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14

感受到張大夫手指的觸摸,徐離挺直後背,扭着身子向後看了一眼。

他笑道:“你別這麽摸我啊男朋友,我快起反應了。”

張雨澤的手忽地彈開。

繼續給他塗抹沐浴露,只不過這一次動作稍微快了些。

徐離問:“你不想知道這個疤是怎麽來的?”

張雨澤站起身,他和徐離一個高,一個矮。

只要一低頭,就能看見仰起頭來看向他的徐離,對方頭發還濕漉漉的,垂在額前,看着比平時乖順不少。

像只順毛的落水狗。

張雨澤眼皮不擡,說道:“我了解你,就算我不問,你也會忍不住跟我說的。”

徐離笑了笑:“還真是這樣,你拿捏我有一手的。”

“說吧。”張雨澤打開水龍頭,替他沖去後背的沫子。

順帶着,仔細看了看那道疤痕,創面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開一條口子。

實在是有年頭了,疤痕增生,泛起淡淡的粉紅。

徐離甩了甩水,說道:“是我爸打的,應該是高二的時候,我偶然發現他背着我和我媽在外面榜了個富婆,跑去鬧來着,他就掄起椅子給我打出這麽個疤來。”

“你幹什麽了?”

張雨澤順着他的話去想,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刺頭一樣,桀骜不馴的高中少年。

以徐離的脾氣,他猜測,就算是一把火把小三家燒了都有可能。

徐離頓了頓,自然道:“我把富婆家發財樹拔了。”

張雨澤:“......”

“還順手把門口供的財神爺拿走了。”

“......”

最高端的報複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手段。

張雨澤無語道:“我還以為你會大打出手,畢竟像你這樣的脾氣,怎麽可能忍得了?”

徐離仰起臉,燈光下他的眼睛看起來蒙着一層水霧。

他笑道:“拜托,張大夫,打架計入檔案,是要影響高考的。”

張雨澤一愣,這一回反而是徐離的理性勝過了他。

“我很在乎高考的,這決定我這輩子能不能學醫。”徐離站起身,推着張雨澤出衛生間,又恢複他慣有的嬉皮笑臉。

“我要洗內褲下面了,張大夫想留下來參觀?”

張雨澤啪得把門摔在他臉上。

徐離很快就出來了,張雨澤幫他擦幹淨水,穿上那件開衫毛衣。

走出卧室的時候,徐離突然看着陽臺,說道:“又開始飄雪了哎。”

張雨澤打了個寒戰,無語道:“明天上班又得他媽凍死個人。”

沒想到徐離興致很高,興奮道:“走走走,出門看雪去,我今年還沒看過下雪呢。”

張雨澤見他站在門邊,真的作勢要出門,他驚訝于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

随後又怒道:“你給我回來,你要是現在出門的話剛才不是白洗澡了?”

徐離提上鞋,無奈道:“張大夫,我是出門看雪,又不是出門打滾,沒那麽容易髒,快點穿衣服,走了。”

張雨澤搖頭:“我不去。”

怕冷都怕死了,去個屁。

什麽雪值得大晚上站在老北風裏欣賞。

“走啊,你別那麽掃興。”徐離又朝他揮揮手。

張雨澤皺起眉,剛要開口拒絕。

徐離自己停住話,哦了一聲,笑道:“不好意思啊,忘了你怕冷了,那不去了。”

“算你有點良心。”張雨澤說。

徐離脫下自己的鞋,趿拉着拖鞋走到陽臺邊上,推門出去之前,他笑了笑,回頭道:“那畢竟好不容易撿來的一個男朋友,得好好愛護啊。”

張雨澤被他說得愣神。

雖然戀愛不是第一次談,但這種話,他倒是第一次聽人對自己說。

在他和沈墨的戀愛裏,張雨澤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而沈墨則是那個理所應當享受的人。

沈墨會在意張雨澤有沒有記住他的喜好,記住他們的紀念日,有沒有及時體察他的情緒。

卻不會說,反過來也好好愛護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張大夫收回思緒,再擡眼,望見陽臺玻璃門外,徐離一個寬薄的背影。

騷話連篇。

張大夫對着那背影罵了一句。

徐離托着腮,任由風吹着雪花迎面打在臉上。

他平時不抽煙,惆悵的時候就只能看着風景發發呆。

今天從他媽那裏回來以後,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喪。

這麽多年都沒能治好他媽的戀愛腦,屬實是讓人窩火。

稍晚時候,又跟張雨澤提起高二那些爛事,心情就更複雜了。

其實張雨澤說的對,他的脾氣,怎麽可能忍得住不當場手撕小三,腳踹渣男。

但是不行,他這麽做了,留下案底了,被告了,他就再也養活不了他和他媽了。

所以受盡屈辱的他,在高二那年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個人坐長途公家車,跑去臨市把富婆家的發財樹拔了。

窩囊得要命。

拔完第二天,富婆通過監控找到他。

而他的親生父親,絲毫沒有被兒子發現出軌的羞恥感,反而為了那麽一點薄面,掄起椅子砸在高二兒子的脊背上。

脊背斷折就是癱瘓。

但他爸不會考慮這些。

這些年,那個窩囊廢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無盡的暴力和冷暴力,在這個家裏維護他男人的尊嚴。

徐離仰起臉。

所以說,去他媽的愛情,是個永恒的真理。

從他爸媽的婚姻就知道,那東西不存在的。

陽臺門嘩啦一聲打開。

徐離回過頭,就看見他的男朋友裹着一層棉被。

徐離樂了:“你出來幹什麽?”

張雨澤走上前,輕罵道:“看你死沒死。”

徐離勾唇笑道:“你好像特別喜歡看我死沒死,這麽怕我離開你?”

張雨澤緊了緊棉被,淡淡道:“死了給你收屍,沒死接着養着。”

徐離靠在欄杆上笑。

張雨澤像個粽子一樣,整個人就露出一個鼻尖。

不過好歹是不冷了。

客廳還開着昏黃的燈光,映照着眼前雪花都呈現一種橙黃的光輝。

張大夫靜靜看着雪花飛舞着落下。

有一些灑在臉上。

印象裏,上一次跟個傻逼一樣的看雪,還是大學時候陪着沈墨。

那天的雪到底好不好看,張雨澤已經不記得了。

就記得自己凍得跟孫子似得,身上唯一一條圍巾還被沈墨拿了去。

回來第二天就發燒了。

張大夫一直對雪都沒什麽好印象。

不過今天裹着棉被看,身上不冷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徐離打破沉默,問他:“你不是說你是穿書過來的嗎,那我後背上這條疤怎麽來的,作者沒寫?”

張雨澤瞥他一眼,回道:“或許寫了吧,但我不知道,我又沒往後看。”

徐離笑道:“那我的人生劇本你看了多少?”

張雨澤思索一會,認真道:“應該是前四個自然段,反正介紹完你是個渣攻以後,我就懶得再看了。”

“......”

徐離忍不住吐槽道:“還好這本小說的作者是個喜歡快節奏的,要是開篇多寫點景物描寫水字數,我看你連我是誰都不一定知道。”

張雨澤沒再搭理他的話,徐離也沒接着說。

他們默契地同時仰頭看雪,肩并着肩。

就像生活偶爾需要暫停鍵,張雨澤和徐離雞飛狗跳,七嘴八舌的鬥嘴環節也終于在這一瞬按下暫停。

徐離轉過臉來,問道:“你說談戀愛就是這樣的嗎?”

“誰知道。”張雨澤側過臉,視線盡頭,徐離也正好在看他。

一枚雪花随風吹到徐離的睫毛上,又化成水,變成一道晶瑩。

看起來很有美感。

背着客廳的柔光,張雨澤再次很認真的用目光描摹起徐離的外貌來。

他發現徐離有一個非常讨巧的長相。

五官精致又不顯得娘,下颌尖細又不顯得刻薄。

換句話說,是一張誰看了都讨厭不起來的臉。

不愧是能當渣攻的外形條件。

徐離偏過頭,拄着一側下巴,無聊問他:“你和沈墨談戀愛的時候都幹什麽啊?”

張雨澤想了想,從被子深處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指張開,擺在徐離面前。

徐離垂下眼。

然後,啪得跟他擊掌,自以為非常有默契。

張雨澤:......

見他不說話,徐離愣神:“不對嗎?”

“對你個腦袋!”張雨澤氣得收回手,“牽手啊,這才是情侶該幹的事吧?”

徐離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反應過來,伸手就要拽出張雨澤的手。

張雨澤扭過身子,不耐煩道:“不牽,冷。”

“張大夫,這是我第一次跟人牽手,你最好珍惜。”

徐離大言不慚,學着剛才張雨澤的樣子,朝他伸出手,五指張開。

張雨澤嘆了口氣,伸出手,與他五指相扣。

他們拉得不算很緊,松松垮垮地,十指糾纏在一起。

徐離的手心很暖和。

牽了一會兒,徐離突然問:“你有心動的感覺嗎?”

張雨澤嗤笑道:“有個屁。”

徐離又開始搬出他的老話:“我看百度上說,愛人肢體接觸的時候會有強烈心動的感覺哎。”

“你個學醫的這麽相信百度我是沒想到的。”張雨澤說。

難得沒有吵架,也沒有動手,兩個人就這麽握着彼此的手,任由風吹朔雪,落了滿頭。

“我睡過很多人。”徐離突然說。

“哦。”張雨澤面無表情。

“但是大多記不住,一夜過後就忘了。”徐離又說。

“哦。”張雨澤習慣了。

“但是吧,有些事情确實值得記一輩子。”徐離笑着晃晃他們交纏的那只手,“比如跟你牽手。”

“有病。”張雨澤頭一次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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