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本座有只鳥
本座有只鳥
墨倚樓前幾日出關便動怒,心口一直不舒服,今日便前來垂天池浸泡靈泉。
垂天池四處熱氣缭繞。他褪去衣裳,走到正中央正準備好好泡泡,卻察覺到不對。
有妖氣。
他閉目開神識探查,忽而看到離自己不遠處,竟有只瑟縮的小鴉妖。
墨倚樓了然。
殷容肯定是被他的漱冰抽傷了,不得不變回原形在此療愈。
他一時起了逗弄的心思,趁它要逃跑之際,伸手一把将它後頸處提住,故意道:“哪裏來的寒鴉?是凍僵了不成,來這裏暖和身子。”
殷容是真僵住了,吓得。
墨倚樓心裏好笑,将它提着抱在自己胸前,伸手仔細撥開他的黑羽,查看他的傷勢,看完便一手領着它直接往下浸了些,除了那小腦袋全按在靈泉裏。
殷容兩只滴溜溜的黑眼珠子愣是不知往哪看,幸而他現在是原形,即便臉紅了,滿臉的黑羽毛也看不出分毫。
師尊抱着他泡池子,如此親密的動作讓他不知所措,渾身僵着,過了半晌,在溫熱的水中漸漸舒展開,反倒能舒服地将腦袋靠在墨倚樓的肩上了。
墨倚樓本想戲弄他,怎知這殷容變回原形了,反倒臉皮也厚實了。他故意伸手去順着他伸手的羽毛摸,尋到暗處就故意戳他幾下,吓得手中的小家夥一激靈,撲閃着翅膀要飛,但卻被墨倚樓抓得緊緊的。
“別動。”
說讓它別動,還當真不動了,過了會,反倒舒服地眯着黑眼珠子,輕仰着脖子,也不知怎麽了。
墨倚樓玩累了,便甩手将他丢在一旁。徑自起身出了垂天池,換了身衣裳,之後順手将它撈在懷裏,抱着往丹雪暖閣去。
他斜靠在暖榻上,随手拈了粒剝了殼的瓜子仁喂在捧在懷裏的小鴉妖。它倒識趣,張開嘴上前一口叼住,細細的咀嚼。
喂了幾粒,墨倚樓低頭看這小家夥,心裏愈發舒爽。
殷無常啊殷無常,你也有這般被我玩弄在掌心的時候。
想罷,他撫着寒鴉的手便加了力道,猛地扯起來丢掉。殷容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摔在了地上,翅膀生疼,繼而聽到墨倚樓道:“渾身黑毛,還不如只雪鴿好看,去吧。”
那只寒鴉呆愣了下,撲棱棱飛走了。
次日,丹雪暖閣就飛來了一只雪鴿,看毛色還有些隐在其中的黑羽,像是被染了色的。墨倚樓假裝沒看見,當雪鴿一樣捧在懷裏兜着,喂食,逗趣,抱着它在垂天池泡澡,去其他峰四處走動。
“唉,你們聽說了嗎?北冥仙尊最近迷上了養鳥,樣子怪奇怪的,說是雪鴿,我還頭一次見那麽醜的雪鴿哈哈......”
“你小心點,別亂說,小心慕仙尊的漱冰把你抽得下不了床,他可是護犢子很那。”
“怎麽說?”
“你不知道呀,之前那個和殷容起争執差點被打死的弟子,不是毀了殷容的什麽東西嘛,聽說後來被仙尊廢了手筋,本就是外門弟子,這下直接灰溜溜離開垂天之雲了。”
“啧啧,不愧是玉面羅剎,對弟子狠,對外人更狠。”
一只雪鴿從枝頭飛過,撲棱棱地往丹雪暖閣飛去。
墨倚樓遠遠察覺到它的動向,靜坐在那,還未等它近身,揮袖就将這“雪鴿”扇到地上去,懶懶道:“聽聞有種鳥兒渾身羽毛五顏六色甚是好看,還能學人說話,有趣極了,本尊若是能有一只......”
他說着,餘光瞥到那染白了一身羽毛的小鴉妖從地上爬起來晃悠悠地撲棱翅膀飛走了。
頓覺心情大好。
沒多久,一只渾身彩毛的“鹦鹉”撲棱着重颠颠的翅膀往丹雪暖閣飛去。
墨倚樓看到它飛來,輕笑出聲,伸手召它,停在自己手背上。
“這難道就是會學舌的鳥?”
殷容想了想,故意啞着嗓子學:“這難道就是會學舌的鳥?”
“還真是。”墨倚樓輕笑,伸手撫摸它的小腦袋。
殷容舒服地眯着眼珠子,嘴上不忘學舌:“還真是。”
“蠢貨。”
“......蠢貨。”
“殷無常是傻子。”
“......殷無常是傻子。”
墨倚樓冷嗤,揮袖再将它扇飛了。
“傻鳥。”
自此,墨倚樓玩膩了。什麽鳥飛來,他都一袖子扇過去,總算絕了那只傻鳥來此叨擾他。
“成雪,你剛出關,叔父有些事要和你談談。”慕尚雲剛踏入丹雪暖閣,便似乎聽到一聲鳥叫聲,他微蹙眉,不以為意。
墨倚樓坐正:“叔父請講。”
慕尚雲:“是這樣的,玄機會的日子近在咫尺,前幾年你一直閉關,我也不便叨擾你,而今年,恰是輪到岱岳宗主持這次玄機會。所以,叔父想邀你協弟子們一同前往。”
“岱岳宗?”墨倚樓聽到這仙門的名字莫名感到厭煩,不過也是,這世間的名門正派沒哪個他不厭惡的。
慕尚雲見他不悅,會錯了意,又道:“過去的血仇叔父未忘,但當初你大仇已報,而現如今岱岳宗也已今時不同往日。現宗主岳褚愁在百家仙門中風評甚好,對垂天之雲也甚是禮待。咱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傷了表面上的和氣。成雪你......”
他話未言盡,墨倚樓已曉然,不過是些正派的虛僞嘴臉罷了。
他閉關十年,正想着動動筋骨,此次玄機會正合他意。
墨倚樓接過他的話:“叔父的意思,成雪明白,這次玄機會成雪自有分寸。”
墨倚樓對玄機會的事情了解一二,也知曉慕成雪年少時曾在三千玄機臺上以一人之力渡三千亡魂。
慕尚雲是既想讓他在玄機會上掙回面子,還要體面地保着裏子。
行啊,不過去看這些虛僞的名門正派們鬥得狗咬狗一嘴毛,豈不是更有意思。
玄機會的消息很快傳遍垂天之雲。這是各仙門弟子暗中比試揚名的大好時機。然而因每派名額有限,只有各長老的內門親傳弟子才有機會前往。
隔日,慕尚雲便傳令讓垂天之雲所有弟子前往彙仙閣前聚集。
他說了一番此次玄機會的重要性,并告知今年将會由北冥仙尊與弟子們前往。
衆人嘩然,即是興奮,又是懼怕北冥仙尊的威名。
墨倚樓便在所有人矚目中走出來。
他看着衆人道:“此次前去,一為講玄,各門派增進感情,二為渡化,免人間紛擾。接下來,秋鶴長老會公布此次前去弟子的名單,望選中的弟子好生準備。”
說完,他便徑自坐在了一旁。
此次前往的長老便有慕成雪。而弟子除了殷容、慕青寧、南秋外還有其他十多名弟子。
結束後,墨倚樓瞥了眼站在隊列前面的殷容,便徑自離去。
殷容看着遠去的師尊,神色冷冽。
次日,垂天之雲十多人,浩浩蕩蕩地下了山。
十多人禦劍,轉瞬便離開了終年慢慢雪山的垂天之雲。
而現如今,人間正值春季,萬物複蘇。到了岱岳宗所屬地界的琅琊城,衆人便下地慢行在城內,不少從未見過外界的弟子不免看花了眼。
垂天之雲的道袍清一色的雪色蓮紋卷雲相間,十多個器宇軒昂的弟子,前面還有慕成雪這般雪霁清風般的男子,一路上确實引得不少矚目。
不過近來因玄機會,其他各路的仙門也紛紛來此。燕州城裏的百姓們已見怪不怪了。
到了岱岳宗門口,負責查閱請函的弟子遠遠見到一行人前來,臉色頓變,交頭接耳後,立即有人往宗門內通報。
墨倚樓走到宗門前,徑直道:“垂天之雲慕成雪。”
那弟子看過殷容遞上去的請函,側身道:“各位道友請。”
慕青寧站在殷容身後,又看了眼岱岳宗門前巍峨的宗門,握緊了他手中的佩劍。
墨倚樓察覺出他身上的殺氣,回頭冷冷瞥他一眼:“收回去。”
慕青寧聞言,雖心有不甘,但還是努力讓自己凝神靜氣,跟上南秋的腳步一同走進去。
墨倚樓心道:十年未見,殷容和南秋都穩重了不少,這慕青寧卻絲毫不見長進,只不過這次,倒也不是壞事。
岱岳宗是衆仙門中有名的財大氣粗,這次主辦玄機會,竟然包攬了所有仙門的衣食住行。他們一衆人被引到西廂客房。
墨倚樓被分到了上廂房,而殷容因是他的親傳弟子則分在了他隔壁。
他在屋內休息了片刻,又多年未曾在不滿眼是雪山的地方待過,不免想出門走走。
剛打開房門,便對上了也正剛開門的殷容。
墨倚樓想到明日的玄機會,便喊住他:“殷容,你這是要去哪?”
殷容自師尊将他懲戒了一番後,一直未曾和他說過話。算起來,這是師尊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話。他愣了下,回道:“我想出去散散步。”
墨倚樓:“也好,為師也覺得悶,你随我一起走走吧。”
他說完,便踏步走了出去。站在他身後的殷容捏了捏略有些冰冷的指尖,半晌後,踱步跟上他的腳步。
察覺到人跟上來後,墨倚樓便放慢了步伐,他知道他那日動用漱冰将殷容打怕了,此時不免有些疏遠。不過明日的玄機會還要靠他來推一步,此時,是時候給一顆糖了。
“殷容,為師那日打的......會疼麽?”他放緩了語氣,背對着殷容問。
他身後的殷容頓住,半晌後,低聲回:“不疼了,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