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雙向暗戀

第50章 雙向暗戀

半夜的雨持續到了早上,氣溫也跟着降了幾度。

詹子延從衣櫃裏翻出了一件鉛灰色的舊毛衣,套在襯衫外邊,做好了迎接秋天的準備。

刷牙時,看見臺面上豎着的另一只牙刷,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駱恺南不知還能住多久……但哪怕只住一天了,今晚睡覺也有可能着涼。

于是他洗漱完,又去翻箱倒櫃,找出了一條厚實的毛毯,抱着去了駱恺南的房間。

駱恺南通常起得比他晚,今天敲完房門,門卻很快開了。

“我想着你可能會冷。”他把毯子遞過去。

駱恺南沒接,甚至沒理他,從他身側走了出去。

詹子延抱着毯子站在原地,愣了幾秒,突然生出很不好的猜測,轉身問:“你今天就要搬走了嗎?還是明天?”

這是有多希望他搬走?

駱恺南不爽地走到隔壁卧室門口,掃了眼床鋪:“你怎麽沒蓋毯子?”

“只有一條毯子。”

“只有一條還給我?”

“沒事,我不冷。”

駱恺南一把奪走毯子,扯了扯他的毛衣:“不冷還穿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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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子延看看他身上的短袖t恤,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保暖毛衣……的确很沒有說服力。

駱恺南不容分說地把毛毯鋪到了他床上,一道亮橘色的矯健身影火速一蹿而上,霸占了床鋪的中心位。

“下去。”駱恺南抱起他弟,“你睡我那兒。”

南南屁股朝天地騰在半空,爪子摳着毛茸茸的毯子不肯放,求救似地朝詹子延喵喵叫。

詹子延走了過去——然後抓住了它的小爪子。

“指甲看來得再剪短點兒。”

“喵嗚——!!”

百般不情願的小貓咪最終沒能幸免于難,舔着光禿禿的爪子,默默傷悲。

詹子延則坐上了自行車後座,撐開一把家中能找到的最大的雨傘,遮在駱恺南頭頂靠前的位置。

駱恺南已經騎得很熟練,腳一蹬,大二八就飛快地駛了出去。

風比雨大,雨珠亂濺。

詹子延努力調整角度,可雨傘依然擋不住所有迎面而來的斜風密雨,他眼睜睜看着駱恺南臉上的雨水聚成股地淌下來,特別後悔為什麽家裏沒備一件雨披。

而他自己卻幹幹淨淨,安然無恙。

駱恺南用高大的身軀為他擋住了幾乎所有風雨。

他們穿過雨幕,向陽而行。

他抓着坐墊的手指蜷曲了又握緊。

最終也沒敢抱上去。

今日天氣正應了那個成語:秋雨連綿。這場雨竟斷斷續續地下了一整天。

陰雲蔽日,雨宰大地,課桌椅泛着潮濕的水汽,辦公室內年歲已高的木制家具更是散發出隐隐的黴味。

詹子延打開抽屜,取了一顆薄荷糖,含入嘴裏,清涼勁爽的氣息直通七竅,這才好受些。

駱恺南看見了花裏胡哨的瓶子,随口問:“你愛吃這款薄荷糖?”

詹子延一愣:“嗯?不是……”

然而駱恺南很快就繼續看電腦敲鍵盤了,好像在做游戲,沒空聊天。

詹子延也就沒再提這盒薄荷糖的來歷,反正駱恺南也不會記得。

他低頭接着整理材料,鋼筆尖唰唰劃過紙面,平日裏微不足道的噪音,此刻卻顯得有些擾人。

他心煩意亂,忍不住擡頭,悄悄窺向對面——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駱恺南的眼睛裏,那雙眼睛特別深邃有神,看着看着就陷進去了。

怎麽可能不喜歡呢。

從來都是吃苦的人,嘗到一點甜頭就會念念不忘,何況駱恺南給了他一整盒糖。

薄荷糖是甜的,卻也是透心涼的。

但這不能怪駱恺南,是他心甘情願吃下的。

薄荷糖在嘴裏一點點化開,清涼的氣息漸漸消散。詹子延意識到自己偷看得太久了,于是視線挪回了資料上。

“周五晚上有場音樂節。”對面冷不防地開口,“吳迪說要去找找游戲配樂的靈感,他問你去不去。”

詹子延再次擡頭:“在哪兒?”

“我問問。”駱恺南迅速敲擊鍵盤:「音樂節在哪兒辦?」

吳迪:「在城西産業園,從你那兒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大概淩晨一兩點結束,你就能以夜太黑、開車不安全為由帶妹子去酒店住了。怎麽樣,駱哥,我這約會的點子不錯吧?不過要是妹子不同意,你也別硬來啊……」

駱恺南沒看後邊的,回詹子延:“挺遠的,吳迪開車帶我們去。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詹子延想了想:“難得他請我,我也有空,就去吧。”

“行。”駱恺南立刻回複吳迪:「幫我買兩張門票,我轉你錢。」

吳迪:「不用,我請你們,駱哥你難得追個妹子,兄弟當然要兩肋插刀。非要報答的話……嘿嘿,告訴我在哪兒認識的?怎麽悶聲不響就有暗戀對象了?」

駱恺南:「以後再說,這事別告訴喬懷清。」

他也就能騙騙單純的吳迪,說自己在追人,幫忙想想去哪兒約會。若是讓喬懷清知道了,保證一秒猜出他想帶去約會的人是誰,又要冷嘲熱諷。

沒辦法,整天悶在辦公室裏,周圍情敵嫌疑人環伺,回到家又各忙各的,怎麽把人搶過來?當然得出去約會。

詹子延答應了這事兒,沒往心裏去,該做項目照樣做,該帶學生照樣帶。

駱恺南也沒閑着,約會歸約會,不能耽誤游戲進度,每天拉着喬懷清和吳迪一塊兒熬夜。

喬懷清在群內哀嚎:「我的任務都完成了啊,怎麽還不放過我,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Kent:「你完成的只是正式版的美術部分,以後還有更新。」

藝術大師喬:「你正式版能不能賺錢都八字沒一撇呢,還想白嫖我畫更新內容?」

Kent:「前兩天子延試玩了,捏人捏了半小時,誇你畫的人物特別好看。」

藝術大師喬:「………………」

藝術大師喬發來語音:“你小子,挾天子以令諸侯是吧?”

行,上鈎了。

駱恺南接着艾特吳迪:「子延也誇了你的配樂和音效。」

吳迪妥協得更快:「知道了知道了,我本來就打算幫你做下去的,就當作豐富我的履歷了。要不周五的音樂節我也跟你去吧?找找靈感,絕對不當電燈泡。」

駱恺南迅速撤回了這條,但還是被喬懷清看見了:「什麽電燈泡?駱恺南要和誰去?」

吳迪自知說漏了嘴,沒敢再吭聲。

喬懷清在群裏詢問無果,私信轟炸了他,威逼利誘一番後,吳迪被迫和盤托出,喬懷清扭頭就撥出電話,陰陽怪氣道:“哎喲,駱恺南,你窩囊了這麽久,終于要出手了?這麽大的事兒居然不告訴我,我非去不可!”

駱恺南正要挂斷,喬懷清又問:“是不是詹老師問了你啊?”

駱恺南奇怪:“問什麽?”

喬懷清的回複更奇怪:“沒事兒,趕緊的吧。我還以為以你的性子,早就硬上了呢,結果連約會都是第一次,行不行啊你。”

駱恺南:“不算約會,他目前不喜歡我。”

喬懷清:“不愧是詹老師!有品位!”

駱恺南:“……要去可以,別添亂,否則你以後的對象都三厘米。”

喬懷清:“嘿你——”

駱恺南沒給他罵人的機會,下一秒就挂斷并屏蔽了他。

周五下午,詹子延下班回到家樓下,看見了吳迪的車和車旁的兩人。

他對喬懷清的出現并不驚訝,這兩人平時就形影不離,倒是被他倆的打扮驚到了:

度假風的印花t恤、誇張的金屬配飾、臉上的五彩塗鴉……比這兩天的天氣還潮。

“去音樂節……都要這麽穿嗎?”詹子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白灰服裝,犯了難,“我沒有這樣的衣服。”

駱恺南:“沒人規定必須這麽穿,你拿件外套就行了,晚上冷。”

詹子延看他今天也就穿了件純色的黑t和牛仔褲,脖子上挂了條銀鏈,與自己差不多樸素,便放心了。

回家給南南添上貓糧後,四人坐上吳迪的車一塊兒出發,依舊是駱恺南負責駕駛。

音樂節下午一點開始,持續三天,今晚的首發陣容很強,有不少知名樂隊,其中吳迪最喜歡一支樂隊叫Serein,介紹起來滔滔不絕,詹子延完全不認識,默默地聽他說。

駱恺南事先通了氣兒,對吳迪說那妹子沒空不來了,所以把票轉給了詹子延。

本以為這樣吳迪就不會提了,誰知吳迪聊完樂隊,突然接了句:“駱哥要是帶他妹子來就好了,Serein的歌真的很适合情侶聽,歌詞旋律都特別浪漫。”

他說完,車內瞬間安靜了。

喬懷清看見駱恺南握着方向盤的手上暴起青筋,馬上切入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式:“是呀,駱恺南,什麽時候帶你的妹子來給我們和詹老師看看?”

駱恺南透過後視鏡瞥了他們一眼——想殺人的心思完全沒藏。

“沒有妹子。”他只能這麽說,“你們誤會了。一會兒要先吃個晚飯嗎?”

吳迪沒領會他極力轉移話題的意圖,呆頭呆腦地追問:“诶?你前幾天不是說你在追一個妹子嗎?還讓我出謀劃策來着。”

駱恺南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

喬懷清憋笑憋得肚子疼,想看看詹子延是什麽反應,于是視線轉到副駕駛位子上,發現詹子延正望向窗外,留了個後腦勺給他們,似乎在出神,沒聽他們說話。

而他瘦長的手指正搭在膝蓋上,僵直緊繃,反複搓着西褲的布料。

濃濃的焦慮與不安,從這個細微的動作裏透出來。

喬懷清敏銳的神經猛地一抽。

……等等?

他看看詹子延,又看看駱恺南,剎那間,悚然一驚,恍然大悟。

要死,闖禍了。

這倆人好像是雙向暗戀。

憑借多年浸淫男男文學的經驗,他終于意識到一個天大的誤會:他以為自己是優秀助攻,卻特麽陰差陽錯地成了攪屎棍!

這叫什麽事兒!

喬懷清徹底笑不出來了。

可惡的駱恺南千刀萬剮也不要緊,善良溫柔的詹教授不該遭此牽連,他迅速臨時倒戈:“那什麽……胖迪,你就別問了。”

吳迪聽他都這麽說了,覺得駱恺南可能是被那女生拒絕之後,真的傷心了。于是出于兄弟情義,體貼地安慰道:“駱哥,沒事兒,你現在手頭拮據,也不适合找對象,出去約會可能要妹子請客,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你多摳門呢,等咱們游戲賺錢了再追吧。”

詹子延聽見這話,頭轉了回來:“對了,我門票錢還沒轉你,多少?”

駱恺南繃着臉,沉聲回:“不用,我請你。”

詹子延默不作聲地拿起手機,查了門票價格,然後轉了過去:“要給的,四百多呢,可以去不錯的餐廳了,下次請你喜歡的女生吃飯吧。”

聽見轉賬的提示音,駱恺南差點兒拗斷方向盤:“我說了不用。”

詹子延聽出他生氣了,但不确定他為什麽生氣,或許是因為沒能追上喜歡的人。

到底是心高氣傲的年紀,被拒絕了會不甘心,不像自己,已經認命了。

詹子延閉上了嘴,一路無話。

喬懷清縮在後座角落,四指扒着下槽牙,感受到前座兩人傳來的低氣壓,腦子裏飛速思考着補救方案,最終得出結論——

沒轍,誰來都不合适,這層窗戶紙只能由駱恺南本人捅破。

絕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麽有當攪屎棍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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