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報道

通知書附帶的說明裏有講要自己準備行李的。接下來一直到開學之前,明子就是給自己準備行李。中間士安大哥還特意去了趟大學,給明子探探路,暑假有好多學生沒回家,還在學校的,也能看個差不多,再加上打聽。還真讓大哥給問了個八、九不離十。

大哥回來跟明子說,還要遷戶口和糧食關系啥的,還得自己帶上至少一個月的糧票,一個月以後學校的補助才能發下來。被褥也要自己準備,還有洗漱用品,包括餐具都是要自己買的。如果嫌麻煩的話,錢帶足了到學校買也是一樣,學校哪市中心很近,省城裏有百貨商店,什麽都能買到。

明子娘一聽,就張羅着給明子做新被褥。明子說不用,舊的拿去用就好了,年年都拆洗,幹淨得很,看着也不舊。明子娘說什麽也不同意,說舊的留着明子放假回來蓋,上大學了,得用新的。

正好,大哥結婚未來大嫂也要做新被褥,大嫂家離得太遠,也不好來回的折騰,就說了在明子家做被了。明子娘就帶着明子和未來大嫂一起進縣城裏買被面兒。其實明子娘手裏攢着好幾套被面兒呢,不過是想讓大嫂選新樣子罷了,明子可沒想自己選,她對現在的花布眼盲的很,覺得都差不多。這回進城,主要是買棉花。

“大娘,您手裏沒攢幾床被面兒啊?咱別花冤枉錢了,給妹妹買一床新樣式的得的。我們就用你手裏的就挺好的。”未來大嫂看明子娘看花布,趕緊表明立場。

“咦,嫂子,你咋知道嬸兒手裏有被面兒呢?”明子一口一個嫂子,打死不改口,未來大嫂已經被她叫麻木了。

“那還用猜啊,我娘手裏頭給我哥他們攢着呢呗。大娘這麽有心的人,我可不信沒提前準備呢。”未來大嫂說的理所當然的。

“就你心眼多。別惦記那些東西了,那都是給明子她們姐仨留的,你可撈不着。快點選些便宜的讓我應付過去吧。”明子娘擡頭在未來大嫂的手上拍了一下。

“哎喲,大娘,可不帶你這麽偏心眼兒的。那我可不幹。這麽着吧,今兒咱買兩床,我拿一個跟妹妹換一下成吧?總得讓我占點兒便宜吧?”未來嫂子嘻嘻哈哈的配合着明子娘的玩笑,好像她手裏那留了好些年的被面兒是多麽稀罕的東西似的。

“大嫂,你這兒媳婦兒可不錯。不争不搶的。”賣布的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看着明子三人聊天,看得樂呵。

“可不是。”明子娘應和着。“就這兩樣的吧。裁兩副被面兒的。花布也來兩床褥子的。再給稱三十斤棉花。”

這一大堆的東西,明子爹是趕着馬車進城的,這會兒出去送貨去了,得下午才能回來接她們娘仨,東西先放在一商店了,說了下午來取,明子娘又帶着明子和未來大嫂到兩條街外的二商店。老都縣城橫四豎三七條街,一共四家商店,都在中心這兩條街上。這女人愛逛街的屬性,不管到了什麽年代,它都不會變。

“明子,你上學還要啥了?”二商讓的日用品比一商店全,到了二商店,明子娘就問明子。

“洗臉盆,茶缸,毛巾,胰子,飯盒,筷子,差不多了。”明子把兜裏的小紙條拿出來,照着念。都是大哥問回來的。

一一都買上了。

又閑逛了一會兒,中午買了口幹糧湊合着吃了。就回一商店等明子爹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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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買回來了,接着姥姥和明子娘就一塊兒忙活着給明子做被褥。

等到九月份開學的時候,打上了行李包,再拎上臉盆暖壺啥的一個網兜。明子就跟着大哥出發了。

大哥這兩年經常在外面跑,出門不打怵,特意請了兩天的假送明子上學。廠子裏都知道是送明子上大學,領導也都樂意給這個假。

一百多裏地的路程,綠皮火車跑了快兩個小時,咣當得人都快散了。大哥還坐得挺享受的樣子。到了車站,就有學校的學生舉着牌子在接。也沒有車啥的,只是有個人幫着領路而已。走了有十幾裏路,才進了校園。

接明子和大哥的,是明子直系的大三學長,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七七年第一批的考生,本市人,穿着綠色的軍裝,帶着眼鏡,一聽明子的名字,就說知道她是誰了,原來明子的事兒早都在學校傳來了。說今年學校來了個十五歲的小天才,都等着看明子的真人呢。

得,還是免不了被圍觀的待遇。

入學手續都是學長幫着辦的,明子只需要坐在邊兒上等着就行,學長跟大哥就都給自己辦好了。周圍的同學,家長來送的幾乎都沒有,人人都是自理,她這樣的,按理來說要被笑話的,不過一看她的樣子,全都恍然,原來是她啊。然後就好像明子啥也不用幹是挺正常的事兒一樣,也沒有笑話她了,還時不時的有學長學姐上前來問問她,有沒有啥需要幫忙的。

這比在家還受關照的節奏啊。

宿舍在三樓,門口有看門的大媽,不讓男生進門。就開學報道這天給通融了一下,讓男生幫着擡擡行李啥的進去。

八個人一個宿舍,光溜溜的鐵架子床,上下鋪。上面鋪得木板。靠窗放着一張退了色的方桌,連凳子都沒有。這就是宿舍的全部了。

明子來的時候,宿舍裏已經住進了三個人,兩個挑了上鋪,一個挑了下鋪,她是第四個到的,挑了靠門的下鋪。做了下自我介紹,彼此認識了一下。穿得相對時髦些的姑娘是本市人,十九歲,叫方愛華,住在明子斜對面的上鋪,一看家庭條件就不錯,床上是小碎花的床單,被子也是同系列的碎花兒被面兒,淡黃色的棉線枕巾,床下放着兩個臉盆,這應該是手腳分開用的了,臉盆裏還放着牙膏牙刷香皂之類的高檔消費品,桌子上放着的鏡子和梳子應該是她的,還有那個蓋着手絹的茶缸應該也是她的了。這是個講究生活品質的大小姐似人物。

對面下鋪住着的姑娘也是本省的,叫王紅玉,今年二十二了,複習了兩年,才考上的。穿得用得跟明子差不多,應該也是家裏不愁吃喝的,不然也不能讓孩子複習這麽多年就為了考大學。

明子上鋪的姑娘穿得很意思,像是四五十歲的老幹部一樣穿着制服?實際她才二十歲,隔壁省的。叫田靜姝,聽名字就是有文化的人取的,明子聽話音兒再加上一點合理的猜測,這姑娘的爹娘應該都是有學問的人,那十年裏沒少遭罪,孩子的教育是沒落下,但是思想上有點患得患失了,看這姑娘的穿着和講話就知道,很保守,并且有些刻板,仿佛時刻都在注意着,不要被人抓住把柄一樣。這是吃過苦的。

明子都沒用怎麽介紹自己,只說了明子和年齡,大家就全都是,哦,原來是你呀,的那種表情。然後瞬間姐姐感自動上身,把明子當家裏小妹妹似的一個個恨不得把她揣在兜裏帶着。

呃,這時代家家孩子都不少,果然比後世的學生有姐妹愛太多太多了。

到了晚上,宿舍裏又住進了三位同學,王娟和葛紅梅都是外省的,她都是二十一歲,一個住在了明子對腳的上鋪,一個住在了下鋪。本市崔豔華是位大姐,二十七歲了,足足比明子大了十二歲。家裏孩子都兩個了,大的都七歲了。是本市人,丈夫在班府上班,是個小領導,她本人之前一直在家裏帶孩子,這兩年丈無嫌她文化低,跟他不相配,大姐也是狠人,在家一邊帶孩子一邊兒複習,居然真的讓她考上了大學。

最後一位同學是夜時兩三點鐘才到的,折騰得大家都跟着起床幫着她忙活。是個老陝,火車晚點了,她才來得晚。身上衣服上帶着補丁,被褥也是舊的帶着補丁,臉盆什麽的也全都是舊的。腳上的膠鞋都露了腳指。她叫劉喜妹,十九了。人看着腼腆,還有些拘謹。宿舍裏只剩下方愛華下鋪一個位置了,她也沒得挑。麻利的鋪上那薄得幾乎就剩下兩層布的褥子鋪上,東西也沒收拾,先放在床下了,就躺下了。這是怕打擾大家休息吧。明子明顯感覺到方愛華對她下鋪這位新室友的嫌棄。

大哥幫明子辦完入學手續啥的就下午了,沒有回老都縣的車了,就在學校附近找了家招待社住了一宿,第二天臨走的時候,又來給明子送了兩包點心,留下五十塊錢才走的。明子一大早就開始上課了,也沒見着大哥,還是中午放學回來,看門的大媽轉交的。

從這一天開始,明子就正式的開始了她的大學生涯。

全班三十個同學。最小的都比她大上四歲。男生女生的都把當小妹妹。大一點的,像崔豔華,家裏孩子也沒比明子小幾歲的,那是直接把明子當子侄輩看了都,洗衣服的時候,時不時的就得把明子身上的扒下來一塊兒給洗了。老師們更是拿她當小孩兒看了,教文學史的老教授是個老太太,每回見到明子就跟見了親孫女兒似的,時不時的還從家裏給明子帶好吃的。

沒過多久,全系都認識明子這個小同學了,沒一個叫她明子的,都管她叫小老幺兒,讓明子這個內心裏住着一個幾十歲老阿姨的人,囧得不行不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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