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周一，其要緊程度勝于入職那一天。畢竟，入職的時候，她只是找到了一份工作，而現在，她找到了一份事業。
二老板說九點到，她提早十分鐘過來，辦公室門口的秘書小美給了她一個橘子：“老板今天心情不太好。”
……該不會還記仇那瓶保健酒吧？
小周打量掌心的橘子：“橘子這麽軟，用來防身砸不暈人的吧？”
小美用“你怎敢如此大逆不道”的眼神瞅着她：“氣多傷身。萬一老板生氣了，你可以表演生吞橘子，博他一笑。”
小周：“……”
進辦公室的時候，小周特意觀察了一下二老板的臉色。莊嚴肅穆得仿佛在向自己致哀，心情的确不大好的樣子。
她幹笑道：“我出門看黃歷，今天是個好日子。”
二老板說：“我也看了，宜安葬、入殓、立碑。”
小周：“……”
二老板起身從書架裏抽出一個文件夾：“馬瑞雖然通過了你的升職申請，但給的是最低待遇，不能帶公司藝人，要去街頭挖掘。”
小周将橘子拍在桌上：“那不就是星探嗎？太過分了。”
“嗯，所以我回絕了。”
“……”她只是小抱怨一下，态度并沒有很決絕，“這是讨價還價的一種招數嗎？”
“我打算把你調到新成立的公司去。”
他手裏的文件夾翻到公司簡介那一頁遞給她，“森微娛樂，由伊瑪特、羅少工作室和EF共同投資成立，将集合三方的頂級資源打造全能新星，主攻新媒體方向。”
小周腦子轉不過彎來。她知道公司內部最近在新媒體資源這一塊競争激烈，日程不緊的藝人都開了直播：“伊瑪特準備培養一家新公司和自己搶生意？”
二老板說：“這是一家全新的公司，将開拓全新市場。”
資料翻到了後面，小周看到了森微的出資比例及股權比例。
EF是家唱片公司，雖然經營每況日下，但背靠張氏集團這樣的商業巨艦，資金雄厚，出資比例最高；
羅少工作室由音樂教父羅少晨開設，擁有流行樂壇最頂尖的專家團，主要把控質量；
作為老牌經紀公司，伊瑪特擁有豐厚的資源與人脈，足以讓人一夜成名。
如果它們聯手……
光是腦補，已令人心潮澎湃。
二老板說：“三木成森，積微成著。”
小周問：“那為什麽不叫森著呢？”
“……剛建立，還沒著。”
小周将資料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猶豫不決地問：“這真的不是一家專門流放三大公司淘汰人員的公司？”
二老板說：“不必憧憬你被淘汰後的美好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是不可能被淘汰，還是不可能這麽美好？
小周偷瞄他的臉色，想問又不敢問。
二老板從抽屜裏抽出兩份合同，往桌上一擺，然後從靠近心髒的上衣袋裏抽出一支鋼筆，遞到她的面前：“命運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裏。”
小周接過沉甸甸的鋼筆，開始看合同。
二老板給她放了一首舒緩的歌曲。
合同十分枯燥，小周在歌曲的催眠下，昏昏欲睡，不得不抗議道：“能不能來一首振奮人心的歌曲。”
二老板順應民心地放了《忐忑》。
小周：“……”
明快的節奏加速小周的閱讀。合同顯然出自同一個模板，只有甲方爸爸、底薪與抽成不同。伊瑪特底薪高，但抽成低，森微底薪低，但抽成高……很高。
二老板站在她的身後，目光落在她正在閱讀的那一行：“森微采用精簡化組織架構，除了必要的部門外，培訓、宣傳、策劃等業務都會外包給專業公司。相對的，經紀人會擁有相當大的自由度和決策權。”
小周心快跳了兩下：“像你當初那樣？”
伊瑪特的崛起離不開封亞倫的走紅；封亞倫的走紅離不開二老板的經營。所以，在二老板還不是二老板，只是普普通通的經紀人時，就擁有了讓大老板閉嘴的一票否決權。
她入行晚，沒趕上二老板表演草根逆襲的好時候，但草根逆襲後吊打大老板的後續故事也很精彩。
二老板微微站直身體：“不會像我那麽辛苦。”
小周愣了下，擡頭。
二老板低頭，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有我當靠山。”
……
仔細看二老板，雖然冷酷無情、刁鑽刻薄、嚣張跋扈、得理不饒人……但，臉還是養眼的，而且護短，好過累死累活還要出去頂鍋。
小周握着筆，默默地合上森微的合同。
二老板：“……”
“我剛才解釋得還不夠清楚嗎？”
小周捏着伊瑪特的合同，翻到簽名那頁：“很清楚啊。所以我才要留在伊瑪特，讓您就近照顧。畢竟，伊瑪特只占森微股權的三分之一，您這座靠“山”在那裏最多是中間的“丨”，我依舊要面對下面那道‘凵（kan）’。”
擔心他不高興，她考慮是否表演生吞橘子。
二老板目光微垂，盯着她的後腦勺。
小周等了會兒，見他光看不動，壯着膽子摘下筆帽，準備提筆簽名。他終于慢悠悠地開口：“你還有二十年的房貸吧？加入森微，可以縮短到兩年。”
小周的筆頓住。
二老板嘴角微揚：“實在混不下去，随時可以回來。”
……
話說到這份上，再矯情下去就傷感情了。小周打開森微的合同，爽快地簽字。
二老板盯着合同上的字，緩緩道：“剛才是你讨價還價的一種招數嗎？”
就算是，也絕對不能認。小周站起來，認真地說：“請務必相信，你剛才的确力挽狂瀾、扭轉乾坤，打消了我愚蠢的念頭。”
二老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收走合同。
小周追在後面：“創業艱難，一定會有開荒小團體吧？您讓我帶誰去森微啊？”
“你想帶誰去？”
“咦，可以選擇的嗎？”
“可以。”
她雙手交握，心髒激動得差點跳出來：“那……大喬可以嗎？”
二老板露齒一笑：“只有馬瑞可以。”
“……感謝您仁慈地留下了‘可以選擇不帶’的權利。”
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任的是小周，燒火的卻是二老板。
人事手續還沒辦妥，她就被驅去新公司開會。
人在路上，抱怨不停。
“我誰都不認識！去那裏做什麽？”
二老板冷淡地回答：“就坐什麽。”
“……幸虧我們發的是微信，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回答了。”
森微娛樂坐落在市中心繁華地段的辦公大樓裏，門禁森嚴，進出門刷臉，上下樓刷卡。小周初來乍到，只好抱着手機在寒風中一邊無聊地讀玻璃門上的告示，一邊等新同事來認領。
也許知道她無趣，二老板發了一份森微入職人員的名單過來。
總經理：陳墅
……
資深經紀人：孫兆麟
經紀人：周六日
前面幾行都是印刷，最後一行手寫，且字體俊秀、筆跡眼熟……小周恨恨地發了條語音過去：“報告高明又勤快的領導，我已改名，叫周晶晶。”
改名時，對新名字不算很滿意，可是在舊名字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下，竟覺得這名字光輝得可以刻上三生石。
高明又勤快也是個名字梗，因為二老板叫高勤。
“周小姐您好，我是孫兆麟。”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從大廈裏快步走出來。
小周瞄了眼他的臉色，吃不準是否聽到了自己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孫老師您好。”
“叫我兆麟就好。”
對方客氣，小周卻不敢随意。孫兆麟曾是伊瑪特的老對手——唯傑娛樂的經紀人，在業內小有名氣，還跟自己栽培的一線明星出來開工作室。誰知沒多久，明星出醜聞栽了，他輾轉了幾個經紀公司，始終沒能恢複昔日的榮光。
論履歷，比高勤還資深一些。
寒暄幾句後，孫兆麟說：“我還要等一個人，要不我先刷卡讓你上去？”
小周不大好意思：“是新的同事嗎？我和您一塊兒等吧？”
“不用不用。”孫兆麟領着她往電梯的方向走，“女孩子不經凍，外面這麽冷，你先上去吧。”
小周不願駁他的好意，乖巧地跟在後面……
大堂的玻璃大門突然打開，一個保安從外面追過來：“等下，還有個森微娛樂的要上去！”
孫兆麟腳步不帶停的，直接一個180°轉彎，往回走。
小周愣了下才轉身。
玻璃門合得很快，一個颀長的身影被擋在門外。他下半張臉被玻璃門上的告示擋住了，但那雙仿佛自帶電流的漂亮眼睛正隔着玻璃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孫兆麟沖到大門處，按下開關。
門刷的朝兩邊拉開，露出一張俊秀斯文的臉。陽光落在他的身後，照耀着那頭整齊濃密的黑發微微發亮。
不像天使，像僞裝純良的魔王。
小周被腦海突然冒出的臆想驚了一下，那人已在孫兆麟的陪同下，朝自己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