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南兄南弟

第20章 南兄南弟

駱恺南從來就沒對誰不好意思過。

幼年上房揭瓦拆家,少時頂撞家長老師,都是家常便飯,挨罵挨打也不認慫。

這會兒看着自己剛發出去的內容,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誰?慫成這樣。

他猶豫着要不要撤回,詹子延已經看見了,先回複了Kent:「Kent,我誤會我的學生了。」

語氣看似特別懊悔。

「他對我的話很上心,我卻在背後胡亂揣測他……真不應該。請你忘記我剛才說的。」

緊接着,他的大號也收到了詹子延的回複:「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你起的名字都很好,謝謝你。」

駱恺南看着兩邊的消息,覺得自己近期做過最明智的事,就是用小號加了詹子延。

跟開了挂似的。

這家夥有事都憋在心裏,若不是把Kent當成了可靠的傾訴對象,他絕無機會洞悉詹子延的內心想法。

「嗯,你也想幾個名字,周一我們再讨論。」他回。

詹教授果然很喜歡這樣有來有往的溝通方式,一連說了兩個“好的”。

駱恺南接着用Kent的賬號回:「以後別瞎猜。」

Janson:「哎,忍不住,我的錯,幸好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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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幸好他知道了。

駱恺南翹了翹唇角,沒再回,轉頭去群裏發了句:「謝了。」

吳迪:「起個名而已,小事兒,你哪個朋友養貓了啊,駱哥?我認識不?有空去撸一撸,最近壓力太大了。」

喬懷清:「不是我說,姓駱的,你現在越來越飄了啊,一天沒工作還有閑工夫幫人家的貓想名字?咱們的游戲還做不做了?不做趕緊給我結算工資!」

駱恺南:「急什麽,耽誤的時間我會通宵補回來。」

喬懷清:「這還差不多。」

确實得抓緊了,今天一天什麽活兒都沒幹。

但開工之前,幹活的方式需要稍作調整。

駱恺南摩挲着手機屏幕,思索了會兒,給手機設置了一個勿擾模式,開啓時,會屏蔽除白名單以外的所有電話和消息。

他動了動手指,把詹子延的號碼拉入了白名單。

十點後,滿城燈火漸熄,數點星光未眠。

詹子延在網上搜到,小貓剛到新家容易應激,也怕它到處亂跑磕磕碰碰,于是把貓窩挪到了卧室的床邊,開着臺燈守着。

小橘倒是不認生,喝飽了奶粉,沒一會兒就睡眼惺忪了,任由他安放到柔軟的貓窩裏,蓋上小毛巾,躺得跟人似的就睡着了。

據說露出肚皮睡覺是貓咪喜歡主人的意思,不知真假,反正詹子延開心地信了,趴在床邊,用手機從各個角度拍了許多張照片。

他通常沒有分享的欲望,但今天實在忍不住。

只是不知道能分享給誰看。

Kent或許已經睡了,駱恺南……應該不喜歡這種瑣碎的分享。

思前想後,他發到了朋友圈裏。

也沒指望誰會看見,沒想到才過了五分鐘,就有十幾個人點贊評論了,包括已經畢業的學生。

離開了師生關系的束縛,這些學生的語氣明顯随意得多:

“詹老師終于學會發朋友圈啦!”

“小貓好可愛哦!沒想到詹老師你也喜歡小動物啊。”

同事留言的也不少,高旭就評論說:“我們小詹也有自己的Nothing了?”

這話也就同行能聽明白,Nothing是某位愛貓如命的哲學家的貓,甚至将其用作了自己著作的書名。

于是詹子延也難得回了句玩笑:“是啊,下一步就是把它寫進我的書裏。”

在教的學生則含蓄得多,大多只是點了個贊,而且特別集中,像是有人看見了,去喝了一聲,大家紛紛前來打卡。

詹教授并不知道,自己曬軟萌小貓的這個舉動,給學生們帶去了多麽震撼的印象颠覆,獨自看着小橘放松的睡顏,自己也慢慢困了,但仍然握着手機,刷新了兩遍朋友圈。

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誰,就是心裏覺得,點贊列表裏好像少了誰。

好像沒了那個人,就有點遺憾。

臺燈老舊,質量也不怎麽好,發出的光已經難以照亮整間卧室,好在他早已習慣了黑暗的環境,夜視能力比常人稍強,否則也沒法在黑魆魆的綠化帶裏發現小貓。

但昏暗的光線實在催眠,詹子延最終沒能撐住,手機滑落到枕邊,與小橘一起,仰面朝天地露着肚子,沉沉入眠。

淩晨五點,天邊亮起一線晨曦,窗外鳥雀皆醒。

通宵趕工的駱恺南終于補上了耽誤的進度,給喬懷清和吳迪發布了下階段任務,然後關閉了勿擾模式。

詹子延沒有發來新消息,但頭像從風景變成了一只正酣睡的小奶貓。

駱恺南躺到床上,順着他的頭像,點開了從來不看的朋友圈,發現了那組照片。

詹子延發了九張圖,差不多的畫面,不同的角度,像是一位喜得貴子的老父親,狂拍不停,拍完還要發出來炫耀。

高冷形象完全崩塌了。

駱恺南原本想點贊評論,然而看見自家親爹已經點了贊。

共同好友點贊,勢必會提醒對方。

駱老頭說不定又會來問東問西……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他放下手機,合眼補覺,只在心裏默默評論了一句:挺可愛的。

不止是貓。

這一整個周末,詹子延最關心的事,就是給小橘取名。

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也深知一個糟糕的名字能帶來多大的影響,因此十分慎重。

盡管小貓咪沒有人類那般複雜的感情,但人類并不是小貓咪,如何能真正了解小貓咪的內心呢?

或許小貓咪也想要一個有內涵又好聽的名字。

他把這個觀點說給駱恺南聽的時候,駱恺南都忍不住笑了:“你今年三歲嗎?”

他們倆正在學校食堂吃午飯,正值飯點,來往的學生很多,他們這一排的桌子座無虛席。

嘈雜歸嘈雜,駱恺南的低音炮穿透力很強,立刻吸引了隔壁桌女生的注意,讨論的語氣更加興奮了:“我靠,那帥哥聲音也好好聽。”

“要不要去加個好友?”

“可他對面是……我不敢。”

這時,那位大名鼎鼎的冰山教授掃了她們一眼,鏡片後的眼神冷冷淡淡,警告意味十足。

一群小姑娘被吓得不敢再吱聲。

詹子延收回視線,默默松了口氣。

他不習慣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被人注視,可駱恺南身高腿長、俊得出挑,到哪兒都是焦點,根本躲不開。

幸好這幾個女生懂禮貌,見他看過來,就不談論了。

他推了推眼鏡,接着剛才的話題問:“為什麽這麽說我?”

駱恺南:“因為你想法天真。”

詹子延感覺自己被看扁了,認真地反駁:“古代有句哲學名言: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換成貓也一樣,對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不要用自己的主觀意識形态去妄加揣測……”

“當我沒說。”駱恺南最受不了長篇大論,轉而問,“所以你到底想選哪個名字?”

詹子延夾起一筷子青菜,塞進嘴裏,緩慢地咀嚼,神色略有遲疑:“其實……我也想了一個,但不太合适。”

他臉頰清瘦,能看出明顯的骨骼輪廓,這會兒嘴裏含着飯菜,腮幫子鼓起來,随着咀嚼一動一動的,給人感覺好像臉上有很多肉,像只吃草的兔子。

駱恺南覺得特別有意思,飯也不吃了,撐着下巴,盯着他看:“說來聽聽?”

詹子延沒察覺他的目光,沉浸在自己的糾結中:“我想叫它‘淮南’,因為‘橘生淮南’,但這樣就跟你的名字撞了。”

“這有什麽,南字又不是我獨占的。”駱恺南不以為意,“就叫這個吧,比我起的那一堆俗名好聽多了。”

詹子延放心了:“你不介意就好,那它的小名……就叫南南吧。”

駱恺南伸出去夾肉的筷子一頓:“為什麽不叫淮淮?”

詹子延義正言辭地否定了這個提議:“淮淮聽起來像壞壞,它不壞,它很乖。”

“……”駱恺南感覺挖了個坑給自己跳,但話已經放出去了,他再介意,顯得很不大度。

倒不是覺得這小名冒犯了自己,而是這稱呼聽着太親昵了。

他上初中之前,他媽就是這麽喊他的。

盡管後來因為他的頑劣和叛逆,餘夫人怒喊他全名“駱恺南!”的次數越來越多,但這個昵稱他記憶猶新。

這種疊字小名,應當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這麽喊,別說剛認識不到一個月的詹子延,哪怕是吳迪或喬懷清,喊了也得挨揍。

他理應感到不爽,告誡詹子延閉嘴,誰要和你的寵物一個名兒?

可興許是詹子延的嗓音太幹淨了,聽着太舒服了,他想了想,竟然覺得也沒什麽。

反正貓是養在家裏的,詹子延要喊也是在家喊,礙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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