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重生虐渣記
重生虐渣記
夜色靜谧,冷月如鈎,螢火蟲打着昏黃的燈籠在湖邊的水草叢裏隐隐繞繞,屋前用來照明的一束燭臺燭火,都略顯遜色了,薛讓粗布短衣,袖子挽得高高的,專心致志的在給花架上的花兒松土,澆水。
綠梅孤零零的站在一旁,耷拉着臉,絲毫沒有什麽起色。
薛平貴從遠處走來,沖着這一席竹色的背影,叫了一聲,“大哥”
許是心中有愧,他聲音低沉了很多。
作為丞相親自推選的舉人,薛平貴這兩日在上陽莊受萬人追捧,不僅僅是那些俊傑舉子們,還有許多朝中在任的官員,都親自設宴款待,同他說了好久的話,因而,傑宴結束都三五天了他才回來。
薛讓并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只是有條不紊的幹着手裏的活兒。
薛平貴見他沒有出聲,又上前了一步,“大哥……”
“跪下!”
這聲音清冷,薛平貴自是愣了愣,只見他慢慢的轉過身來,雙眸裏盡數都是冷漠,“長兄如父,你是否連我的話都不聽了?爹已經睡了,有什麽事我們兄弟自己解決,別吵醒他”
在他淩冽的目光之下,薛平貴最終還是慢慢屈下了膝蓋。
薛讓慢慢走到了他面前,看了看他,“當年,我離開你和爹時,你才那麽小一點,看着很是可人,這麽多年了,我薛讓走南闖北,見過很多人很多事,有些事兒呢,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而是因為我不想把這世間最醜惡的東西放到你身上”
“我并不是介意,你兩次替了我的功勞,想同相府三小姐攀親,畢竟如三小姐那般,七步成詩率性可愛之人,誰都會妄想,我也不是介意,你拿了傑宴名帖,私自去了上陽莊,畢竟傑宴選賢舉能,牽入仕途誰都想去,你小時候救過我的命,我又是你大哥,所以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讓給你的”
“你想去傑宴,可以明明白白的同我說,為什麽要拿爹的性命開玩笑!爹膝下沒有其他的孩子了,唯你我兄弟二人照料,許大夫明明白白的同你交代過了絮凝草,你居然為了傑宴名帖,還拿這東西去害爹,你知不知道,要真出了事,你這叫什麽,你這叫弑父!”
“我沒有,大哥……”薛平貴擡頭極力的為自己辯解,“我……我那日走得急,根本沒有聽到什麽絮凝草的事情,而且,你也知道,我平日裏就給人養養鴿子,送送草藥的,指不定什麽時候沾上了,我也不知道,這就是個意外,大哥,那日大哥走得急,我瞧那傑宴名帖實在浪費,所以才……”
“意外?”薛讓反問了一句,“就當它是意外,爹生病這麽多年了,為人子,你連爹忌口的東西都不知道,你還像個人嗎?更何況,是不是意外,你我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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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你就不要再妄想了,王兄已然同我說過了,三小姐那邊一直都是你一廂情願,且,如你這樣品行不端之人,着實配她不上!”薛讓是生氣,但即便是此種情緒之下,他都保持着風骨,沒有失态,“想來我也有責任,我覺得只要把你所有想要的都給你,才是對你好”
“現在看來,那恰恰都是害了你!你就在這跪一晚上吧,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裏了,就當給爹賠罪了”
薛讓轉身進了裏屋,跪在地上的薛平貴,雖然沒有說什麽。
但是他一寸一寸捏緊了拳頭,眼神像是要吃人。
翌日,太陽還未升起,正是涼爽的時候,清風徐徐,将屋前架上柔軟的花草們,吹得微微顫抖,芳香四溢,男人還跪在屋前,直着身體,目視前方,看不清楚是什麽表情。
薛讓晨起,只微微斜眼往外面看了一眼,并未說什麽話,往後屋裏去了。
片刻之後,老父親也起床了,孱弱的拄着拐棍,顫顫巍巍的出來,一直在咳嗽。
看見跪在屋前的人,他神情都激動了,連忙顫了過去,“平貴?誰讓你跪在這兒的?快起來”
“爹”薛平貴低着頭,倒是略顯委屈了,“大哥讓跪的,不敢起來”
老父親焦急的問道,“你不會在這兒跪了一晚上吧?冷不冷啊?快起來,快起來,我一會兒罵他!”
“大哥說,是我讓爹病情加重了,讓我在這兒給爹賠罪”
老頭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将他拉了起來,“別聽他的,快起來,快起來,這地上多硬啊”
正在此時,薛讓出來了,他連連跑過去扶自己父親,“爹,您怎麽起來了,雖然是盛夏,但是晨露太重,容易受涼,早飯已經做好了,您先進去用飯吧”
薛父卻板着臉,疾言厲色,一巴掌甩到了他臉上,“是不是你讓你弟弟在這裏跪了一晚上的!在外面漂了十幾年回來,連我這個爹都不要了,弟弟也不要了是不是!早前,我說讓你弟弟住到這裏來,你說要讓他學會自立根生,把他一個人扔在那個窯洞裏!現在倒好!公然開始欺負他了!我還沒死呢!”
薛讓哽咽了一下,雖然臉色不太好,但是沒有還一句嘴。
薛平貴心裏暗爽,但很快就将那陣子爽勁兒壓了下來,裝作懂事的樣子,忙拉住了父親的手,“爹你別這樣說大哥,大哥平日照顧您已經很辛苦了,還要想法子掙錢,這次說到底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染上了絮凝草,讓爹受苦了,大哥罰我給爹賠罪也是應該的”
“你聽聽,你聽聽你弟弟有多懂事!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替你說話,你弟弟救過你的命!我平日裏經常和你說要好好對你弟弟,兄弟倆要和睦,你這個做大哥的要讓着他!我看你都聽到狗肚子裏去了,既然你讓你弟弟跪了一晚上,那我也罰你在這裏跪一天吧!”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可老父親正在氣頭上,看見他這個眼神,又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看什麽看啊!你爹我說話不好使是吧!”
薛讓不想辯解什麽,正準備屈下膝蓋,老丞相身邊的小厮快步走了過來。
薛平貴還以為是來找自己的,欣喜異常。
但只見那小厮,禮貌的沖他低了低頭,詢問了一句,“請問哪位是薛讓薛公子”
薛讓擡了擡眼眸,“我就是”
“薛公子,我們相爺請您到南樓一敘,還讓我給您帶句話,說本想登門拜訪,但又怕太過唐突,多有不便,所以約在了南樓,還請您務必賞臉”
薛讓有點懵,“現在嗎?”
小厮點了點頭,沖他笑了笑,“相爺此刻已至南樓,但特地囑咐了,若薛公子不方便,可另約時間”
言罷,薛讓看了看旁邊站着的兩個人,老父親連忙換了嘴臉,“看我幹什麽?相爺找你,你還敢不去啊,快去,快去”,他将薛平貴推到了他身邊,“平貴,你也跟着去!”
薛平貴正想上前,小厮微笑着攔住了,“不好意思,我們相爺只邀請了薛讓公子一人,薛公子,這邊請”
時辰還早,東升的初陽才照拂京城大街,早市剛開,喧鬧與熙攘聲一片。
南樓做的多是晚宴與酒水的生意,晨間客人極少。
故而,也沒有晚間那麽豐富的菜色,老相爺坐在靠欄杆的位置,只上了壺清茶和幾樣小點心。
侍從将宴請之人請來,他定睛仔細的瞧了瞧。
此人粗布短衣,但身形俊朗,劍眉星目,青絲如瀑,只束了根簡單的樹枝,卻比一般貴重的束簪都看着大氣沉穩,更重要的是,他眉宇之間隐約透着幾分貴氣,甚至,甚至與陛下略有幾分相似。
薛讓是晚生,見面即低頭行了個拱手禮,“晚生薛讓,見過丞相”
老相爺微微笑了笑,擡了擡手,讓随行的小厮都退下了,“坐”
見他遲疑的擡了擡頭,老丞相又接着說了一句,“今日老夫便裝出行,冒昧請見,咱們不談什麽身份門第,只當朋友之間聊聊天”
聽到這樣的話,薛讓才慢慢坐到了他對面,老丞相給他倒了盞茶,輕聲問道,“老夫聽聞,薛公子才思敏捷,可能猜得到,老夫因何尋你啊?”
“大約是為了日前上陽莊傑宴之事,承蒙王兄推舉,亦承蒙相爺厚愛,實在是那天,家父病重,抽不開身,家中幼弟頑劣,想着去上陽莊那處好地方見見,還請相爺莫要見怪”
“不打緊,咱們現在見,也是一樣的,你可曾入過書院?”
“算不上入過,晚生家境貧寒,早年外出游歷,會些拳腳,後來流落至東明書院,跟着學子們念過幾天”
“才念過幾天,就能說得出大道之行,天下為公,若無百姓,何來天子,若無社稷,何來主君這樣的話,還能想得出平定難民之策,實在超越了朝野裏大部分有識之士了”
“相爺過獎了……”薛讓謙虛的笑了笑,喝了口茶水。
“本相是老了,朝野裏一品二品大員,也大多都是如老夫這樣老氣橫秋之輩了,稍微年輕些的,如蘇龍,魏虎這樣的,都是些實幹之才,能有遠見者,幾近于無,你算是老夫所見的第一個堪當相才之人,老夫且問你,你可知我大季朝最大的症結在何處?”
這是一個足以上到禦書房的問題,也是滿朝文武傾畢生之力都在尋找解決的問題,丞相王允是故意把這個問題抛了出來,試一試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只見他将目光移到了一邊,眺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聽着叫賣聲,喧鬧聲,長吐了一口氣,“相爺纡尊降貴,親送拜帖,現在居然還同晚生議起了朝政,晚生實在受寵若驚”
“我大季開國,已歷三帝,國泰民安,政清人和,朝野輕徭薄賦,百姓安居樂業,大有中興之像,但亂世有亂世的悲哀,盛世有盛世的煩擾。晚生以為,我大季朝症結有二”薛讓自信滿滿,眼中閃着清澈的光,伸出了兩根手指,“其一是軍營,其二是土地”
“哦?”老相爺贊賞的笑道,“老夫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