾經那個對他百依百順有求必應的男人,此刻正安靜躺在病床上。

他再也不會站起身,用最溫柔的語氣對自己說一句,“哥哥在。”

聞舒的肩膀抖了抖,拉過聞濤厚實溫暖的手掌,将自己的臉埋入男人掌心,無聲的哭了出來。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他被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吵醒。

迷迷糊糊接通電話,大腦在聽到話筒中的聲音後瞬間清醒。

正值下班高峰,聞舒打不到車,是靠着借值班醫生的車回家的,剛進樓道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糊味。

不少人站在家門口看熱鬧,見他來紛紛投來責備的目光。

聞舒顧不得,幾步奔上樓梯,老遠就見聞钰正站在屋門口大哭。

“怎麽回事!”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他。

“孩子吓着了,你別這麽說過話,”一旁的鄰居皺了皺眉,抱着聞钰低聲哄,“別怕別怕,你小叔叔來了。”

聞钰巴掌大的小臉被煙熏得黢黑,眼睛已經腫成了核桃,見到聞舒,一扁嘴,哭得更厲害了,“小叔叔啊!”

可憐的孩子被吓壞了,張開手就要去聞舒懷裏。

聞舒卻是滿腔怒火,無視了他的請求,用力推開家門,那場景險些将他氣暈過去——好不容易收拾出來的客廳再次亂成一團,地板上到處都是水,廚房的竈臺已經燒去大半,天花板上一道一道的全是黑漆漆的火燎印子。

“看看你幹的好事!”他像頭憤怒的獅子,咆哮着對向聞钰。

聞钰被吓得哭都不會哭,睜着一雙腫眼泡,嘴角不停抽動。

在場人都覺得聞舒是瘋了,有好心的上前勸:“家裏出事也不能怪孩子,他又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啊,還不都是家裏沒大人,可憐見兒的哦。”

聞舒氣得血壓飙升,指尖都開始發麻,一步上前奪過了聞钰,繼而轉身将房門重重一甩。

“咚!”的一聲,整棟樓都顫了顫。

他聽到門外有人罵“神經病啊!”

他用力閉了閉眼,而後對向躲在沙發下縮成一團的聞钰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做?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累!你為什麽還要添亂!還要不聽話!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在家呆這麽!你為什麽這麽讨人厭!”

聞舒不管不顧的大吵大叫,将壓抑了多日的情緒一股腦全部發洩在了一個孩子身上。

直到實在支撐不住,眼前陣陣發黑,才不得不靠着門板緩緩跌坐下來。

他注視着縮在沙發下的聞钰,心中只覺得無比疲憊和委屈。

他想,為什麽要自己去承受這一切?

如果注定要死,那為什麽不是全家都去死?

為什麽要只留下他?

這些念頭像是一條條麻繩,捆住了他的手腳,讓他發自心底的不安和窒息。

許久,他啞着嗓子道:“你出來吧。”

聞钰不敢動,實際上他在聞舒瘋狂咆哮的一開始就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出來。”聞舒再次開口,這一次聲音更加虛弱。

聞钰渾身一抖,像只受驚的小獸,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觀察片刻,之後才是整個身體。

他跪在地上挪向聞舒,卻依舊不敢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離,讨好的問:“小叔叔,你吃飯了嗎?”

聞舒不明白他要說什麽,見聞钰跑進廚房,眨眼的功夫又跑了出來,手裏捧着一碗煙熏味十足的白面條。

聞舒先是愣了下,随即就明白了一切。

望着面前的孩子,淚水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

聞钰見聞舒哭了,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麽,髒兮兮的小臉立馬垮了下來,誰料手中的碗被對方接過,他見聞舒筷子都不拿,直接用手指抓着一把一把的吃進嘴中。

聞钰驚訝,卻又很欣慰——爸爸說得沒錯,小叔叔果然沒人提醒就不會吃飯,他一定是餓壞了!

小孩子不會記仇,感到高興了,當即就能将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

他湊上前,用黑乎乎的小手拍着聞舒的發頂,學着聞濤的語氣道:“別急別急,吃飯要細嚼慢咽。”

-

元宵節前一天,警方帶走了方琳。

據說是在本地有名的茶莊,手铐是當場帶上的,高傲的女人一反常态,不惜跪在地上向每一個曾對她許下過諾言的情人求救。

結果可想而知,那些最懂得明哲保身的男人,有的面露不忍,有的扼腕嘆息,卻沒有一個肯真的出手幫她。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被帶出茶莊時方琳又哭又鬧,罵罵咧咧的像個潑婦。

人生就是這樣,麻繩總挑細處斷,你越怕失去什麽,就越會失去。

最後的最後,方琳還是沒能保住她的體面。

她那引以為傲的美麗,在這一刻淪為了人們口中議論的話柄。

他們看到了她胸脯前的翡翠項鏈,看到她手指上戴的金戒指,見到她姣好的面容和傲人的身段,便斷言她定是個靠着美貌上位的小三,交頭接耳的議論着她是如何不知廉恥,如何插足旁人的家庭,就仿佛他們真的親眼見過一般。

空中飄雪,人們在漸遠的警笛聲中散去。

茶莊的店員開始清理店面,五塊錢一把的掃帚,足以将一個人的所有不堪清掃幹淨。

天地蕭瑟,此間悲喜正如太倉一粟,不值一提。

-

半個多月以來,聞舒頭一次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穿上了過去出席正式場合才會穿的西裝,又鄭重的打了領帶。

站在落地鏡前臭美的轉了個圈兒,聽聞钰在身後贊美,“好帥呀小叔叔!”

聞舒側頭看他,嘴角一揚,“就會拍馬屁!”

聞钰也打扮的很整齊,他不知道聞舒要帶自己做什麽,也不懂為什麽小叔叔今天的心情會這麽好。

中午吃過飯,他被帶到醫院探望父親,彙報一樣站在床邊訴說着兩人的近況,特別強調在自己的監督下小叔叔的生活越來越規律啦!

“你還真是你爸的接班人。”

聞舒坐在另一端為聞濤揉腿。

躺在床上的時間太長,聞濤的小腿已經有浮腫的跡象,這是沒辦法的事。

男孩聽後一咧嘴,露出排整齊的白牙。

這些日子他慢慢接受了父親的事,也知曉奶奶和爺爺已經離開人世。

他的小叔從不拿他當小孩兒,即便只有五歲,該知道的聞舒都會讓他知道,并且絕不幹涉選擇。

興許是自己小時候收到的管束太多,眼下他希望給聞钰足夠的自由。

這讓聞钰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可以代替父親承擔起照顧聞舒的責任。

“那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上了車,聞钰主動系好安全帶。

聞舒沒看他,打了個方向盤,實話實說,“不知道,要看警方調查到了什麽地步,你想見她?”

聞钰用力點頭。

母子緣是天注定的,沒得選。

可說到底聞钰還是個孩子,不會懂什麽叫做“犯罪嫌疑人”和“刑事拘留”。

聞舒對此懶得解釋,只是告訴聞钰,有時間會帶他去探望。

車子停在鴻門,陸舟舟不在家,據說是出門旅游去了,安排了其他人接待。

小麗熱情上前,像過去那樣想要挽住聞舒的手臂,不料被對方避開,“孩子在呢。”

小麗這才發現聞舒身後多了個小跟屁蟲,一本正經的板着臉,小大人的模樣逗得小麗忍不住笑起來,“哎喲喲,幾天不見聞院長連孩子都有啦!”

“我哥的。”聞舒示意聞钰先走。

聞钰卻拉住了他的手,盯着小麗的目光似乎有些敵意,“小叔叔,你帶我走,我不認識路。”

聞舒向小麗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打趣道:“看吧,跟他爸一個樣兒。”

包廂裏,許念正同陸文州耳語,擡眼便見叔侄二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他笑着打招呼,親自為兩人拉開座位,轉身向服務生吩咐,“上菜吧。”

聞舒帶着歉意道:“本來想給你們個驚喜,我這做東的反倒是遲到了。”

陸文州将手裏的煙掐別,冷哼:“驚什麽喜,你別再給我們添麻煩就是最大的驚喜!”

許念在桌下用力踩了男人一腳,暗示他少說話。

聽聞钰用童聲萬分真誠地道:“陸伯伯,謝謝你幫助我們。”

陸文州和許念同時愣了下,二人對視一眼,許念首先笑起來,溫言道:“不用道謝,我們和你爸爸都是朋友,而且你陸伯伯沒有責備你小叔叔的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聞钰板着小臉望過去,那眼神,讓陸文州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有意思,”他看向一旁沒事兒人一樣的聞舒,“大的走了又來了個小的!”

聞舒眉頭一皺,不滿地“啧”了聲,“怎麽說話的,我哥還在呢!”

聞钰趁機将他手邊的紅酒杯換成酸奶。

坐在對面的兩口子不動聲色,彼此會心一笑,似乎都明白了對方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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