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跟在李奇身後的楚豔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剛才打量楚芳時，楚豔知道他的目光在楚芳的頭發上停留了一瞬。

由于楚芳是楚豔熟悉的人，有記憶打底，從一開始楚豔就沒有對楚芳的發色感到怪異，沒有人會對慣常的事生出特別的感想，何況楚豔又不是沒見過黃頭發的人。

不過經李奇這麽一提醒，再回憶一下這個商貿大廈中其他人的穿着打扮，楚豔知道楚芳的打扮可能有些不入時。

對此楚豔也沒有太多辦法，所以這時候就顯出金錢的重要性了。至于回到重前以宮中用度引領潮流的地位，只怕不只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了。而以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來看，還得有名氣。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楚豔知道就連自己都感到不對勁，作為當時人的楚芳只怕會更加的壓抑。但是到大場合鍛煉一下，對楚芳未來只有好處。看到神色越發緊張的楚芳，楚豔只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就沒有多加過問了，所有的心理壓力都必須由她自己來克服和度過。

很快走到另外兩個人面前，李奇就為雙方互相引薦，先向另外兩個人通報了楚豔和楚芳的姓名，并且用誇耀的語氣說楚豔是繪畫天才。但那兩人只是點點頭，一副索然無味的表情，對天才的話也并不當真。

李奇對着其中一個枯瘦的老人告訴楚豔和楚芳，“這位是着名畫家苦荞老師。”

兩人幾乎同時發聲。

“苦荞老師好。”楚芳非常熱情的問好。

“你好。”而楚豔則顯得更為驕矜。

楚芳這樣的熱情不是因為他知道苦荞是浙派頂尖畫家，又在國家畫院挂名的人物。楚芳的熱情完全來源于一種銷售員對顧客的熱情，所以聽到老師這個詞後，也不管對方是幹什麽的，先吹捧再說。

至于楚豔驕矜的理由，她什麽樣的大畫家沒講過，要是沒弄清對方到底有幾斤幾兩就盲目尊敬，萬一只是一個吹噓出來的三流貨色怎麽辦。

對于姐妹倆截然不同的态度，苦荞根本沒放在心上，像這種被人帶到他面前的後輩多不勝數，什麽妖魔鬼怪他沒見過，但是想要獲得他苦荞的提攜，那可不容易，他這個人什麽都可以不在意，但是自己的名聲他可是在意得很吶。

所以苦荞只是态度冷淡的回應了一聲，“好”，便端起茶杯喝茶，大有拒絕交談的意味。

李奇又轉向旁邊那個目光如炬的男人，他看起來比李奇要稍微年輕一些，不過也已經人到中年了，所以身體有些微微發福，李奇介紹說，“這位趙況達先生是位書畫經理人。”

楚豔維持着跟剛才同樣的态度說，“你好。”

楚芳拿不準叫趙況達經理人還是經理，為了不出錯，就同樣的熱情道，“趙先生好。”

趙況達是生意人沒有苦荞那種藝術家的架子，又想要賣李奇一個面子，所以臉面上至少要比苦荞好些，笑着對楚豔他們說，“兩位小朋友好啊。”雖然楚芳和楚豔不管是穿着還是氣質都比同年齡的學生成熟許多，但是人的真實年紀也并不會就此影藏，尤其是在趙況達這種慣會看人的人眼中。

雖然氣氛不是很融洽，在互相打過招呼之後雙方也算是認識了。而李奇面對使氣氛不融洽的苦荞，也毫無辦法。說起來苦荞是美術館的榮譽顧問呢，根本不會給比自己年輕的李奇面子。

這事情本來只是李奇和楚豔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一個想賣畫，一個想買畫，再加上商讨一下視頻展覽的事情。可是雙方身邊都有其他人，又不能随意打發掉，所以作為買方，李奇對楚豔說，“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先約的你，沒想到在這裏遇到兩位朋友。不過這兩位都是行業裏的高人，不如你把畫拿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參詳，到時候讓趙老弟給定個價，保證我們雙方都不吃虧。”

剛剛李奇誇楚豔是天才時沒人在意，以為只是例行恭維，可是聽到李奇是想要買楚豔的畫，趙況達一改先前散漫的态度，正襟危坐起來。苦荞也看向楚豔，因為李奇這個人的眼光還是能夠讓人稱道的，他看上的畫，一般來說不會有次品。

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楚豔身上的時候，她才不慌不忙從楚芳的挎包裏取出一本美妝雜志，煙殼就夾在雜志的書頁中。

楚豔的動作并不因為對方眼神的催促而加快，在這短暫的相處中，除對人不關心只對畫關心的苦荞外，李趙兩位人精都對楚豔所表露出的氣質贊嘆有加。

當雜志的書頁展開，還在心中對楚豔這個做着猜測和評價的李奇和趙況達卻沒有搶過苦荞。

苦荞沒有将煙殼取出來，仍讓它夾在雜志中，他本人卻雙手捧着那雜志，一雙眼睛閃着精光仿佛靈魂被吸入了那畫中的世界。

李奇和趙況達從旁觀瞧，也是同樣的驚豔，李奇還在心中感慨，看來影像終究還是削弱了繪畫本身的意境。

“妙品，絕對的妙品，雖然不是用水墨作畫，但這□□卻筆筆皆是水墨，色彩層次豐富，筆觸老辣，氣格高妙。”苦荞對着那幅小小的畫作贊不絕口。在贊嘆完畢之後，他的眼睛依舊沒有從楚豔的畫上離開。又對着畫端詳了幾分鐘之後，才有些戀戀不舍的遞給李奇。

但是不等李奇将畫拿在手中一分鐘，苦荞就腆着老臉說，“小李啊，你平常看到的好東西多，不像我認識的人少，一年到頭看不到什麽好東西，你看能不能忍痛割愛，将這幅畫讓給我啊。”

苦荞看李奇要說出拒絕的話，馬上補充道，“我用自己的一幅畫跟你換，而且買畫的錢由我自己出。”

苦荞的話讓李奇有些動搖，他也知道就算楚豔的這幅畫有千萬條好處，但唯有一點，苦荞成名多年，他的畫是有市場的，而楚豔汲汲無名，收藏她的畫只能出于個人愛好。

就在李奇陷入沉思的時候，另一邊的趙況達卻插言道，“那可不行，見者有份，這畫我也喜歡的很，不如在拍賣會開始之前，我們三個來個小型拍賣，價高者得。”

跟苦荞和李奇好歹還有一層學者的身份不同，趙況達是一名實實在在的商人，商人的嗅覺是最靈敏的，他知道這楚豔幅畫覺對有投資的價值。何況楚豔這個人的氣度和年齡本身就值得投資，一個天才畫家，多麽的令人期待啊。

“小型拍賣會。”苦荞環視一下安靜的四周接着說，“吵到別人可不好。”

說來他們三人都是到商貿大廈來參加十二點半舉行的藝術品拍賣會，苦荞和趙況達提前到這裏是探讨畫作版權授予的一些事情，而李奇來見楚豔，就剛好跟着兩個人遇到。

苦荞還想拒絕，李奇和趙況達對視一眼，發現對方眼中同樣勢在必得的神色之後，就說，“如果用暗标的方式，就不會吵到別人了。我們一人寫個字條，讓楚小姐這位畫主人看，到時候誰的價格高就賣給誰。”

楚豔看到自己的畫這樣搶手，卻沒有得意忘形，她還想有更長遠的發展就說，“現在三位争持不下，未免傷了和氣，到時候要是報價超出自身承受能力可不好，還是取價格為中數的那位買畫，我覺得更為合宜。”

對于拍賣這種西方售賣方式楚豔也有所了解，于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此時苦荞對楚豔的态度已經截然不同了，他自知要是拼財力的話，可能要被另外兩個人比下去，但要說三個人中有誰真正最懂，最愛楚豔這幅畫，苦荞自負非自己莫屬了。

在趙況達也加入争奪的時候，苦荞以為自己怕是沒有機會了，沒想到楚豔一句話又使他重新亢奮了起來。

經此一事苦荞對楚豔的好感可謂節節攀升，在李奇和趙況達思索自己的報價時，苦荞和顏悅色的問楚豔，“楚豔啊，你有師父嗎。”

楚豔擡眼看了苦荞一眼，覺得從此人剛剛看自己畫的樣子來看，恐怕當不得自己的師父。于是直率的說，“師父有，不過去世了。你恐怖也當不了我的師叔。”

苦荞的神色沒有什麽變化，“我是當不得你師，不過我有一位師叔。他老人家可是國寶級大畫家，齊派張派都學過，五十年代公費留洋躲過浩劫，可謂是學貫中西，只可惜年過七旬還找不到傳人。”

楚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根本不是什麽天才少年，畫技倒是可以在練習，意境怕是再難深入了。便讓楚芳放自己拍的視頻，讓後對苦荞說，“你轉發我作畫的視頻給師叔看看，要說他覺得我有資格成為他的弟子，你再來聯系我吧。”

苦荞年紀不過六十，微博玩兒的還挺溜，因為上過一些文化類電視節目，又有官方認證，還跟其他名人互粉，加上時不時分享自己的新作，粉絲也有一百多萬。

他毫不猶豫的轉發了楚芳發布的微博，并且＠V中國書畫院葛仙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