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姚依依

莫小喬來到了這座公寓樓,好高,仰頭望,感覺自己戴的帽子都要掉下去了。莫小喬坐着陳舊的電梯來到第八層,看電梯老阿姨不屑給任何人按電梯,卻打量每一個人,看見陌生人就問,你去幾層啊,似乎她不是電梯管理員而是治安巡邏員。“哦,找老王學畫畫的吧?給他學畫畫的學生經常來找他。”電梯管理員無所不知的說。

莫小喬敲響了門,開門的是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頭。“王教授好。”莫小喬有些局促的問好道。和想象的不一樣,房間裏并沒有擺放一幅畫,陳舊,淩亂,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

齊遠為莫小喬介紹了一位美術學院的教授,齊遠說,可以指導你畫畫,你考個美術學院什麽的,也可以幫你托托關系,你去認識一下吧。莫小喬就去了。

王教授看上去并不可親,莫小喬從一進屋就覺得局促不安。王教授笑着說,不要緊張,小同學,你有沒有繪畫基礎啊。莫小喬答,沒有。王教授笑道,那咱們可的慢慢聊了。莫小喬看了看亂糟糟的沙發,不想坐,但還是找了一個相對幹淨的位置坐下了。

王教授上下打量莫小喬,胸不大屁股不翹,腿又細又長,腰窈窕一握,眉清目秀,黑發如瀑,不由口水都要下來了,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不錯,微微的戀童癖。

挨着莫小喬坐下,“想上大學嗎?”想,莫小喬說。聽我的就一定能上大學,說着,将手放在莫小喬的手上。莫小喬下意識的抽回手,奇怪的看着這個王教授。王教授非常享受剛才的一摸,又不好冒進,繼續裝模作樣,“你畫過人體嗎?別不好意思,這是藝術。”

莫小喬有些尴尬,她有些搞不清楚,但是她想走了。王教授看出了女生的緊張,拿來茶杯到了一杯水,示意莫小喬喝水,莫小喬放下杯子沒有喝,王教授說,你喝了這杯水,我給你拿幾幅畫看看,又将杯子端到莫小喬面前。莫小喬只好接過杯子放到嘴邊要喝。

齊遠對于自己的這段交易多少有些內疚。王教授确實是一個美術學院的教授,但是王教授也确實是一個客人。他喜歡年輕單純的小女生,與老板相熟,齊遠曾經為王教授介紹過好幾個小姑娘,甚至有初中生。但是那些女孩子都是心甘情願的,為了賺錢,她們願意。但是莫小喬不知道。王教授很願意嘗試這種新的樂趣。為了以防萬一,老板給了他一包藥粉。老板有很多種藥丸藥粉,都是獨門密煉,老板曾經說過,只有想不到的,沒有他的藥做不到的,曾經有人告訴齊遠,老板的藥甚至能夠讓人起死回生。齊遠不相信死而複活,但是她絕對相信老板的能力。

莫小喬手中端的這杯水已到唇邊,未來得及喝下,就被一聲巨大的砸牆聲吓了一跳。隔壁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聲響,稀裏嘩啦、聽聽光光,隐約聽見某種吼叫,似乎是一種猛獸,甚為讓人惶恐不安。

王教授和莫小喬不由都停住了動作,望隔壁那面牆看,又是一聲巨響,還有吼叫,毛骨悚然之處即便是白天,還是讓人恐懼,兩人不由都站起身。

打開房門走出來,電梯大媽還有另一個同一樓層的年輕人已經在門口了。電梯大媽對本幢樓的情況十分了解,俨然地下工作者一般無所不知。據大媽說,這一間是一對父女租住的,父親五十多歲,女兒二十出頭,最近女兒身體不好已經好幾天沒見出門了,今早父親出去了,應該是女兒一個人在房間裏。

随着屋內的聲音更加混亂,撞擊聲吼叫聲越來越猛烈,衆人也越來越驚慌,大媽顫巍巍的說,趕緊去叫物業管理員吧。

物業管理員打開房門的一瞬,所有人都被驚呆了。一個妙齡少女披頭散發,一只手被鎖在一張鐵床上,少女一邊拖動鐵床砸撞家具牆壁,一邊發出兇猛的吼聲,俨然一頭發瘋的猛獸。看見有人進來,少女朝衆人投來充滿怨毒的眼神,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怨毒的氣息布滿整個房間。

莫小喬驚悚的看着衆人,她眼中少女分別是一個女鬼,但是她看見衆人都看見了這個女鬼,那麽她便不是女鬼,而是一個女人了。

正在衆人驚慌失措不知所錯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你們幹什麽?讓開讓開!都走都走!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慌慌張張的擠進屋來,返身就要關門,“你們快走,我女兒病了,該吃藥了,吃了藥就好了,你們快走吧。”

電梯大媽回過味來,立刻鎮靜了,撐住門不許關門,大聲說,“原來是個精神病啊,我看平時好好的一個姑娘,原來是個精神病。你還不快送精神病院,萬一跑出來傷了人怎麽辦?”見老頭不理她,又不依不饒,撐住門繼續說“你倒是說話呀,給鄰居道歉啊。還有啊,我在這看電梯,萬一跑出來,我肯定最倒黴,不行,你趕緊把她送醫院!”老人的眼睛裏都快流出淚來,并不顧電梯大媽說什麽,只朝女兒顫聲道,“依依,是爸爸,是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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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慢慢緩和下來,呆呆的看着父親。只見她父親慢慢走過去,從懷裏掏出什麽,快速的将一粒藥丸塞進女兒嘴裏。

一陣淡淡的幽香散布開來,那香氣清幽卻長遠,仿佛片片白雪飄落在淩冬盛開的梅花之上,便是在嘈雜的人聞之也平靜下來。少女安靜了,不再躁動,瞬間換了一個人一般,靜靜坐在那裏。連電梯大媽都不說話了,哼了哼,走開了,人就散了。

莫小喬沒有再回王教授的房間,和王教授告辭。剛才的一幕确實震撼,王教授還沒有換過神來,也就沮喪的讓莫小喬走了。

高樓之下,莫小喬不由仰望樓上,窗口依稀,并不确定那女子住在那一家。那分明是一個女鬼,心有仇恨怨憎,死不瞑目,怎麽所有的人都可以看見呢,那詭異而不失優雅的香氣仿佛仍然萦繞在身邊,冰涼入骨。

高樓之上,房間裏,姚依依鏡前梳妝,“我們是不是又要搬家了?”姚依依幾乎是冷漠的對爸爸說。姚依依的爸爸是澄江一中的門衛,叫姚有為,“這次不着急走了,他們抓了個嫌犯了。”

嫌犯?姚依依回頭看着父親說,爸爸,你真的想死一萬次來贖罪嗎?姚有為沒有說話。

姚依依,二十二歲,母親在她不到十歲就病死了。十二歲,姚依依也得了重病,醫院下了病危通知,無藥可救,只能等死。姚有為為了給女兒治病,到處求偏方甚至邪術,在一個叫做煮雪閣的藥店求得梅花落雪丸的偏方。殺人救女,他在所不惜。得到藥引子,他拜求煮雪閣店主為他配了這味藥。

吃了這藥之後,姚依依竟然真的大病痊愈,和普通孩子沒有兩樣,她健康活潑的上學,放學,畢業,這讓姚有為大感欣慰。高考落榜對他們來講都不值一提,因為他們都懂得,生命的每一天都是恩賜,确切的說,生命的每一天都是盜竊的果實,盜竊了原本屬于另一個女孩子的生命與年華。落榜後姚依依在一家服裝店打工,她喜愛服裝設計,自學設計繪畫,夢想着開一間小小的店面,買自己設計的衣服。不久她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愛情,一個叫陶偉的男孩子,雖然是普通的農村打工者但是兩情相悅,兩個人已經談婚論嫁。

美好的人生剛剛如花蕾綻放,那怨憫的藥力卻在此時開始消散,姚依依再次發病。和上次不同,這次發病已經不是一般的疾病而是落入一中癫狂的狀态。

那個夜晚本來應該無比美好。澄江邊,一掄清澈滿月,陶偉将一枚六抓鑽戒遞到了姚依依眼前,深情的凝望她黑油油的眸子,嫁給我吧,依依。月光下,依依美麗的宛如澄江仙子,幸福讓她心中仿佛充滿蜜糖。她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姚依依以為是自己太激動了,可是心跳卻越來越快。發病太突然,就這樣狂跳,姚依依感到胸口巨大的疼痛,然後憤怒,怨恨的情緒無法控制的迸發,她一把掐住陶偉的脖子,越掐越緊,陶偉根本無力掙紮,立刻就翻了白眼。在陶偉幾乎就被掐死的一瞬,姚依依才奮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沖動,扔下陶偉,迅速的逃跑了。

無邊黑夜,那一夜姚依依在黑夜狂奔,她在最隐蔽最黑暗的地方奔跑,因為她無法克制自己的忿怨,惱怒和強烈的恨意,她想殺死她見到的任何一個人,她感到任何人的生存都是對她的侮辱。但是另一方面,姚依依并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做,她甚至知道,是她犯的罪到了應該償贖的時候,是她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已經侵蝕了自己,怨恨破殼而出,操控了自己。

直到第二天清晨,太陽躍出地平線,第一縷陽光撫過大地,溫暖的光輝照在姚依依的身上,她才感到慢慢平息。自此之後,每當夜晚降臨,姚依依就會陷入癫狂的狀态,而且越來越嚴重,慢慢的完全的失去了自己的理性,甚至在白天也會發瘋,姚有為只能将她鎖在家裏。

在白天姚依依還清醒的時候,姚依依和父親說,爸爸,是到了應該嘗罪的時候了,讓我死了吧。姚有為含淚說,罪是我犯下的,罪要我贖,跟你有什麽關系?姚有為說的沒錯,當年姚依依只有十二歲,連發生了什麽都是長大之後偶然才發現的,姚依依與十二年前的謀殺沒有任何關系,她是一個清白的女孩。她不應該死,姚有為說,我可以死一萬次,但是你不應該死。

煮雪閣依然在經營,姚有為再次拖着沁滿血紅肉體的石盒出現在藥店,店主石心先生依然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幾天後,姚有為拿到了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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