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等他們抵達食堂時,距離夏榆陽回複消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分鐘。

梁晨一行人等的花都快謝了,看見夏榆陽就撲過去勒住他的脖子,笑鬧道:“你這一路是騎着烏龜來的?讓爸爸餓着肚子等了你這麽久,不孝子!”

“就是!”

“不孝子!”

夏榆陽一個趔趄,對于中二少年之間的肢體接觸還是有些不适應,強忍着給他一個過肩摔的本能,學他們語氣道:“滾邊兒去。爸爸本來可以在教室裏悠閑度日,是因為誰才跑這麽遠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肯定不是因為我。”

“是趙嶼!”

“去你的!”

一行人相互推诿,非常沒有兄弟情,等夏榆陽和談遇入座,又話鋒一轉興致勃勃讨論吃什麽。

他們所在的北食堂距離高三教學樓更近一些,平日裏全天候營業,随時都可以過來吃飯,菜品齊全,營養均衡,就是價格稍微貴一些,但也能接受。

大家都餓了,點起菜來非常狂野,一溜下去全是肉。

夏榆陽本來沒什麽胃口,但他們吃的實在是太香了,終于在下一盤紅燒排骨上桌時伸出罪惡的筷子,飛速搶走四根。

晚了一步的梁晨發出慘叫聲:“你這是什麽深淵巨口!給我一塊!”

“想得美!”夏榆陽冷酷無情,拒絕的同時勻給身邊談遇兩根,就特別雙标。

主要原因是談遇看起來很安靜很好學生,再加上第一次跟他們吃飯不好意思搶,就一直在吃面前的菜。

祝狗看了都要落淚。

夏榆陽于心不忍,就更照顧他了。

談遇耳根泛紅,小聲道謝并迅速在每根排骨上咬了一口。

梁晨:“……”

倒也不必如此。

飯桌上話題換的飛快,從游戲到籃球明星,再到學校七大恐怖密談。

趙嶼壓低聲音,鬼森森道:“真的,那些貓就趴在那裏盯着我,直勾勾的盯着,一動不動,大晚上的連聲貓叫都沒有!”

談遇皺眉。

夏榆陽也跟着停下筷子:“你昨晚上去喂貓了?”

趙嶼立刻舉手:“陽哥放心!我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絕對不會帶着一根貓毛來見您!”

坐在趙嶼右手邊的同學也道:“我可以作證,昨天晚上我們特意買了一次性雨衣,連頭都裹起來了。不過也沒什麽用,那群貓根本不讓靠近,貓糧都要放在圍欄外面才肯吃,堅決不踏進學校一步,也是奇了怪了。”

“不踏進學校?我剛剛來的路上還看見了兩三只,梨花的。”

“所以啊!”趙嶼接過話茬:“我就說邪門,這裏面絕對有事!”

夏榆陽在确定自己沒有任何不适後,也跟着開玩笑道:“那你怎麽不跟上去看看,萬一有新發現,說不定七大變成八大,你也能出名了。”

“是照片黑白色的那種出名嗎?”趙嶼熟知套路:“像這種情況,如果不知死活瞎幾把亂往上湊是傻逼炮灰,會死的很慘的。”

有人道:“你以為半夜穿着反光熒綠色雨衣去喂貓就不傻逼嗎?”

趙嶼:“卧槽,這他媽是劉子航買的,我怎麽知道廠家這麽良心,半夜居然還會反光!”

飯桌上頓時笑成一團。

趁此機會,談遇湊近幾分,對夏榆陽道:“學校後山比較陰濕,除了流浪貓最多的就是蟲子蜈蚣,沒什麽東西。”

夏榆陽正在趁着他們笑鬧的間隙偷肉,聞言也分給他幾塊,笑道:“放心,我不好奇,不會去的。”

他倒是不好奇談遇為什麽會知道他對毛絨絨過敏——畢竟當初他貓毛過敏險些休克的事情,還是鬧得挺大的。

而罪魁禍首就是這位侃侃而談,正在說自己鬼故事三大要點的趙嶼。他還試圖鼓動大家一起去探尋真相,當然,夏榆陽不在他鼓動的範圍內,正夥同談遇偷吃的非常開心。

其他人也對‘半夜穿反光熒綠色雨衣喂貓’這種傻逼事敬謝不敏,也不知道誰突然喊了句:“卧槽,肉呢?!”

話題瞬間就從學校七大恐怖密談變成真·餐桌上的恐怖故事,全都開始搶肉。

戰況一度非常激烈,吃到最後大家都有點撐,也不想午休了,遂決定去網吧快樂一下。

“陽哥來嗎?”

“來。”正好夏榆陽也想回憶一下自己高中時期的時代是什麽樣子,“幫我開臺機子,我随後就到。”

“OK。”

至于談遇,這種一看就是好學生的人根本不需要邀請,再說他們也沒多熟。

幾個少年打打鬧鬧先離開了。夏榆陽則帶着談遇去了趟便利店,直奔水杯區問他有沒有喜歡的。

談遇明白他的意思,默了片刻,說都好,夏榆陽就選了一個墨藍色保溫杯。

“入秋了,以後多喝熱水。”夏榆陽将保溫杯連同小票一起遞給他,叮囑道,“如果杯子有不合适的地方就帶着小票找老板,讓他給你換個新的。”

“好。”

“那我走了。”

“……好。”

夏榆陽自認已經仁至義盡,上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下對得起兒子祝狗,沒有半分負擔的轉身離開。

學校道路旁的懸鈴木已經開始泛黃,三三兩兩的學生群擦肩而過,很快失去了少年的身影。談遇站在原地,良久,握着保溫杯的手指微微一緊。

陽光突然變得熾白,秋風不在,身邊隐隐約約響起壓低聲音的交談。

“導演來了。”

“不見,劇組的人一律不準探視。”

“網上現在鬧得厲害,營銷號已經從‘震驚某知名影帝出事被緊急送往醫院’變成‘震驚某T姓影帝出事正在被急救’,說的有頭有尾擴大恐慌,需要回應嗎?”

“談總還沒醒,先用工作室的賬號穩定一下局面。”

“好的,那我先……談總醒了?!”

因為發現的突然,說話的人下意識拔高音量,徹底擊散談遇的最後一絲睡意。

眼前景色破碎,初秋暖陽變成冷冰冰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病房,窗簾拉緊,鄰近床尾的茶幾坐着四個人正在開會,粗略一掃,經紀人生活助理總經理和公關部長都到齊了。

原來是夢……

談遇心裏微澀,眼底逝過一抹自嘲,又很快恢複平靜。

他慢慢起身,腦袋仿佛被人敲了一記悶棍,又疼又暈,險些沒坐穩。

“談總!”

“您沒事吧?”

“感覺怎麽樣?”

“要不要喊醫生?”

衆人圍到床前,扶着他重新躺好,面帶緊張。

談遇閉眼緩和片刻,皺眉道:“怎麽回事?”

總經理自覺回話,概括就是‘拍戲時威亞斷了您及時補救抓住挂畫滑下來但挂畫被拽到極限畫軸反彈回來砸的您輕微腦震蕩不記得近期事了’。

“畫軸?”談遇語氣微妙,擡頭摸到紗布,輕輕一碰就有刺痛感,足以證明他被砸的不輕。

總經理擡頭看了眼病房門,确定無人經過,這才湊近壓低聲音道:“您不是故意受傷的?”

談遇看着他:“你覺得呢?”

“哈哈我就知道您肯定不會這樣做。”總經理幹笑兩聲,迅速站直,義正言辭道,“我這就吩咐下去,如果發現有人作祟,立刻報警,絕不姑息!”

談遇嗯了聲,神色淡淡的,看的出他興致不高,凝着眉心似乎在回憶什麽。

病房也跟着歸于安靜。

其他人站在床邊等着吩咐,過了片刻才聽到談總問:“外面什麽情況?”

四人同時垮下臉。

無他,實在是劇組不做人。

他們也不知道是真的能力差還是有意為之,出事到現在始終慌裏慌張反應過度,那場面就跟一邊用擔架擡着談遇一邊扛喇叭吆喝‘快來看啊影帝出事了’一樣,鬧得蹲守狗仔全知道了,一路追到醫院裏。

現在網上早就炸鍋了,鬧得越大,狗仔嗅到賺錢機會就更不可能離開,全都蹲在外面想法子進來。

——就他們講明情況這會功夫,已經有無人機撞擊窗戶,而且是确定無法進入後撞擊更兇,一定要引起他們注意的程度。

談遇捏捏眉心,也許是頭暈的緣故,速來淡漠平靜的臉龐罩上一層寒霜,語氣冷硬:“告訴導演,網上一切後果由他們承擔,什麽時候處理好了什麽時候開工,不願意可以換人。”

“許躍,收拾東西去明苑。”

“好的。”

“哎。”

經紀人和生活助理紛紛應聲。

病房頓時忙碌起來。經紀人和生活助理的臉太過顯眼,留在屋裏收拾東西。法務部長跑去借了輛輪椅,總經理正聯系公司安排接送一事,再三叮囑不要聲張做好僞裝。

他們只有借助外界還不知道談總醒來的時間差悄悄脫身,絕不能被發現。

一行人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抵達地下停車場。

因為看起來過于不正常,站在自助售賣機前的青年打量他們好幾眼,目光仿佛在看什麽變态團夥。

衆人:“……”

談遇也忍不住擰眉:“差不多行了。”

總經理:“好的好的。”

一行人短暫停留又很快離開,青年目送他們的車子離開,轉頭繼續怼自助售賣機,終于聽到咔噠兩聲,掉下來兩盒牛奶。

他甩甩手,拿着牛奶也上了車。

“來,我親愛的陽哥,小的給你買來了你最愛喝的純牛奶,買一送一,給你兩盒。”

車內氣溫偏高,躺在後座的青年仍然裹着毯子,身體蜷縮,露在外面的小半張臉毫無血色,好半晌才睜眼瞥了下牛奶盒,蔫蔫道:“我要喝熱的。”

“你要求還不少。”祝一寧插|上管自己喝,“我現在去哪給你買熱的?你知道這家醫院有多偏嗎?”

夏榆陽幽幽嘆息:“是啊,我們為什麽要跑這麽偏呢。”

罪魁禍首你祝哥:“……”

好的他閉嘴。

但這個時候閉嘴已經晚了,夏榆陽迅速占據道德最高點,唉聲嘆息的抱怨:“哎,也不知道是誰大半夜非要拉我去喝酒,喝酒就罷了,上頭後哭着喊着要見他的男神,見也就罷了,路上看見人家哈士奇探頭吃風也非要學,昨晚的風可真冷啊……”

“噗——”

祝一寧斜眼。

司機迅速控制表情,假裝自己沒笑過。

祝一寧:“……”

他回過頭,一臉的你趕緊閉嘴吧:“買買買!不就是熱牛奶嗎!買!”

夏榆陽心滿意足,重新閉上眼睛:“那還不快點。”

“……”

祝一寧深吸口氣,邊示意司機開車邊第42次後悔,自己到底是為什麽要拉後面那貨去喝酒。

他自己喝不香嗎?

這貨吃的還多!

他省下投喂的錢都可以買男神第二版再販絕美雜志……

“草!停車!!!”

司機猛踩剎車。

祝一寧解開安全帶猶如脫缰野馬飛奔了出去。

這一記無情腳晃得夏榆陽差點滾下後座,腦袋頓時更暈了,手指搭在前座好半晌才坐起身,透過車窗看着瘋了一樣四處奔走的祝一寧有些迷惑。

是他剛剛太過分了嗎?

沒有吧。

他都沒讓祝狗喊爸爸。

難道是情傷後遺症?

夏榆陽一臉嚴肅的掏出手機,然後打開攝像機無情拍攝。

這必将成為祝狗最想删除的視頻之一!

祝一寧晃蕩了半個小時,跑出地下車庫又跑回來,還不死心的挨個趴在車窗上往裏瞅,最後一無所獲,只能垮着臉重新回到車上。

“陽哥。”

“嗯?”

“我剛剛——”祝一寧化身苦情劇女主,悲悲切切的喊道:“和男神擦肩而過了!!!”

夏榆陽手一抖,險些按了取消。

他連忙保存視頻,擡頭問:“談遇嗎?”

“對!他當時被人圍着又坐在輪椅上我沒認出來,但那聲音是他!絕對是他!我怎麽能沒認出來呢!我明明把他電影刷了十八遍啊!!!”

祝一寧激動又懊惱,各種情緒填滿胸膛,恨不得嚎啕大哭,以頭搶車。

夏榆陽捏捏眉心,從醒來就漿糊成一團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猛地記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夢。

一個他以為重生不肯承認非說是做夢沒想到真的是夢的夢。

句式有點繞,所以夏榆陽也不确定自己的夢是想起以前的事情,還是自己聽多了祝狗的醉話瞎想的。

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是假的。

夏榆陽懷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可能是想給祝狗最後一擊的心思,試探道:“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和談遇是高中同班同學,他就坐在我後桌。”

正在哭嚎的祝一寧戛然而止,回過頭,神色奇怪:“你在做什麽春-夢?談遇班照都快被傳爛了,裏面根本沒有你好嗎!怎麽可能跟你是前後桌。”

夏榆陽一臉冷漠:“錯過男神你居然還這麽冷靜。”

祝一寧被痛擊,頓時哭的更大聲了。

夏榆陽安詳躺平,裹着被子心想,夢果然都是不切實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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