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庭成員+1
第18章 家庭成員+1
兩人最終挑了家川菜店,因為詹子延說自己想吃辣。
川菜店開在距離晉大五百米遠的地鐵口,地段很好,又正值周末飯點,五點的時候,門口就開始排隊叫號了。
他們倆到得早,第一批進去,各點了兩道想吃的菜。服務員端上來後,才發現這家的菜量極大,辣子雞的餐盤幾乎有一個汽車輪胎那麽大,滿滿的紅辣椒,還沒吃,辣味先把詹子延熏得連打了幾個噴嚏。
駱恺南見狀,預感不妙:“你到底能不能吃辣?”
詹子延點頭,很肯定地回複他:“能,我老家是裕城的。”
裕城菜的确以香辣出名,駱恺南姑且信了他……個鬼。
當看見詹子延吃一小塊雞肉就要喝一杯水之後,駱恺南徹底看透了——這位親口點名想吃川菜的教授,壓根吃不了辣。
“你心裏沒數嗎?”他遞去餐巾紙,“擦擦,以後別逞能。”
詹子延臉紅紅的,不知道是被辣紅的還是不好意思,一邊擦着眼淚鼻涕,一邊小聲為自己挽回所剩不多的老師尊嚴:“沒有逞能,我以前能吃辣的,太久沒吃了,才退化成這樣……”
晉城是南方沿海城市,本地人大多口味清淡,菜品以醇厚鮮美為主,詹子延在晉城定居多年,口味偏好産生變化也情有可原。
但這麽吃下去,胃肯定遭不住。
駱恺南揚手喊來了服務員,打包了所有辣的菜品,然後重新點了兩道不辣的,以及一瓶解辣的豆奶。
咳嗽不停的詹子延接過豆奶,很斯文地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伸舌舔去唇上奶漬,說:“感覺好多了……謝謝。”
“沒事。”駱恺南的目光從他嘴上挪開。
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家夥唇形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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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裕城人?”
“嗯,下屬的一個小縣城裏。”詹子延如實回答,“你應該沒聽過,叫孜泉縣,以前挺窮的,這幾年好像發展起來了。”
駱恺南注意到了“好像”兩個字,問:“你很久沒回去了?”
“嗯……忙。”詹子延用一個字回答了原因,盡管沒人問他。
仿佛是為了堵住可能産生的問題,自己提前解答了,這樣就沒人會問他,為什麽不回去。
駱恺南聽出了一絲異樣,不過沒多問。
詹子延八成是覺得愧對希望他成家立業、傳宗接代的父母,所以多年不歸
總之不是外人該管的。
重新點的菜端了上來,魚香肉絲和甜燒白都很下飯,詹子延吃了整整一碗米飯,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駱恺南卻又給他添了小半碗:“不吃完不準下桌。”
詹子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苦笑道:“你年紀輕輕,怎麽像個家長一樣。”
年輕應該算是個褒義詞,駱恺南卻似乎很不愛聽:“我已經在奔三路上了,和你差不多大。”
“這可差遠了……诶,夠了,吃不下了!”詹子延才說兩句,就發現自己飯碗裏的菜堆得像座小山,“你這是要撐死我啊。”
“撐不死。”駱恺南掃了眼他扁平的肚子,輕嗤,“瘦成這樣,懷孕都不一定看得出來。”
詹子延愕然:“你亂說什麽?我是男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男的,随口一說而已。”
“這是能随口說的話嗎?”
“不能說也已經說了,我就這樣,勸你趁早放棄改造我的念頭。”駱恺南又夾了一塊肉,蓋上山頂,筷子壓着他的飯碗,目光也沉沉地壓着他,“吃完,吃飽了才有力氣對付我,詹老師。”
“……”
詹子延瞧了瞧他們倆手臂的粗細差距,反抗無望,只能聽話地動起筷子,細嚼慢咽地吃下碗裏的飯菜。
其實心裏也有一點高興。
駱恺南不知道,他上一次像這樣被人數落太瘦了、被人不停夾菜,還是在十多年前、讀初中的時候。
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管過他吃不吃飯了。
這頓飯最終花了兩百多。
詹子延知道駱恺南近期被沒收了生活費,目前也沒工作,于是貼心地說:“要不還是我來買單吧。”
駱恺南沒給他機會,晃了晃手機:“已經買好了。”
接着拎起打包盒,對他說:“走吧。”
詹子延什麽也沒拿,空着手跟在後頭,看着眼前男生高大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好像一場約會。
很奇怪,以前跟沈皓出去吃飯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兩個人一起出了店門,外邊已經天黑了。
駱恺南租住的地方離晉大稍遠,以前手頭寬裕的時候肯定就打車了,如今落魄了,只能走去地鐵站。
詹子延陪他走了一段路,見識到了帥哥的人氣。
晉大周圍為大學生而開的餐廳酒吧很多,是年輕人的聚集地,尤其到了晚上七八點的時候,許多學生開始外出尋樂,一見到帥哥,都是成群結隊地上。
短短兩百多米的距離,駱恺南被搭讪了三次。
“不加。”駱恺南又拒絕了一位美女,雙手插在褲兜裏,連掏出手機的意願都沒有。
別人見他這樣冷漠,自讨沒趣,扭頭就走了。
“交個朋友也好啊。”詹子延說。
“不缺。”駱恺南回。
“……”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詹子延正想再說點什麽,注意力突然被其他動靜吸引了過去——在嘈雜的人聲背景中,他隐約辨別出了一道微弱的貓叫。
“好像有流浪貓?”他下意識地循聲走向路邊的綠化帶。
駱恺南跟着他走,粗略地掃了眼:“哪有,你聽錯了吧。”
“就在那兒,看到了嗎?”
路燈主要是為路人照明的,綠化帶沒分到多少光,黑黢黢的。
駱恺南視力很好,起碼比戴眼鏡的詹子延好,也沒發現任何貓咪的蹤跡。
但詹子延卻篤定自己看見那裏有貓,小心翼翼地跨進綠化帶,彎下腰,身體幾乎對折,悄無聲息地去抓草叢中的一團黑影。
流浪在外的野貓通常都比較警覺,這只也是,感知到有人類靠近,立刻就要撒開爪子蹿出去。
詹子延不甘心讓它就此逃脫,沒有多想,一個猛撲,幸運地預判對了它逃脫的方向,手掌一撈,就将那只小東西牢牢握住了。
但與此同時,他自己卻失去了平衡。
就在他即将與草坪來一個臉貼臉的親密觸碰時,駱恺南及時出手,像他剛才撈小貓那樣,将他攔腰撈了起來——而且比他更厲害,只用了一只手,另只手裏還提着打包盒。
“磕到頭了嗎?”駱恺南問。
詹子延第二回在清醒狀态下被抱住,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駱恺南健壯的胳膊箍着他的腰。
他表情呆了呆,猛地想起來: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學校附近的地鐵站。
路過的行人之中,可能有他的學生。
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駱恺南倒不覺得有什麽,察覺到懷裏人的身體逐漸僵硬,以為是晚上降溫了,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收緊了手臂,将詹子延按入自己體溫的籠罩:“冷了?下次多穿——”
話還沒說完,詹子延仿佛被自己手中的小貓附身,咻!地一下蹿了出去。
“怎麽了?”駱恺南莫名。
詹子延眼神閃躲,為避免尴尬,不停撸着小貓毛茸茸的腦袋,快把人家薅禿了,才開口:“沒事,我想帶它回家……可以嗎?”
小貓是只小橘,才三四個月大,奶聲奶氣地“喵”了聲,不知是抗議還是同意。
駱恺南奇怪:“這又不是我的貓,你問我幹什麽?”
“啊……對。”詹子延這才想起來,他已經不需要過問誰的意見了。
以前他想養寵物,每次詢問沈皓,得到的都是否定答複。
沈皓不喜歡寵物,嫌麻煩。
他也曾避開沈皓,買了一條小金魚,偷偷養在自己書房的小魚缸裏,反正沈皓幾乎不進那間房。
但養了一周,他就覺得那條金魚太可憐了。
每天只能看着同樣的景色,永遠走不出那小小的囚籠。
總是令他回憶起曾經的自己。
後來,他把金魚放生了,小魚缸留着,每個沈皓在外應酬不回來的夜晚,就往裏頭扔一枚硬幣,丁零當啷的動靜回蕩在耳畔,屋子裏也沒那麽死氣沉沉了。
再後來,小魚缸快滿了,沈皓偶然進書房看見了,未經他同意,拿去和超市的老板換成了整錢,買了兩包好煙,并嘲笑他:“都三十歲的人了,還玩兒儲蓄罐這麽幼稚的東西啊?”
那會兒沈皓工作不順,他也不想吵架,所以什麽都沒說,将小魚缸塞進了抽屜,再也沒拿出來過。
沈皓不愛他,他早就清楚,他只想要一個家,沈皓給了他類似的體驗,他就很滿足。現在沈皓走了,家成了一處冷冰冰的房子,沒有任何意義。
他很需要一個家人,讓房子變回
如果沒有家人,哪怕是一只寵物也好。
“你要養的話,先帶它去寵物醫院做檢查。”駱恺南伸出手,“給我吧,我住的地方附近正好有一家,如果沒問題,明天給你帶到辦公室去。”
詹子延擺手:“沒事,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不耽誤你時間。”
駱恺南走過來搶貓,輕輕松松獲勝:“不想耽誤我時間,就別跟我争。”
詹子延搶不過他,只好讓步:“那我們一起去吧?”
駱恺南:“你不放心我?”
詹子延打開裝打包盒的袋子,取出打包盒,将小貓裝進了塑料袋,防止它再度逃跑。
“我是不放心它。”他刮了刮小貓濕濕的粉鼻子,對着這軟萌的小動物微笑,“我知道你很可靠。”
被關押的小貓不高興地撓了下塑料袋。
駱恺南的心髒也像是被撓了下。
被詹子延最後那句話,和臉上溫煦的笑。
無知無覺的詹子延抱着打包盒,拎起塑料袋的一個提手,往路邊走:“帶着它就不能坐地鐵了,我們打車去醫院吧?”
“……好。”駱恺南拎着塑料袋的另一個提手,腦袋空空地跟着他走。
袋子裏的小橘貓輕輕地“喵”了聲,仰着腦袋,看見兩只手為它扯起了一小塊夜幕,一輪明月挂在當中,撒下溫柔的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