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見面

見面

“主子。”李揚站在姬珩面前,拱手施禮,心下頗為忐忑,“今日之事……”

他并不清楚自己當時的應對之法是否完全正确。

姬珩臉上并無太多表情,只點頭以示知曉,又揮一揮手,令他先行退下。

“是。”李楊再次施禮,應聲退下。

一旁的嚴征摸了摸鼻尖。

姬珩看他一眼,出聲吩咐:“讓你在宅院外面的人多注意一些。”

“主子的意思是……”

“今日之事,只怕她已起疑。”姬珩緩緩說道,又問,“那個布莊是怎麽回事?”

嚴征事先了解過,當下便将自己知道的盡數說與陛下聽。

姬珩沉默一會兒,忽然開口,語氣古怪:“她在宮外,過得倒是多姿多彩。”

買房、置地、買鋪子、教書……似乎真有在此地紮根一輩子的想法。

只有他在宮裏思念不甘意難平。

嚴征不知如何應答,幹脆便沉默以對。

阿芙與崔穎趕回崔宅時,已将近晌午。

那一串歹徒被送到府衙的動靜太大,早有認得崔家的好事者跑去天成布莊報訊。

興德聞訊,連忙趕回,還使人去武館請鄒澎。

“今天到底怎麽回事?”不在現場的兩人齊聲詢問,焦急又關切。

崔穎簡單講述事情經過。

興德聽後,臉色發白:“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去買于家的布莊。”

他憤怒又懊悔,擡手便要抽自己一個耳光。

鄒澎反應迅速,伸手攔住,興德的巴掌落了空。

阿芙也皺眉:“興德,你這是幹什麽?又不是你的錯。不要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你和崔穎姑姑,你們真是,一出事,就先責怪自己……”

興德抹了抹眼睛,不說話了。

鄒澎打了個哈哈:“好了,好了,別愁眉苦臉。這不是沒事了嗎?”他轉頭又問:“那幾個義士是怎麽回事?”

阿芙正疑惑這點,就詳細解釋:“他們自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習武之人,碰巧經過,所以出手。”

停頓一下,她輕聲問:“鄒澎,你說會不會有人跟蹤我們?”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俱是一怔:“跟蹤?主子覺得被跟蹤了嗎?”

“那倒沒有。”阿芙搖一搖頭,“只是覺得這事有一點巧。因為我前幾日見過其中一個義士,就在咱們家附近。”

鄒澎是暗衛出身,在這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銳。他立刻收斂笑意,低聲道:“可能是巧合,也可能确實如主子所想。不過目前看來,不管怎樣,對方是友非敵。先別慌,我出去看看。”

“嗯。”阿芙重重點頭。

鄒澎走出門去,視線掠過牆角、樹幹、房頂、屋檐等處,并無看到任何異常。

在前往楊家的路上,倒是有個做糖畫的小販,周圍圍了好幾個小孩,手藝精湛。

鄒澎掃了一眼,收回視線。

他先回去安撫衆人:“咱們家附近沒可疑的人。”

鄒澎武功高強,經驗豐富。有他這句話,幾人放心不少。

阿芙小聲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雖說鄒澎認為崔宅附近無明顯異常,但總覺得還是小心為上:“明日,我送你去楊家。崔姑姑,你再買什麽,我陪你。”

“我不去早市了,在附近買了就好。”想起今日之事,崔穎心有餘悸。

“也行,就近方便,省得走遠路。”

次日,鄒澎沒去武館,而是陪着阿芙前去楊家。

途中,他暗自留心,路上的确有幾個行人,但并未發現可疑的跟蹤者。

陪阿芙到楊家後,鄒澎才轉身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阿芙并不是草木皆兵的人,雖有過懷疑,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臨近過年,楊家女學再有數日就要放假。

阿芙今日只講一點新內容,更多的時間用來帶領女學子溫習功課。

姬珩今日吩咐過下屬,遠離崔宅,免得阿芙繼續生疑。但是得知鄒澎陪着阿芙前去楊家後,他心念微動,鬼使神差的,和嚴征一起,悄悄潛入楊家。

堂堂天子,如此行徑,難免有些說不過去,也與姬珩素日行事作風大相徑庭。

但他對于她逃離一事,實在是耿耿于懷。每每想起,便覺心中酸澀難忍。是以,他不惜自降身份,也要詳細了解她出宮後的生活。

阿芙在學堂裏,引經據典,講書答疑。

隐在暗處的姬珩聽在耳中,不由恍惚了一瞬:阿芙講的很好,深入淺出,循循善誘,絲毫不遜于內學堂的諸位夫子,甚至比他們還多了一些親和。

往事不由地浮上心頭。

他們曾在內學堂裏同窗共讀三年,有過太多共同的回憶。她聰慧又肯努力,他一直都知道的。

嚴征就在陛下身側,悄悄觀察其神色,見其雙眸微阖,看不見其眼中情緒。他撇了撇嘴,很快移開視線。

學堂裏阿芙的聲音一句一句傳入耳中,姬珩緩緩阖上眼睛,心緒起伏不定。

原來她教書時,是這樣講話的。

阿芙講課,不習慣站在原地滔滔不絕,而是會在學堂內邊走邊講。

時值隆冬,楊家心疼女兒,學堂內放有幾個炭盆,但又怕炭氣過于濃郁,便将窗子半開着。

冬日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照在阿芙臉上,也落在了暗處的姬珩眼中。

這是這兩日來,他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她。

她講書的時候,似乎會發光一般,眉梢眼角都帶着清淺笑意。

從小到大,姬珩見過阿芙太多模樣,歡喜的、畏懼的、擔憂的、感激的、難過的,還有撒嬌時的溫柔小意……但此刻的輕松随意、游刃有餘,是姬珩在記憶中很少見到的。

生機勃勃,從容自信。

讓他在意外之餘,心髒怦怦直跳,甚至有一剎那的失神。

姬珩眼神晦暗不明。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走吧。”

“啊?”嚴征剛聽懂一點,聽見這話,連忙應道,“是。”

畢竟是在旁人家裏,的确不能久留。

這兩日,鄒澎格外小心,家中不管誰出門,他都陪同前去。

并無任何異常。

幾人不由地稍稍松懈一些。

阿芙也覺得,興許是自己想多了。若真是哥哥派來的,肯定會有所行動。

她悄然松一口氣放下心中擔憂的同時,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在永州的生活很快樂,雖然偶爾也會有煩惱,但比她想象中還要美好得多。

可有時候她也在不經意間會想起姬珩。

她迷暈了他之後逃走,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定然非常生氣。可能過去将近半年,他還在氣頭上。也可能他已經氣消了。畢竟有那麽多家國大事需要他去忙。

阿芙搖一搖頭,将心中的那些念頭壓下去,轉而去思索教學內容。

這日傍晚,鄒澎與幾人商量:“要不,咱們買幾條大狼狗吧?看家護院用。”

“養狗?我覺得行。”興德第一個贊同。

崔穎面露擔憂之色:“狼狗兇猛,會不會咬人啊?”

“就是因為它兇猛,所以才要買的。狗通靈性,不會咬自家人的。”鄒澎認真解釋。

他不可能始終待在家中,家裏有猛獸,也能對外邊宵小起一點威懾作用。

畢竟他們是外來人員,萬事小心為上。

“真能不咬自家人?”崔穎仍有些懷疑。

“可以先從小狗養起,先拴上繩索。跟自家人混熟了,再解開。聽說狗是需要教的,應該不咬自家人……崔姑姑,我的話,你還不信嗎?”鄒澎有點急了。

阿芙沒養過狗,便沒說話,只在一旁默默聽他們讨論。

崔穎姑姑漸漸被說服,點頭答應:“那咱們得好好挑,挑通人性的。”

鄒澎興致勃勃:“行,明天怎麽樣?我聽我徒弟說,他們那邊莊子上,大狼狗新生了好幾只小狗,剛滿月十來天,一只比一只勇猛。明天誰有空?咱們一起去看看?”

雖是養狗,可到底是添丁進口的,不能他一人做主。

阿芙想了想:“我有空,明日楊家設宴,女孩子們不上課,我能休息。”

“我也有。”崔穎附和,她是最閑的。

興德看看這個,瞧瞧那個,他是布莊東家,時常照看布莊。但他不在的話,布莊也能正常運行。

他笑道:“既然你們都有空,那我也有空。”

“行吧,那就大家一起去。”鄒澎小聲嘀咕,“買只狗而已,還挺隆重。”

不過這樣也好,同進同出,他不必擔心安全問題。

次日,一大早,興德就喂飽馬,又套上車。

——離得遠,他們準備乘車去。

馬已經許久沒出門了,看上去有點興奮,一時打響鼻,一時甩尾巴。

用罷早膳,幾人鎖好門,坐上車,駛出了長街。

這段時間,大家各忙各的事情,四人一起外出,還是數月前。

鄒澎自告奮勇駕車,将馬鞭甩得“啪啪”響。

剛駛出長街,就被停放在路中的馬車攔住。

那輛馬車停在路中間偏東的地方,能容行人經過,卻堪堪擋住了他們馬車的去路。

見有馬車過來,車夫一動不動,仍坐在那裏。

鄒澎皺眉,視線落在車夫身上,盡量平靜地道:“兄弟,你家馬車擋道了,可以往旁邊挪一下嗎?”

對方不回答,只轉身掀開車簾,露出一張英俊面龐。

鄒澎瞬間睜大了眼睛。

這,這……

他攥緊缰繩,準備掉轉馬頭,卻驚見馬車後面湧出數個好手。

阿芙在車廂內聽到外面動靜,掀簾問道:“鄒澎,怎麽回……”

話音未落,她就清楚地看到一個人從對面馬車上向來。

長身玉立,豐神朗朗,不是姬珩又是誰?

阿芙腦海空白了一瞬,下意識抓緊了身側崔穎姑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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