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紅糖紅糖

紅糖紅糖

糖糖是周江水對她的愛稱,也是馮糖家人平日裏對她親昵的稱呼,以前她最喜歡聽他這樣叫自己,可現在……

“周江水你別叫我!滾開!”

她瘋了似地踢蹬起雙腿,踢在他胸口,直接把人踢地悶哼一聲,難受地蜷縮起了身子。

這一腳踢地有多重馮糖自然知曉,但她以為他在騙人,這男人不是“皮糙肉厚”的嗎……

“周江水你滾出去!”馮糖坐起身去推他,周江水沒有避開,直接被馮糖推下了床。

天知道這是今晚第幾次摔倒撞頭了,好在房間裏鋪的是木地板,且床尾被馮糖鋪了一層地毯。

遺憾的是,周江水今天太倒黴,身子是倒在了柔軟的地毯上,腦袋給磕地上了!

“喂!”馮糖這才被吓到了,忙爬到床尾探頭去看他。

周江水着實摔得不輕,眼角甚至有小淚珠飙出來,一滴滑落到地毯消失無蹤。

他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一手揉在緊蹙的額跡,一手抓住半墜下來的床單。

“喂!周江水你說話,有沒有事啊!”馮糖趴在床沿焦急問他。

“糖糖……動不了了……”周江水還是那副難受的模樣,一雙眼通紅的,看着她艱難地蠕動嘴唇。

周江水煩死了!

馮糖在心裏咆哮,爬下床把人攙扶起來,男人這時候很乖,乖乖扶着她,借着她的力道從地上起來,顫顫巍巍站得不穩,帶着她一起墜入大床。

他不再猶豫也不再等待,兩手齊上捧住馮糖的唇就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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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突如其來的一個吻,當事人馮糖壓根沒想過他會在這時候吻她。

這味道太過熟悉,熟悉地讓她幾度想要落淚。

“唔——”

放開我!

馮糖今晚的衣服穿的格外清涼,正好便宜了周江水這狗男人,手都沒動衣服就亂了,無力地耷拉在她身上,俨然遮擋不了什麽春光。

“周江水……周江水!”

周江水對馮糖的呼喚恍若未聞,繼續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想推開他嗎?其實心底深處是不想的,甚至想念極了,沒有人比她更想他。

也沒有人比他更想她。

馮糖認真掙紮了幾分鐘,又敷衍地掙紮了幾分鐘,直到被他吻了很久很久,久到嘴唇都開始麻木,她被他帶着酒氣的吻壓得喘不過氣,腦子缺氧下就愈發不清醒,愈發無法思考。

尤其今晚還喝過酒,只要一睜眼,借着客廳裏投射進來的光線,她看着近在咫尺周江水那張臉,有重影開始搖搖晃晃,她犯暈乎了。

馮糖突然停止了掙紮,如一灘軟泥,癱在周江水懷中。

她疲憊地阖上眼眸,細密的長睫随着他輕輕的吻顫了顫,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大。

閉上眼,她看到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那遙遠卻又近在昨日的畫面。

她像一個觀衆,看着一幕一幕的畫面如電影般在她面前放映,零零散散的片段全是她和周江水之間的回憶。

全是關于他的,甜蜜的,幸福的,展望未來的回憶……而痛苦,僅僅只是那一個月不到的時間。

但僅僅也是那一個月,就能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

越深刻的記憶往往不是那些幸福美好的,越痛苦的記憶,便能在腦海裏永久存留。

馮糖永遠都記得,那個陽光灑滿湖畔的午日,周江水那雙欲要直視進她內心的眼睛,冷靜又平淡地說:“我要出國了。”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她以為的放下,其實在某一天想起來,心髒疼得她快要呼吸不過來。

淚水奪眶而出,那種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周江水混蛋!王八蛋!”

馮糖雙手反扣在背後的床單,在出聲罵了他後,直接抱住他開始敲打,邊哭邊打,那聲音聽着沙啞又疲倦,周江水心疼地吻掉她的裂痕。

“周江水!王八蛋混蛋!你回來幹什麽!周江水王八蛋!”

“我王八蛋……馮糖,我錯了。”周江水說最輕柔的話,做着與她最親密的事。

“馮糖,我錯了,糖糖……”

錯就錯在他太過自信,自以為對馮糖十分了解,自以為她對自己愛到發狂愛到無法自拔。

事實上确實如此,卻不知道她在愛他的同事也夠狠,說不要他就不要他。

他以為五年不算什麽,只要他回去,她還會在原地等他。

錯了,錯的離譜。

但就像陳秋嶼的問的問題:“你有後悔過嗎?”

周江水的答案是:“後悔過。”

但他不敢說的是,即使再來一次,他的選擇仍然會是這樣。

“對不起,馮糖……我是混蛋……”

她臉上的淚怎麽也吻不掉,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緊,她的淚水打濕他的胸膛,溫熱的淚珠比滾燙的水還要讓他刻骨銘心。

他邊跟馮糖一起罵着自己混蛋,邊輕緩動作着,溫柔到了極致。

兩人躺在搖曳的小船上,他是掌舵者,她的乘船人。

在這艘大船上,馮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跟着掌舵者一步一步看着小船只緩緩駛向那黑暗的山洞口。

分明傷心極了,卻在他耐心的研磨下丢失了自我,跟着他一起沉.淪,無法自已。

……

房間裏窗戶沒關,即使在十二樓,外界的光線也能投射進來,灑了一室的迷離。

夜色醉人,總有人比夜色更醉。

這世上有些人生來就适合溫文儒雅,有些人生來就适合攻城略池。

周江水曾經是前者,現在變成了後者。

不,準确來說,他現在是兩者合一,溫文儒雅地攻城略池。

戀愛之間的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之後的每一次。

而這并不是周江水和馮糖的第一次。

高考過後,兩個人就吃了蘋果。

馮糖清楚地記得她和周江水那一次,是在他的出租房裏,那間被他收拾地幹幹淨淨,陽光灑進來一片明媚而溫馨的小房間裏。

……

不知道的怎麽就躺在了一起,兩個相愛的戀愛緊緊擁抱,空氣中彌漫着暧昧的因子,還有淡淡的酒香味兒,也是促使這次的源頭。

窗簾阖上,眼前一片漆黑,她竟仍然能看見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意亂情迷之際,周江水居然不忘跑下樓去小區對面的便利店裏買了盒小雨傘。

回來的時候他把房間燈開了起來,一室的明亮,馮糖羞澀地從被窩裏探出頭,他邊喘着氣邊溜進被窩裏抱緊了她,呼出的氣體灼熱地要将她融化。

他說:“便利店老板看我的眼神有點古怪,居然問我成年了沒……”

馮糖笑話他:“那你怎麽回的?”

“我說我都讀大學了!”

馮糖捂嘴在他懷裏大笑,清脆的笑音彌散在房間每個角落,歡快極了。

她清楚記得,周江水從便利店回來的時候臉有多紅,臉上表情有多無措,他的呼吸又有多熾熱……

噴灑在她的肩膀,她嫣緋的雙頰,她的眼睛上。

那也是她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來自女人和男人的溫度差。

他把如冰的她暖化,兩股水流彙聚一團成了小溪,從此再不分你我。

馮糖也清楚記得,那天被窩裏的溫度差點把人給憋死!

之後的日子馮糖和周江水的關系愈發親密無間,說連體嬰兒完全不覺得誇張,如果不是因為周江水白天要去當家教掙錢,兩個人怕是要在床上黏糊到第二天。

高中畢業後的第三個月,也就是八月初旬,周江水在國外工作的舅舅突然回國了,他帶着馮糖一起去見了舅舅。

那男人是個和善的,戴了副黑框窄邊眼睛,一雙溫和的雙眼皮看着你,只覺得如沐春風,瞧着就是文化人!

他看着馮糖的眼神也溫溫柔柔的,氣質跟周江水很相似,馮糖第一眼便對他有好感。

可舅舅的出現,改變了她和周江水所有的規劃。

馮糖以為周江水的好日子來了,因為舅舅很厲害,一定能幫助他成長不少。

事實上确實讓他成長了,但成長的代價……是馮糖不能承受的。

有次晚上睡覺,周江水抱着馮糖喘氣,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摩挲着她的發頂問道:“如果我以後掙不到錢,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

“不許這麽說,我相信你!”馮糖捂住他的嘴,把頭埋進他懷裏蹭了蹭:“周江水是全世界最優秀的人,不許反駁!”

馮糖總不願意聽他說這種喪氣話,周江水是自信的人,從來都是,從出生氣,他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是馮糖這輩子仰望都不及的人。

這麽能說出這種沒自信的話。

但事實确實如此,因為馮糖,驕傲如周江水竟也開始有了小小的自卑情緒。

或許是家庭條件的影響,或許是對自己和馮糖的未來太過期待,導致他開始有了焦慮,在每個夜晚,他輾轉反側,每天瘋狂地看書學習,做夢都是書裏的內容,唯一的休息時間都是陪伴在馮糖身側。

高考過後兩個人聚少離多,但每回碰面了,晚上都是幹柴遇烈火,燒得整間屋子都是滾燙的。

說起來那時候兩人抱在一起的溫度跟現在一樣,與他腦袋枕在她懷裏的溫度是一樣的,只是卻多了幾分從前未曾有過的迷惘。

屋內一片寂靜,靜得聽不見針落地聲,只能依稀辨別到周江水趴伏在她胸口,呼吸沉沉。

周江水輕輕咬了口馮糖肩膀,很輕,力道近乎于無,咬得她冷不丁打了個顫。

他突然緩慢地擡起了頭,迎面而來的,是一道清脆的巴掌聲。

“啪——”

馮糖扇了他一巴掌,他被馮糖扇了一耳光……

這一巴掌扇掉了房間裏溫馨而暧昧的氣氛,氣壓一瞬間降到冰點,只留周江水支起上半身立在半空。

這巴掌打得他醉酒的大腦清醒了一半,他覺得這五年來所有的愧疚所有的疲憊都被她這一巴掌扇走;所有的不甘心,所有的後悔,一一被她這一巴掌打得稀碎。

“糖糖……”他以前就是這樣喚她的,但如今……

“你別叫我。”馮糖手都扇麻了,可見力道之大。

若不是早已被他折磨地軟了身子沒力氣推走他,馮糖真是恨不得再把他踹到床底下,并且不再憐惜地去攙扶他!

馮糖轉過身背對了周江水,他緊跟而來,寬闊熾熱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背脊,抱得緊,差點讓她窒息。

自從周江水離開後,馮糖變得敏感了許多,她甚至覺得此刻的周江水像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小孩。

可怎麽會呢,周江水向來信心滿滿,即使分開了五年,她覺得,他不是會沒有安全感的人……

于是,她硬着心,微啓了幹澀而紅潤的唇,語氣疲憊道:“周江水你走,不要躺在我床上。”

他沒動,把臉埋在她光滑的脊背,下巴擱在她肩膀,呼出的氣息撓得她酥酥麻麻地癢。

“你沒長耳朵?”馮糖氣得想轉過去看看這男人臉皮到底有多厚,硬生生給忍住,她大喊:“周江水!”

“糖糖。”

周江水終于應了她,那眸子裏盛滿的愧疚就要溢出,可惜她現在看不到。

馮糖所有脾氣都被他這聲委屈又懷念無比的“糖糖”喚地發不出來。

方才的強硬和兇狠都是裝出來的,馮糖永遠不忍心傷害這樣溫柔的周江水。

真是犯.賤!她暗自唾棄自己,不是犯.賤又是什麽?

在周江水用要将她揉碎的力道抱着人許久後,已是午夜十二點,疲憊的馮糖眼皮再也撐不住,重重阖上後沉沉睡着了過去。

無法再反抗,也沒法再罵他讓他滾。

臨睡前,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音,肩膀上那下巴一直在輕輕地動,似乎怕把她吵醒,最後湊頭在她耳畔低低訴訴。

“對不起……”

“對不起……”

“糖糖……我回來了……對不起……”

“周江水是混蛋,對不起馮糖……”

周江水貪戀地盯着她那張成熟精致了許多的臉,眼裏已有紅血絲。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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