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思念

思念

阿芙愣怔一下,下意識反駁:“我哪有?”

她只是看劍蘭有寫字的想法,所以在旁邊指點一下,并且還從中得到了一些樂趣罷了。

“沒有嗎?”鄒澎撇了撇嘴,“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呢。”

說話間,他從阿芙面前的石榴筐中拿走一個,“啪”的一聲掰開,露出裏面瑩潤的石榴籽:“吃不吃?”

“不吃了。”阿芙搖一搖頭,沒接石榴,心裏卻在思索着,自己去當女夫子這件事。

仔細想了想,她感覺好像還真有點心動。

“鄒澎,你說的是哪家女學?招收什麽樣的女夫子?有什麽要求?教導什麽樣的學子?”

見她感興趣,鄒澎幹脆利落将知道的都說了:“離咱們家不遠的楊家,他們家女兒多,聽說幾房合在一起,有十幾個女孩,還有親戚家寄居的小姑娘。楊家號稱詩書傳家,就請了女夫子教導家裏姑娘。先前的女夫子走了,他們請了個老夫子暫代。不過那個老夫子也不願意久留,所以才說要再聘個女夫子……”

阿芙邊聽邊點頭:“倒是可以試試。”

楊家離他們家不遠,走路過去,約莫半刻鐘就能趕到,看上去格外的氣派。

據說他們家祖上曾在朝中做到尚書,頗有家資,人丁也興旺。

在門口打聽一下,楊家果真是想聘請女夫子。

抱着試一試的态度,阿芙遞上了拜帖。

一刻鐘後,阿芙被迎了進去。

陪同她前來的鄒澎也跟着進去。

接待他們的是這家的二夫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我姓陳。不知這位小姐如何稱呼?”

阿芙笑笑:“我姓林。”

——這是她戶籍上的姓氏。“蕭”畢竟是大盛國姓,恐引人注意。何況她對生父也無甚感情,幹脆随了母姓。

“原來是林小姐,聽口音,林小姐是京城人?”陳夫人上下打量着她,見其容貌出挑,氣質不俗,心裏先自生出幾分好感。

阿芙搖頭:“不,我祖籍永州,剛從青州來。有京城口音,可能是因為平時教我的夫子是京城人士。”

“原來如此。林小姐年紀輕輕,不知學問上造詣如何?”陳夫人歉然一笑,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女子不得科考,也不好判斷林小姐的學識。”

阿芙會意,拱一拱手:“但憑夫人考校。”

陳夫人笑了:“我讀書不多,哪有考校別人的本事?不過先前的夫子留下一些題目,林小姐若不介意,可以一試。”

阿芙自然答應下來。

看到題目,阿芙有一點驚訝,居然經史子集均有涉獵。

還好她十歲入內學堂讀書,教導她的夫子皆是當世一等一的大儒。她讀書時,又格外勤勉。在學業方面,她自認還算紮實。

盡管如此,完成全部題目,也花費了她将近一個半時辰。

陪同她前來的鄒澎在外面等得百無聊賴,直到天色微黑,才見她出來。

一看見她,他就迎上去,連聲詢問:“怎麽樣?怎麽樣?”

阿芙緩緩吐一口氣,輕聲道:“都答了。”

“那就行。”鄒澎對這些不了解,只覺得答了就不錯。

陳夫人微微一笑:“不知林小姐家在何處?若有消息,我們會登門拜訪。”

不等阿芙回答,鄒澎就向西邊,指了一指:“後街崔家。”

陳夫人點頭,表示記下,并親自送他們出府。

路上,鄒澎又問阿芙:“你有幾分把握?”

“不知道,有六分吧。”阿芙忖度着道,“他們那位出題的夫子,是個有學問的。”

“這你都能看出來?”

“當然。只看出的題,就能看出胸有丘壑,學識不凡。”阿芙覺得,他們家大概是真的很重視女孩學問。

所以她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

回去後,阿芙沒再想這件事。

然而,次日午後,竟有一輛馬車停在了崔宅門口。

一眼看見從車上下來的陳夫人,鄒澎暗自咂舌,就這麽點路程也坐車?

“林小姐可在府上?”陳夫人笑吟吟問。

“在呢,在呢。”崔穎連忙應道,并将陳夫人迎入廳堂,茶水伺候。

阿芙快步走來,心下了然,只怕女夫子一事已成了大半。

果然,陳夫人一看見她,就改口喚道:“林夫子。夫子的答卷,老先生也看過了,說以林夫子的學問,教導家裏的幾個女孩綽綽有餘。不知林夫子哪天可以過府?”

這話一出口,崔穎等人都興高采烈。

阿芙也開心:“明日就可以。”猶豫了一下,她又問:“我是個俗人,不知這每月束脩幾何?”

“是我疏忽了,竟勞煩夫子主動提及。一月八兩,逢年過節,另有孝敬,夫子意下如何?”陳夫人溫婉一笑。

阿芙在宮外待一段時間,對物價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八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她回之一笑:“我覺得極好。”

陳夫人略坐一坐,便起身離去。

宅院裏,四人都很激動。

沒想到最先找到營生的,竟然是主子,而且還是做夫子這樣體面的營生。

晚間,崔穎下廚多做了幾道菜來慶祝。

喝了幾杯酒後,鄒澎說道:“等着吧,我明日也去找活計。”

阿芙瞧他一眼:“你要找什麽?”

“你能做夫子教人讀書,我就不能去教人習武嗎?”鄒澎脫口而出。

阿芙一聽,覺得有理,點一點頭:“有道理,希望你明天能成功。”

次日一早,阿芙特意換上雪青色的衣裙。

——這顏色似乎能顯得人更穩重一些。

用罷早膳後,她早早地便去楊家。

門房那邊大約已打過招呼,當下便有人将她領至學堂。

可能是因為第一天的緣故,陳夫人特意前來,笑道:“周老先生偶感風寒,今日沒過來。這些女學子,都要勞煩林夫子操心了。”

阿芙口稱不敢,随陳夫人一起走進學堂。

小姑娘們都已經到了,一人一案,坐得規規矩矩,總共十一個女孩子,最大的約莫十三四歲,最小的也有六七歲了。

陳夫人簡單介紹之後,衆人起身,齊聲問好。

因為是第一天,阿芙并不急着教學,而是先詢問她們的姓名以及學過哪些內容。

大致了解後,她才正式開始。

陳夫人站在門口瞧了一會兒,見其漸入正軌,才悄悄退下。

第一次教學,阿芙初時異常緊張,後來熟練之後,緊張的情緒漸漸消退。

畢竟是熟練掌握的知識,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當年教導她的夫子們俱是學識淵博之輩,講書時引經據典,生動有趣。

阿芙能學得他們的七八分,就足以教導這群女學子了。

一天下來,阿芙又渴又累。

她一回到家,崔穎姑姑就捧出了準備好的烏梅湯。

阿芙喝得幹幹淨淨,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怎麽樣?第一天感覺如何?”崔穎和興德連聲詢問。

阿芙懶洋洋道:“還好,就是口渴。”

“是我疏忽了,明日帶上水。”崔穎忙道。

“楊家備的有水,不過我說到興頭上,就會忘了喝。”阿芙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得了閑,她又怕給學子瞧見,有損她這夫子的威嚴。

明天一定不會這樣了。

崔穎掩唇而笑。

鄒澎直到天黑才回來,沒提找活計的事情。

旁人便也不問他。

做女夫子的第二天,阿芙已不似第一日那般緊張,也肯在休息的時候飲茶。

怕有她在,小姑娘們不自在,阿芙幹脆信步離開學堂,避到一旁。

正在欣賞假山風景,忽然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姐姐,你給我看一下嘛,給我看看嘛。”

阿芙心中一動,扭頭看去。

見是一高一矮兩個小姑娘。

小的那個正在巴巴地央求:“給我看一下嘛,就看一眼。”

“你看吧,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年長的姑娘沒好氣道,并摘下了手腕上的紅瑪瑙手串。

“哇,姐姐真好。”

阿芙唇角不自覺勾起,一些記憶忽的湧現在腦海。

在他們一起成長的那些歲月裏,這種場景似乎發生過無數次。

秋風微涼,阿芙心裏突然泛上細密的悵惘。

她有些想姬珩了。

思念這種心情,有點不受人控制。剛一生出來,就有許多舊日畫面在腦海浮現。

阿芙感覺胸口有一點點發酸。

但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氣,驅走腦海裏的身影,開始思索接下來要給學子們講的內容。

反正知道他過得不錯就行了,想那麽多作甚?

姬珩近來過得并不好。

尤其是朝中要事處理結束後,他更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經常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阿芙。

喝水時、用膳時、寫字時、看書時、射箭時、入睡時……

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卻到處不見她的身影。

姬珩派人搜尋阿芙的下落,轉眼兩個多月過去,都沒能發現她的蹤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真要從茫茫人海中找出一個人來,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姬珩早已命人到全國各地尋找,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找到。

随着時間的流逝,姬珩心內的憤怒和不甘漸漸消散不少,現下更多的是擔憂和焦灼。

忽然,內侍近前:“陛下。”

“何事?”姬珩擡眸,一雙漆黑的眼眸中不見任何情緒。

內侍面顯猶豫之色,小聲道:“側殿的那只貍花貓病了,上吐下瀉。”

這種小事原本是不需要禀報陛下的,但那只貓似乎很得陛下喜歡,大家不敢怠慢。

“病了?”姬珩皺眉,愣了一瞬,吩咐,“去禦醫署請個擅長給貓治病的禦醫給看看。”

“是。”內侍施禮退下。

姬珩阖了阖眼睛,莫名的煩躁。

略一思忖,他幹脆起身,前往側殿去看那只叫貍花的貓。

很快,劉禦醫匆忙趕至。

劉禦醫在宮裏當值多年,第一次去給一只貓看病。

更意想不到的是,陛下居然也在。

劉禦醫還沒給皇帝診過脈,倒是先給貓診脈了。

姬珩在一旁問:“嚴重嗎?怎麽治?”

“回陛下,這是普通的嘔吐,好治的,只需服用藿香正氣,再服用白頭翁散,就能藥到病除。”

姬珩點一點頭,聽說不嚴重,略微放心。

他并不希望,等她回來時,她的貓不在了。

劉禦醫的藥很管用,貍花照方服用幾日後,逐漸恢複正常。

秋意漸濃,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十月。

姬珩的生母蘇氏的忌日就在十月初七。

至此,阿芙已離開皇宮整整三個月了。

依然沒有阿芙的消息。

永州城內,阿芙領到了第一個月的束脩。

她現下不缺銀錢,但自己賺來的錢,意義是不一樣的。她拿出一半給四人各買了個小禮物,其餘的先存起來。

鄒澎如他所言,找了個武館師傅的活計,每天去教人紮馬步、練梅花樁,忙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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