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秋狝過後,時間不覺便劃過了秋日,漸漸進了初冬。霜寒冷凝,草木也泛黃凋零,天色陰沉,幾日都沒有太陽。
不久前,京中傳來伊岐一族的官兵幾次三番帶頭搶奪附近村莊的糧食,并故意傷人的消息。
伊岐位居北方,多是游牧為生。今歲收成不好,便有了此策。而其首領并未阻止,反倒任意放縱。
其挑釁之意已經明晃晃擺在了光天化日下。
聖上也臉色陰沉地看着殿下皆沉默不語的文武百官,怒火中燒道:“你們的計策呢?平日裏如婦人一般為了點小事吵吵嚷嚷,如今在正事上,倒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大臣們心裏一緊,紛紛下跪,低頭喊道:“聖上息怒。”
聖上怒極反笑:“要我息怒?爾等倒是拿出解決的計策啊!”
蘇辰起身上前,拿着白玉笏躬身,朗聲道:“回聖上,微臣以為此戰不可避免。伊岐狼子野心呼之欲出,我等必須率先出擊。”
蘇辰是元後的弟弟,是徒淵之舅,他性情也極肖似蘇老。
聖上見是蘇辰,面色便不自覺緩和了幾分,正想開口。豈料就有人突兀地喚了一句:“聖上,此戰打不得!我們該求和。”
繕國公說完,又冷冷看了蘇辰一眼:“現在時令不對,于我朝形勢來說,是劣非優。蘇大人此言,微臣覺得不妥。”
“禀聖上。”王子騰聞言,也站了出來:“微臣以為繕國公所言極是。若要打,便該開了春打,如此花費較少,将士行軍拔寨也便宜。”
蘇辰卻冷笑道:“如果照二位大人所說,春日行軍,我們倒是來說是行軍便宜了。可對伊岐來說,便是平白給了他們一段休養生息的機會。那時他們兵強馬壯,對我們才是真正的不利。”
“況且,伊岐旁邊的渠州百姓早已不堪其擾。有的糧食斷絕,無裹腹之物。有的妻離子散,哀傷度日。他們都是我朝百姓,難道要對這些慘狀視而不見嗎?”
蘇辰情緒激動,他話音一落,殿裏就靜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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繕國公和王子騰隐晦地對視一眼,心裏暗道不好。
三皇子徒瑞見無人再駁,只能自己站出來:“父皇,兒臣認為各位大人所言皆有理。只是今歲收成比去歲差了些,糧草軍饷之事在軍中至關重要。為了大局,兒臣認為此戰不能打。”
“三皇子說得極是,聖上,此戰不能打。”許多老臣紛紛點頭贊同。
徒瑞見人皆附和自己,便暗暗挑釁地朝徒淵看了一眼。
徒淵面色不變,不為所動。
“如此便該犧牲伊岐百姓,對其慘狀視而不見嗎?”何老将軍掃了一眼四周,嗤笑道:“你們莫與老夫說什麽糧草軍饷之語,老夫只知道朝中屍位素餐之人并不少。自己吃得腦滿腸肥,卻把百姓棄之不顧。”
“老将軍可莫要血口噴人!殿中之人皆是盡忠職守,清正廉明之輩,您可莫污了各位大臣。”王子騰義正言辭,面上也顯得大義凜然。
何老将軍卻冷笑一聲,心裏不屑,也根本未搭理他。
王子騰面色不變,卻抓緊了手中的玉笏。
聖上把底下情況收入眼中,面上神色莫測,只朝徒淵問道:“不如二皇子說說這事應該戰還是該和?”
殿上文武俱都把視線集中在徒淵身上。
徒淵上前兩步俯身,平靜道:“毫無疑問,該戰。”
“不可應戰!不可呀!”
許多老臣紛紛說了起來,一時間殿中一片紛亂。
聖上冷哼一聲,打斷道:“朕之前便有言,爾等在大事上無法做出決斷,只能如婦人一般吵鬧。”
何老将軍聞言,竟笑出了聲。而殿中之人皆面色爆紅,卻又不敢反駁,只能尴尬地立在一旁。
聖上見場面清靜下來了,眉頭才松了松,看向徒淵:“二皇子接着說罷。”
徒淵輕輕颔首:“兒臣認為該戰。前人已有言,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渠州百姓也是我朝子民,不能棄之不顧。保一方百姓安樂,是我等職責。”
聖上聞言,贊同地點點頭。
徒瑞面上不服,朝徒淵微諷道:“二哥說得有理是有理,可是糧草呢?軍饷呢?”
徒淵面色不變,反而對朝中大臣行了個禮,才對聖上道:“銀錢之事,便要靠各位大人了。”
文武百官不明所以,徒瑞更是笑道:“靠各位大人?這話我可不明白了,如此大事,怎麽靠各位大人?”
徒淵聞言,竟微微勾起了嘴角:“想必各位都聽過此言:‘賈不賈,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徒淵一邊念,一邊看見涉及其中的人慢慢變了臉色,才感嘆道:“這是護官符,想必殿中之人都聽過的。各位大人當真是富貴極了,也威風極了。”
徒淵話落,聖上便把折子用力摔向殿中,冷笑道:“四王八公當真風光富貴,朕都不敢與你們相比!”
聽了此言,本就心虛的幾人立馬跪下,高呼冤枉。
“你們冤什麽?難不成是天下百姓眼睛瞎了?還是朕的眼睛瞎了,沒見過你們把揮金如土的樣子?”
齊國公陳翼聞言,似受了極大的冤屈似的,聲淚俱下,字字啼血道:“聖上此言可寒了老臣的心啊。我與各位大人半輩子都案牍勞形,不敢貪半分錢財,俱都是兩袖清風的。可恨那坊間傳言,竟無端端污蔑我們,還望聖上切莫相信那些小人之言。”
齊國公聲淚俱下,戲是演得挺好,可在場之人卻都不是好糊弄的。
其實徒淵說的,是明擺着的事實,明眼人都知道四王八公的作态确與那護官符吻合。只是,由于種種原因,并未有人直接捅出來罷了。
何老将軍看着演得起勁兒的齊國公,心裏感嘆他的臉皮過厚。
聖上卻不為所動,打斷他哭訴:“朕的确不信你們,只信百姓之言。不過看在你們俱都富得流油,又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忠臣的份兒上。朕便給你們這個機會,讓你們百姓做些實事。”
“限你們幾家在兩日內湊齊錢糧,給那些要去伊岐殺敵的戰士。放心,此事朕會下旨以告天下,紀念爾等功德!”
聖上說完,不等那幾人反駁便立即高聲道:“今日事畢,退朝!對了,請二皇子,林如海,何老将軍和蘇大人移步到禦書房。”
聖上話音一落,便拂袖而去,戴權反應極快,立馬揮了揮拂塵道:“無事退朝!”
四王八公看得瞠目結舌,雖不滿于這樣的結果,卻又無可奈何。
徒瑞卻視線嫉恨地看着徒淵攜幾個臣子往禦書房而去。
禦書房內,傳來何老将軍爽朗的笑聲。
他笑了許久才停下:“原來剛才聖上和幾位大人也诳了那起子愛做戲的人。可是怎的不提前告知老臣一聲,平白讓老臣為糧草之事着急。”
聖上歉意地笑道:“如海回來後,我便留了一手。秘密讓戶部裏的一些人做了不實的賬本,專是給那起子人看的。糧草軍饷都夠,只是朕看不慣他們的作态,想讓他們也出點血。沒有告訴老将軍,是因為您本性太耿直,朕是怕漏了餡。”
何老将軍釋然一笑:“無事的。只是聖上,這幾家再不能留了。”何老将軍嘆了口氣:“非是老臣心狠,而是他們犯的過錯太多。”
“這是自然。為了天下海晏河清,這些蠅營狗茍之輩就不能留。”聖上點頭附和,接着看了眼林如海,贊道:“此次多虧了如海和各州府臺,齊心協力,居然瞞過了那幾個老狐貍。”
“聖上過譽。”林如海謙遜道。
“敢問聖上,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呢?”何老将軍好奇道。
“接下來就要看民意了。”聖上嘴角挂上了笑意:“那幾家定不甘心,出的銀糧不會太多,但也應該夠将士們吃一這陣子的。待徒淵出征後,便可假傳來些的糧草不夠的軍報。
聖上抿了口茶水,接着道:“介時,他們定不會再出銀糧了,朕到那時再他們的那些把柄都爆出來。大事當頭,我朝與伊岐又是死敵,知道他們拖了後腿,光京城百姓的怨憤,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之後,朕也能順手解決了他們。”
蘇辰聞言,卻立即問道:“聖上要讓二皇子上戰場?這太危險了!”
聖上笑意消失,堅定地朝蘇辰道:“這是他該做的,也是必須做的。”
蘇辰自知失言,只能擔憂地看着徒淵,欲言又止。
今天晚了好多,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