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林清玉将潘美蘭拉到跟前，先是看了看她流血不止的胳膊肘，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頓時更加陰沉，她揚起臉，看着江俏皺起了眉，像是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似的，說道：“跟美蘭道歉。”

江俏看笑話似的看着她，她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言聽計從的江俏嗎？

道歉？憑什麽？

江俏摸了摸團團的臉，把他放下，讓他先去屋裏呆着，說自己等會兒就帶他走，等團團進去後，她輕輕關上了房門。

這才扭頭來看着林清玉說道：“話我只說一遍，你聽得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都随你，我就是告訴你一聲，團團我接走了，麻煩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我們娘倆都不太想看見你。”

潘美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簡直不相信這是江俏那個鹌鹑能跟她小姨說出來的話。

林清玉本人眼裏也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但還是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她吊起眉梢用她一貫居高臨下的表情看着江俏說道：“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江俏：“跟你啊，難不成跟空氣嗎？”

林清玉沉着臉：“林城娶你的時候，我就說過，你這樣的姑娘配不上我們顧家，果然，這才過了多久，你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要是從前，林清玉這樣跟江俏說話，江俏說不定都難受死了，但是現在，她看林清玉就跟個笑話似的。

“你快別跟自己臉上貼金了，有你這樣的婆婆，你以為誰家姑娘願意進你們顧家的門嗎？也就是我年少無知上了當。枉你還是個教書育人的，新中國都解放了這麽久了，你還一副地主小姐的高貴做派，我這樣的姑娘？”

“我哪樣的姑娘？你敢當着你們學校領導的面，再說一遍這個話嗎？”

江俏這一下，算是反駁到了點子上。

饒是林清玉端的再高，也被她這一通話說的臉色難看起來。

潘美蘭已經瞠目結舌，話都說不出來了。

林清玉當然不敢說，她出身其實不算太好，當時要不是顧林城的父親因公去世，她這會兒說不定在哪個鄉下勞作改造呢。

這些年她雖然位置不低，但是行為卻很謹慎，就是怕人家說她資本主義，她也就跟江俏說話的時候敢這樣，江俏從來都是默不作聲的受着。

敢這樣嗆聲怼她，簡直是開天辟地頭一次。

林清玉一時黑着臉說不出話來，停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你今天過來是專門找我叫板的嗎？你就不怕我把你這些所作所為告訴林城嗎？”

江俏重新把東西提到手上，打開門招手讓團團出來，拉着團團的手走到了門口，說道：“我說了，我是來接團團回家的。”

“至于顧林城，你最好現在就告訴他，要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她都打算要跟他離婚了，難道還怕前婆婆告狀嗎？

江俏說完冷哼一聲，拉着團團的手就出了門。

潘美蘭瞠目結舌的站在後面，看看林清玉又看看江俏，好半天才說道：“小姨，這江俏是被鬼上身了嗎？她那是什麽意思？真讓她把團團接走啊？”

林清玉神情莫名，皺着眉頭也沒有回答她，好半天才擰着眉頭看着她的胳膊說道：“這事兒你別管了，去衛生所把你胳膊處理一下。”

潘美蘭剛才已經完全被江俏的行為給鎮住了，被林清玉這麽一提醒，她才想起來自己胳膊受了傷，頓時又疼的龇牙咧嘴起來。

撅着嘴巴邊走邊抱怨道：“她對你這麽沒有禮貌，小姨你就該跟表哥寫信去說一下，看表哥還一天把她當寶貝似的捧着。”

林清玉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扭頭也出去了。

江俏抱着團團出了宿舍大門，團團才回過神來似的，抱着江俏的脖子，小聲說道：“媽媽，我們現在是要回家嗎？”

江俏把團團抱得緊緊的，在他眼淚還沒有徹底幹透的小臉兒上使勁親了一下，說道：“對，咱們回家。”

得到了江俏的保證，團團的小臉上這才露出笑容來，他親昵的挨着江俏蹭了兩下，又蹬了蹬腿，說道：“媽媽，你別抱我了，我自己走，你累。”

團團于江俏，簡直就像是失而複得的寶貝，她哪兒能感覺到累，但團團這麽說了，她還是遵從他的意思，把他放了下來。

團團用軟乎乎的小手牽着江俏的手，小短腿盡力跟着江俏的步伐，邊走邊小聲說道：“媽媽，我以後一定聽話，你不要把我送到奶奶這兒了好不好？”

江俏摸了摸他的腦袋，難以想象現在這個乖巧懂事的團團，日後會在林清玉的教導下，變成那副不近人情冷漠又不讨人喜歡的樣子。

“嗯，媽媽跟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把你再送到奶奶這兒了。”江俏看着團團黑漆漆水汪汪的大眼睛，鄭重其事的說道。

一大一小兩人提着東西又到了江城火車站，江城回安城的火車是晚上七點，時間還早，江俏給自己買了張火車卧鋪票後，就幹脆找了個報亭把團團的行李寄存在那裏，自己扭頭帶着團團坐公交車去了江城有名的湖濱公園。

記憶裏江俏好像就沒有這麽帶着團團玩過，團團開心的不行，一路上都在笑。

兩人逛了公園，江俏又領着團團進了一個國營飯店。

“就你們兩位嗎？吃點兒什麽？”

“要一份芋頭燒雞，麻煩給我兩份米飯。”

飯店的服務員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姐，看團團跟個年畫娃娃似的，心生喜歡，跟江俏說了兩句話後，還從自己兜裏掏了顆水果糖來遞給團團。

團團雖然看着水果糖滿眼渴望，但也沒急着接，先看了看江俏，得到江俏的允許之後，他才笑眯眯的接過那顆糖，大大方方的跟人說了聲：“謝謝嬸嬸。”

“哎呦，這孩子可真乖，長得還好，幾歲了？”

團團剛自己爬上凳子坐好，聞言晃了晃自己的小短腿，伸出三根手指頭：“嬸嬸，我三歲半了。”

“才三歲半啊，看這說話清楚利索的，我們家的小的那個都四歲了，說話還沒有你家這個利索呢。”

大姐喜歡團團喜歡的不行，又跟江俏聊了好幾句，才收了江俏的錢票，扭頭跟後廚報了餐。

不一會兒，江俏要的芋頭燒雞就端上來了，雞肉和芋頭都很多，滿滿當當的一大盤子，米飯也是冒尖的兩碗，分量十分實在。

大姐上了東西，還小聲說道：“要是不夠吃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們添點兒飯。”

這也就是看在這母女倆讨人喜歡的份上，一般人可沒這待遇。

江俏連忙跟人道謝，大姐擺擺手：“沒多大點兒事兒，你們快吃吧，有事兒叫我一聲就行。”

江俏跟團團分着把米飯和菜都吃光了，團團吃的肚子圓圓，出門的時候，還沒忘記跟大姐揮手再見。

從飯店出來後，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江俏沒再耽擱，帶着團團取了東西回了火車站，在車站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後，終于再次上了火車。

團團還是頭一回坐卧鋪火車，十分好奇，但他畢竟年紀小，就算是再好奇，生物鐘也在那兒擺着，加上上車之前剛吃飽喝足了，上車沒一會兒就困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硬撐着不願意閉上眼睛。

最後實在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才拉着江俏的衣角緊貼着她睡着了。

火車上并不安全，團團睡在身邊，江俏幾乎一晚上都沒怎麽合眼，到安城的時候，天還沒亮，江俏一手抱着團團一手拎着東西下了火車，剛走了沒幾步，團團就醒了，一揉眼睛發現江俏還在，就趕緊從她懷裏溜了下來，哪怕困得東倒西歪，也要堅持自己走，說什麽也不讓江俏抱他。

等兩人回到家，團團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東西拖進了屋，又把裏面的衣服掏出來，整整齊齊的跟媽媽的衣服擺放在一起。

江俏看着團團的這些舉動，心裏又是一陣酸楚，無比感激老天爺給了她從頭再來的機會，讓她這輩子能做正确的選擇，好好撫養團團長大。

江俏一晚上沒怎麽好好睡，困得不行，收拾完了團團的行李後，又抱着他睡了個回籠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床上就她一個人，她跟前的那個小人兒已經不見了。

江俏趕緊掀開被子起身叫了一聲。

然後外面立馬就傳來了團團的回應。

“媽媽，我在這兒呢。”

團團連蹦帶跳的跑進來，撲到江俏身前，說道：“媽媽，青草阿姨來了，她帶了米粥過來，還有陳伯伯蒸的大肉包子，可香了，媽媽你快起來吃。”

青草緊随其後的走進來，揉揉團團的腦袋，笑道：“看我們團團多愛媽媽。”

見江俏起來了，又說：“寶珍姐幾天沒見團團想的不行，知道你今天回來，所以一早就讓我過來了，就等你起來了帶團團去飯店呢。”

江俏一聽，立馬穿好衣服起身，洗漱幹淨又吃了早飯後，就帶着團團和青草一起去了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