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小真希
小小真希
也許是連着幾天的陰雨蒙蒙,教人裹上了外套也是一陣刺骨的秋寒。
這股寒意不僅浸透了過路人薄衫,也深深浸透了禪院家人的心扉。
在前不久和咒術界高層的交涉中,他們本來想重新申請一下調查程序,但是調查的結果不僅沒有推翻之前提供的證據鏈,反而為他們的罪證加上了更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面對這種無可奈何的現實,禪院家還想掙紮一下,多保下來一個人都是好的。
到處送了不少人情,他們才拿到了一些消息,這一次參與此事對他們出手的人幾乎都是其他幾個大家族,其中加茂家因為本身就和高層有密切的關系,更是提早得到消息,做好了針對他們的準備。
不僅高層施加壓力,連中低層的咒術師們都對此事有所耳聞,幾乎人人都在等着咒術界高層那個公正的審判結果。
在這種社會輿論的條件下,他們成為了咒術界高層向首相和普通人社會投誠的犧牲品。
參與此事的幾個罪魁禍首被大庭廣衆之下處以極刑,禪院家的威信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原先派到首相身邊展示合作态度的禪院術師被禮貌又不失強硬的“退”了回來。
咒術界高層也自知理虧,新換過去的咒術師态度好了不少,不僅不會一直拿鼻孔看人,甚至很有自己是來賠禮道歉的自覺,主動做了不少事。
禪院家的成員在咒術界內的崗位上也受到了不少風言風語,有些心高氣傲的家族成員實在忍不住刺激,便辭了職。
于是除了他們主動讓出的權利之外,又空出了一部分大有可為的工作崗位。禪院家這些人原先的位置可都是好崗位,這下空了出來,自然有大把的人擠破頭想要争上去。
等他們終于克服了過度自尊心帶來的羞恥感,想要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的時候,卻發現這裏已經沒有他們的位置了。
因此對禪院家的成員來說又是一波打擊。
雖然他們不靠這種微薄的工資維持生活,但是原先職位所帶來的權力和地位卻是他們無比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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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離開之後反而回不去了,這是什麽道理。
也不是沒有人想像過去一樣用禪院家的名頭壓着讓對方讓位,但是上來的不少人本身就是其他家族的成員,根本不懼怕他的威脅。
這下可就是徹徹底底回不去了。
這些禪院的人不反思自己的問題,就把怨氣撒在了做出退讓決定的家主身上。
他們不能明面上對抗,然而私下裏卻撺掇他們自己家的長老向主脈施壓,明着暗着說家主一系的壞話。
于是近日來,禪院直毘人不僅要面對來自外部的重重壓力,還要在家族的例行會議上被長老們聯合問責。
他實在是有些冤枉,任何一個人換在他的位置上,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畢竟這些族人犯下的事,可不是那種能夠用一句輕飄飄的“他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這種話來辯解,而是确确實實觸犯了咒術界的基礎“規定”。
連求情的渠道都沒有。
禪院直毘人能夠終日奔波關系,在量刑的基礎上據理力争,還是因為他本人是一個心懷正義光明磊落的君子,所以有不少故交好友願意搭把手。
出去找關系的人要是換作禪院家其他人,別說只是吃到閉門羹,甚至有可能被戲弄一番再趕出來也說不定呢。
然而到現在為止的結果看在禪院家成員的眼裏,就是這一代的家主沒有盡到全力,無能到連家族地位都保不住。
說實在的,禪院直毘人自己也有些心累,甚至掰着他們的腦袋想告訴他們:你覺得行你自己來試試!
他們當然不行,不然也不會把禪院直毘人推出去了。
不過這麽多天,到底還是有一個好消息。
之前花大價錢找的水軍确實把網上的評論壓下去了不少。
雖然偶爾會出現一些“每條五毛,括號內删除”之類的低級錯誤,但大體上還是很好的控制了部分評論。
許多人質疑的口風終于從質問“21世紀還有這種草菅人命的醜事,一定要把這個家族找出來”,轉變成了一些對社會的質疑和反思,至少矛盾的核心不再是他們家族了。
這件事辦的挺漂亮,辦事的成員也得了不少嘉獎,他私下裏偷偷松了口氣。
他其實挺心虛的,家族給了那麽一大筆活動資金并沒有被他全部用在找水軍公司上,而是被他不知不覺間就花了一大部分。所以他只好降低了标準,找了幾個不太入流的小公司來接手業務。
那幾條非常離譜的低級水軍評論就是這麽來的。
但是錢沒花多少,效果似乎還可以,反正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他自以為是他的功勞。
事實上之所以被轉移了矛盾,是因為之前的輿論風向很容易被普通人察覺到隐藏在這個光鮮亮麗社會下的另一層不為人知的秘密世界。
為了不讓他們因為咒術界的存在而恐慌,政府在向咒術界施壓完之後就出手壓制了輿論,所以做的天衣無縫,只被他的離譜操作混進去了幾個不和諧的音符。
禪院家當然不知道其中內情,還以為是他的功勞,給他獎勵了好幾件咒具。
禪院直毘人最近的眉頭幾乎就沒放松下來過,一直緊緊皺在臉上,他殚精竭慮了很多天,可算解決了不少危機。
他簡直像一顆定海神針一樣,只要他還站在那裏,許多禪院家的人就覺得前路依然有方向。
雖然禪院直毘人只是一名一級咒術師,但是上一代當主将家主之位傳給他,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明智的決定。
和他同輩的其他人幾乎沒有能夠承擔起一個家族的信心和能力,要不然就是沒有大局觀,把心思只放在那些小處的勾心鬥角上。
就算是禪院直毘人的對手和政敵們,都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一個夠得上格調,也夠得上他們使出全力認真對付的對手。
連對手都如此承認他,家族內部的長老卻還要酸溜溜的說:“他之所以能待在這個位置,不過是因為他兒子的術式不錯罷了。”
禪院直毘人自從接手這個位置以來,這種明裏暗裏的陰陽怪氣聽得多了,他懶得再理,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唉,最近忙來忙去,連口好酒都沒喝到,這下可算能解解饞了。
他躲到茶室裏頭,準備給自己放個小假。
金黃色的酒液從手上的葫蘆傾倒下來,本來應該直直跌入嘴中,好浸透一口濃郁的香氣。
然而他卻沒喝到,直毘人睜開眼睛一看,一個水瓢擋在他的酒葫蘆和頭顱中間,不偏不倚接到了所有到下來的酒液。
他坐起來一看,拿着水瓢阻攔他喝酒的是他的侄女禪院真希。
還是個小孩子的真希,梳着可愛的劉海,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高馬尾,身上沒有穿平時美麗的女士和服,而是穿着一件黑白色的劍道服,此刻正舉着水瓢氣鼓鼓的看着他。
禪院直毘人直起身子,也瞪着眼睛看她。
她被老頭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又鼓起勇氣說:“家主大人的私人醫生說您不可以再喝酒了。”
禪院直毘人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問她:“我是家主還是醫生是家主,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
禪院真希咬咬牙,還是堅持道:“您是家主,但是家主也得聽醫生的話。”
禪院直毘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夠了,他才認真打量起這個侄女,小小的真希穿着劍道服,為了不影響視線,連碎發都梳了上去,眼神十分堅定。
“這件衣服挺好看,是你自己換的,還是你保姆給你換的?”
真希握緊自己的小拳頭,“是我自己要求換的,我想去學劍道,我不想再學什麽插花和茶道了。”
“哦,為什麽?”禪院直毘人的表情沒有變化,更是給真希添了一層心理壓力。
“因為直哉他一直欺負我和真依,還說我只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将來就是他的仆從。”她小心翼翼瞧着禪院直毘人的臉色,見他沒什麽變化,才敢告直哉的狀。
禪院直毘人淡淡的看着她,“你确實沒有咒力,沒有力量的人在禪院家将來的地位是什麽樣的,你應該很清楚。”
“沒有咒力不代表沒有力量!”禪院真希的态度突然激烈起來,她反駁道:“甚爾離開之前,他就已經是只靠肉身的力量就可以把咒術師打倒的強者了。”
“那麽你想要成為他嗎?你也打算在成年之後不再忍受禪院家的一切,離家出走嗎?”禪院直毘人還是不喜不怒。
“不!我不會轉身逃跑。”
禪院真希小小的身體裏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如同宣誓般說着自己的志向,“我會憑借沒有咒力的普通人的身份,打敗直哉,成為禪院家下一任家主!”
“哈哈哈哈哈……”禪院直毘人直到聽到她的這個答複,才終于開懷大笑起來。
“我會給予你成為家主必要的訓練和試煉。”
他沒有因為禪院真希的性別或者年紀對她抱有什麽成見,倒像是樂見其成一樣,哪怕她選擇的對手是自己的孩子也一視同仁。
作為家主,給予她争奪此位的資格。
“嗯!”
知道禪院直毘人沒有反對,而是用一種默認的态度鼓勵她選擇的路,禪院真希從心底生出無限的鬥志和希望。
我會努力的,我會打破禪院女性這份從未變過的命運,成為禪院家有史以來第一個毫無咒力的女性家主!
禪院直毘人其實算是最開明的一個家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