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胡漢三回來了!
我胡漢三回來了!
和曦問得清楚,陳總統卻沒有直接回答,他将盒子往和曦的面前放,垂着眼看木盒,沒什麽情緒地說,“這是祖傳之物,到底怎麽來的誰也說不清楚。”
他回話含糊,似乎是有什麽不能言說的秘密。
和曦也再不追究,反而問,“給我幹什麽?”
“家族傳承,也許和曦小姐需要。”
陳總統不願多說,嘴就像是被人封起來了一樣。和曦沒忍住看了眼他的眸色,見他目光并不渾濁,不像是被人控制起來。她不太明白這些舉動以及所謂的家傳。
眉心又跳了跳。
和曦沒有再問,接過盒子,“謝謝。”
這雖然不是她所必需的,但尋了回來更好,放在地府也能鎮住冥界。
她揮開正抱着她腿戀戀不舍的小孩,拿上盒子孤身走出去,沒有再回頭。
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的陳總統,在她的背影消失于古宅大門後,原先就不挺拔的身子猛地往地上一癱,耷拉着灰白頭發的腦袋,整個人送出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他同所有老人一樣,經歷過大事的高速心跳後進行喘息歇氣,待到氣息平穩,他才坐在地上擡起頭,看着正在捧杯微抿的鄭尹。見他面色平靜,陳總統卻覺得這眼神與面色更像一汪深水,心知肚明底下是波瀾乍起。面對這些隐晦的波瀾,他想開口說些什麽,喉嚨裏卻似乎有東西噴湧而上,沒有忍耐得下,吐出一口深黑色的血。
這血的味道竟然不是往常的腥,反而像是很久以前黃連的苦。
苦味蔓延在唇齒間,陳總統這樣很能吃苦的人都沒忍住皺了眉頭,又覺得鼻上有異物,伸手去抹了一把,沒想到抹下來了東西。
他以為是塵埃,低着頭去看,白皙而光滑,正是他鼻頭上的半塊皮,不着重分辨,就像是皺巴巴的軟紙,脆弱而易變。但它原本該好好待在鼻頭,嚴嚴實實保護着裏頭的血肉,此刻卻輕而易舉地被擦落下來,被揉皺。
“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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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尹淡然抿了一口茶,沒說話。
陳總統抓着那一小塊皮,又眼睜睜看着手指上皮與肉的分離,在新剝離出的指上皮層掉落在地上。圓睜着的眼,情緒從不可思議的震驚到釋然與了悟。
在他指頭露出森森白骨時,那垂垂欲墜的透明指甲蓋兒終于砸在地上,打亂了室內的死一般靜谧。高高在上的陳總統就這樣任由皮肉消散,對于迫害只字不言。
他知道眼前人不是眼前人。
他想,或許這就是宿命。
待白骨也消散在天地間後,鄭尹抿完最後一口茶,眼見着那一縷神識歸于故處,他不緊不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悠悠然地離開古宅。
而坐在他身邊的小孩,眼見自己父親死亡卻不哭也不鬧,表情冷淡地看着他的小風車,最後在鄭尹離開後,與面色同樣平靜還帶着笑容的仆人一塊離開房間。
和曦在離開古宅後,直接瞬移到別墅。
從在古宅的時候,她就隐約感覺到別墅裏出了事。她站在房間裏,探索之後沒有找到陸焰的身影,不止生魂與肉身,連死魂和屍體都沒有看到。
空氣裏飄着一股奇怪的氣味,像是血的味道。和曦循着路走,卻又找不到半點血跡。而經過原本該空着做擺設的廚房時,她忽然聽見奇怪的聲音。
和曦打開門。
房間裏的古文物鐵鍋發出沸騰的聲音,冒出來的熱氣将很輕的鍋蓋頂起,從那縫隙中透出的味道令和曦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走上前去,看見鍋蓋上熱氣凝成的白沫水珠,将伸出在半空中的手又收回來。
太髒了,看上去不是什麽好東西,不想碰。
和曦選擇直接揮袖将小鍋蓋打碎。雖然這樣便看不見前因後果,但她寧願看不見,也不想去碰這個看起來就髒兮兮的東西。
她以為鍋裏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但打開卻見沒有異常,清水白肉看上去是一道普通的菜。
如果不是在這個時間點,看見這肉湯,和曦是真的不會覺得意外。外出歸來肉羹熱湯,多麽美好的事情。
但這不該出現在這個年代。就說肉這一樣東西,就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年代,這個所有禽類都不再是人類食物的自由變異年代,這個以營養劑為生的年代。
而且,許多年前在人類剛創造出來的時候。文明野蠻且脆弱的年代,生存能力差,打不到獵沒有食物的他們,以垂死同類作為食物。
那會兒和曦與她弟弟賀息臨世,還被人類友好拉去品嘗了。
味道暫且不說,總之不算太好。就是原材料與現在大鐵鍋裏的肉片是同款。
鍋裏煮着的是人肉。
鐵鍋清水裏飄着密密麻麻的肉片,晶瑩剔透看上去同魚片差不多,但和曦還是能從紋理之中分辨,這就是正兒八經的人肉片。
“陸焰。”和曦出聲,用穿透陰陽兩界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即便她來的晚了,死魂也至少還是該存在的。但現在一眼望過去,見不到肉體也沒找到死魂,這就不應該了。地府門都關了,陰差也會鑽空子偷懶,哪裏會這樣急着收魂。
她以為陸焰該是藏在哪個角落。
殺手這樣殘暴,精湛的刀工将人削成這樣薄如蟬翼的一片又一片,一看就是個很有心理素質又非常變/态的人。陸焰還是個小孩,再怎麽見識廣有勇氣,也就是小孩兒,說不定被吓着藏起來了。
殺手這樣殘暴,精湛的刀工将人削成這樣薄如蟬翼的一片又一片,一看就是個很有心理素質又非常變/态的人。陸焰還是個小孩,再怎麽見識廣有勇氣,也就是小孩兒,說不定被吓着藏起來了。
喊一聲,她回來了,陸焰也應該要出來了。
但沒有。
房間一點動靜也沒有。
魂魄消失了。
和曦終究擰下眉,想着要不要去碰她避如蛇蠍的鍋,試探着伸手去跟才發生不久的事打個招呼。但伸出手的一瞬間,紛擾熱氣直接打在她的指尖,裏頭蘊藏着的古怪氣味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實在是,難以忍受。
只是在熱氣打到手指尖的時候,那些才發生不久的事便都浮現在和曦的腦袋裏。跟放電影一樣,一幕又一幕地清晰又明了。
和曦從頭到尾地看完了這一場電影。在超清畫面中看清所有前因後果。
她沒有想到凡人竟然會手持神器,去殺害另一個凡人,而且還是魂飛魄散的那種殺害。歹徒手裏的小刀名為消刃,雖然算不上什麽上古神器,但也有些厲害。原先是用來殺神魔的,而如今用到肉體凡胎上,就不止死亡這般簡單,靈魂都有收到深創。更不必說是這叫千刀萬剮。
難怪陸焰的靈魂會消失。肉體都被切成這樣了,靈魂如果實體也該是被切成肉丁肉沫,沒有實體就只能是消散。
和曦沒明白,這樣一個凡人是找惹誰,惹了什麽深仇大恨,讓人拿他做湯。也沒有想明白,天宮神器怎麽會出現在凡間,被人類拿來行兇。到底是神明的旨意,還是神明隕世的時候遺落在人界,人類自己悄悄咪咪拿來的。
當然,以上種種問肉湯是問不出來的。
她也知道陳總統為什麽會說,這神珠是她所需要的了。
神珠于此刻的地府并非必需之物,但它作為冥界聖物,常年被人觊觎,最主要的原因還不是因為它的神聖,而是因為它有一個凝魂聚魄的功能。
靈魂在天地之間消散,一點痕跡也不留。這樣是沒有辦法死而複生的,即便是和曦這樣的大神,也沒有任何辦法。但神珠不同,它作為神器專攻一項,很不巧就有這個功能。
和曦将盒子打開,在人界禁制的桎梏下,神珠沒有讓整個人間都陷入黑暗,僅僅只是讓這棟別墅沉入黑夜。她在一片漆黑中于神珠上施法。純白的法陣在她腳底生起,赤紅色絲絲縷縷的光從別墅的四面八方飄來。
等別墅中的光縷凝聚在一塊兒快要凝結成人型的時候,純白法陣的四周忽然有鮮紅血液往中間流去。
這是神珠的警告,告訴施法者靈魂回不了原本肉體。凝聚出來的魂體也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沒什麽用的,還要耗費神力,勸她三思而後行。
和曦也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肉體都成湯了,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把肉沫肉片揉吧揉吧在一塊,再說肉湯有它自己的思想,不見得它就樂意再變成生肉。
就算陸焰的靈魂回來了,也只能拿別的東西給他造一個肉體,雖然有些麻煩,但此刻陸焰的靈魂還真是必回不可。
和曦不在意這一丁半點的神力,從而再次加快凝聚魂體的進程。
過了一會兒,四周的血流盡,魂體也終于凝成人型,凝成一個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陸焰。
對于神珠的功能,和曦只是聽說過,沒有什麽機會用到,這也是她頭一次見真正消散後魂魄,也沒有想到這玩意居然還自帶光環。與普通靈魂不同,消散之後凝聚的魂魄是赤紅色的。
“啊!你終于回來了!”陸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驚喜,雖然在死後失去五感,連着魂體都消失不見,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他覺得自己終于又有意識,就是一件令他狂歡的事了。
“發生了什麽?”和曦看着他紅色的靈魂,照常是個傻大個的模樣,端端正正沒有什麽奇怪的變化。
“就是你出門不久,我在家打游戲,然後有個人進來,我以為是肥宅水,然後他就把我宰了。”陸焰思路清晰地說出自己遭受的非人待遇。他變成紅色魂魄以後,說話反而比之前順暢許多。
但他所說的這些,和曦都是知道的,她從電影裏面已經觀看完畢了。
“而且!那個人好過分,他開始都不殺我,就逼迫我看着自己變成肉片。”陸焰整張臉的所有五官都歪在一塊,擠出來一種義憤填膺的感覺。
他真的很生氣,特別生氣。
倒不是氣自己技不如人被殺了,主要是萬萬沒想到最後竟然是為了肥宅水死了!如果提前知道會因為肥宅水而死,那他一定會喝個痛快再去死。
而且殺手就很變/态。居然會這麽搞,千刀萬剮也就算了,還一定要他自己看着。最後連頭都不放過。雖然說被注射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藥劑,疼還是不疼,就很麻木很沒有感覺。但是,他弱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創傷!
試問有哪個正常人,可以心平氣和地看着自己的眼球被切成胡蘿蔔丁同款呢。又有哪一位正經人類,可以接受自己鏡子裏的自己,渾身上下只有骨頭和大腦,同時腦袋半張臉還露出可愛又美麗的小白骨呢。
最重要的是!
他這麽個正常人,就眼睜睜見證自己從人類變成肉丁肉沫肉片的過程。
因為藥劑,不能閉眼,不能自/殺,也根本不會在殺手想要他死亡之前死亡,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翻來覆去的搗騰,被變成肉湯。
直到最後一個眼球被取下,這場只有一個觀衆,并且觀衆還是演員的人體表演才算結束。
雖然結束的那一剎所有感覺與情感都消失,但此刻的陸焰回想起來,心裏頭還是由衷的快樂。即便肉體沒有感覺,他的心靈就仿佛遭受了一百次撞擊,已經成為了肉體同款小肉丁。
實在是太魔鬼了,這種變态殺/手。什麽仇,什麽怨,讓他費這麽多功夫來殺一個小辣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