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後悔了
第30章 後悔了
從下午一直忙活到傍晚,他們倆才整理好所有箱子。
詹子延已經快不記得,上回與另一個男人在家中獨處這麽久,是哪年哪月了。
沈皓這幾年的周末很少在家陪他,晚上回家通常也是深夜,兩個人幾乎零交流。
這也是許多夫妻結婚多年後的常态,他自己的父母便是如此,沈皓沒有隔三差五和他吵架就不錯了,只要能平平淡淡、相安無事地過下去,他就很知足。
從沒想過,還能與其他男人住到一起。
駱恺南收拾完行李、布置好客房,下樓扔了垃圾,回來重新拖了遍地,然後撐着拖把問:“還有什麽要我做的?”
詹子延剛從廚房出來,木呆呆地看着光潔如新的地板,沒想明白:“不是……你做什麽家務啊,放着我來就行了。”
駱恺南彎腰仰頭看他:“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難道還要你伺候我?”
“沒關系,我習慣做家務了,而且你是客人,哪兒有讓客人做這些的?”
“那就改正習慣,別把我當成你的客人。”
詹子延困惑:“不當客人當什麽?你要當我的主人嗎?”
拖把往外一滑,駱恺南原本站得好端端的,突然平地趔趄了一下。
詹子延連忙上前去扶:“當心。”
駱恺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站穩之後,手還不放,拇指指腹摩挲着脈搏處,仿佛在測量他的手腕粗細、要給他戴上什麽東西似的。
詹子延覺得有點癢,抽了回去:“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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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駱恺南低頭看他,聲音暗暗的,“把我當租客,助教,南南它哥……或者和你同居的男人就行。”
詹子延聽見最後半句,心頭一跳,尴尬道:“你亂說什麽。”
駱恺南反問:“同居不是事實嗎?”
詹教授平時一本正經、嚴肅高冷的形象深入人心,沒有哪個膽大包天的學生敢調戲他。而在感情中,也沒有人願意花時間去開發他的另一面。
倒讓駱恺南成了第一個将他調戲得面紅耳赤的人。
但駱恺南應該不是故意的,只是性格直爽而已。
“是事實,但你不能這麽形容……哎,算了,不說這個了,去吃飯吧,我做好飯了。”
駱恺南幹了半天的體力活,确實餓了,便暫時放過了他,去放好拖把,随他來到餐桌邊。
他倆幾乎每天結伴去食堂,詹子延對他的喜好一清二楚,駱恺南是純肉食系,不愛吃蔬菜,與自己截然相反,所以晚餐做了兩葷兩素,既滿足彼此口味,也營養搭配合理。
駱恺南卻認為這非常不合理:“我們就兩個人,你燒這麽多菜幹什麽?”
詹子延:“我一直都是做這麽多的。”
“一個人的時候也這樣?”
“一個人的時候就懶得做了,在食堂随便吃點兒。”
駱恺南聽明白了。
詹子延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會做飯,兩個人卻習慣做這麽多菜,那肯定是沈皓提了要求。
這個家裏仍然留存着另一個人的痕跡。
他必須先抹除這些痕跡,才算真正占領了這塊地盤,才能讓詹子延徹底走出上一段感情。
“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不做我們就去食堂吃。”駱恺南道,“你也可以教我做飯,我學會了以後,就由我來做。”
詹子延露出費解的表情,像是聽了一個很新奇的提議,仿佛從來沒人對他說過,還有這種選項。
不過他很快想通了原因:駱恺南大概認為自己是租客,卻沒付房租,所以想通過做家務來報答他。
挺有心的。
但駱恺南看起來實在不像樂意進廚房的男人,估計也就三分鐘熱度,過兩天就會提議從學校食堂打包晚餐了。
總之不用太較真。
于是他随口答應:“好啊,我教你。”
沒想到,這個判斷居然錯了。
接下來的一周,駱恺南言出必行。
不僅每晚毫無怨言地幫忙打下手,洗菜、切菜、準備蔥姜蒜等,而且每件他交代下去的事,都完成得一絲不茍。
沒事做的時候就站在一旁,觀摩學習他做飯的步驟,一站就是半小時起步。
倒是詹子延先不好意思了,問:“會不會太耽誤你時間了?要不我們還是在食堂吃完回來吧。”
駱恺南聞言,稍稍彎腰——他太高了,卡在狹窄又逼仄的廚房內,施展不開身子,手撐着臺面,重心壓過來的時候,壓迫感令人不自覺地退卻。
詹子延頓感壓力,身子後仰,靠在了冰箱上。
“不耽誤,食堂菜油,家裏做更健康。”駱恺南的聲音在抽油煙機的隆隆聲中,顯得低沉粗重,“你不想和我一起做嗎?”
鍋裏的菜冒出騰騰熱氣,烘得詹子延臉頰發燙,起霧的眼鏡模糊了視線,他看出去一片朦胧,懵懵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想和你做的。”
“……”
駱恺南不知為何沉默了,喉結動了動,然後含糊地“嗯”了聲,端起已裝盤的菜,轉身迅速離開了廚房。
詹子延站在原地出了會兒神,直到鍋裏的水燒開冒泡了,發出咕嚕咕嚕的動靜,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句很有歧義的話。
頓時臉漲得通紅,心跳飛快。
還教育別人呢……自己也亂說話。
又沒做好榜樣,哎。
這樣的尴尬狀況頻出,一周後,詹子延開始有點兒後悔讓駱恺南搬進來了。
起碼這事遠沒有他想像中那麽簡單。
理由很明顯——駱恺南的存在感太強了。
他的小家攏共就那麽大點地方,隔音效果也一般,無論駱恺南去哪兒、做什麽,幾乎都能傳來動靜。
他長年寂靜的世界,突然多了許多瑣碎的聲音:另一雙拖鞋的踢踏聲,另一雙手拿茶杯餐具的碰撞聲,另一個男人洗澡時的水流聲……諸如此類。
即便駱恺南不動了、這些聲音統統消失了,可駱恺南搬進來的東西也随處可見:盥洗室多出的牙刷牙杯,冰箱裏多出的可樂汽水,陽臺上多出的大一號內褲……一切都彰顯着他們正在同居的事實。
撇開所有不談,駱恺南這個人,本身的存在感就十分突出——
介于青年與成熟男人之間的高大身軀,強健且精力充沛,每時每刻都散發着無處安放的雄性荷爾蒙。
原本淡薄的空氣似乎也被這股突然闖入的荷爾蒙感染了,家裏的氣氛陡然變化,說不上具體哪兒變了,總之就是不一樣了。
自己的私人空間被侵占,會讓常年獨居的人無所适從,但詹子延并不讨厭,真正令他後悔的原因,是自己無法忽視駱恺南的存在。
甚至越來越在乎。
兩個人幾乎每天24小時待在一塊兒,共同去學校、去上課、去食堂、再回家……親密度在短短幾天內迅速上升。
對他而言,這樣的日子若是持續一學期,等到分別那天,一定會像從身上撕下一塊皮肉一樣,疼痛難舍。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詹子延暗自想過辦法,比如劃分家裏的區域,互不幹涉。
可他這間不足百平的公寓,一共就兩間卧室,駱恺南把大的那間主卧留給他住,自己的東西全搬進了客卧,尤其是那臺組裝電腦,占地面積太大,導致原來的床只能推到牆邊。
所以實際上,也不剩多少區域可以劃分了。
吃過晚飯,駱恺南收拾了碗筷,進卧室去工作,沒有關門。
詹子延洗完澡後,擦着頭發,苦惱地思忖着這事兒,裝作不經意地路過,朝裏頭張望了眼,看見了坐在電腦前的那道背影——
人體工學椅的椅背調得很直,駱恺南的脊背也是直挺挺的,坐得端端正正。
電腦上顯示的游戲制作軟件,看起來相當專業。
詹子延從沒玩過這類電子游戲。
一是因為父母老師的教誨深入人心,他們視電子游戲為洪水猛獸,他向來聽話,自然也不敢碰。二是因為,小時候家裏窮,沒錢買電腦這種高級貨。
他班上的同學們如果想玩游戲,一般都跑去不正規的小網吧,有的甚至逃課去。
那時候他放學路過網吧,總能看見玻璃後戴着耳機、癱在座椅裏的一衆網瘾少年。
所以當駱校長數落自家兒子沉迷游戲、不思進取時,他腦海中浮現出的駱恺南的形象也是如此。
結果卻大相徑庭。
他與駱校長都錯得很離譜,駱恺南聰明能幹又上進,根本不需要誰來改造思想。
反倒是他自己,在十幾二十多的年紀,過得像只偷食的老鼠,蝸居在陰暗的角落,有誰願意收留他,給點殘羹剩飯,他就能唯唯諾諾地茍活下去。
這樣天壤懸隔的兩個人,如今竟然生活在一起,想想也是不可思議。
但願他的壞運氣,不要影響到駱恺南。
他的人生已經基本能看到頭了,但駱恺南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樣得天眷顧、優秀善良的男生,應該要過上很幸福、很精彩的人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