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四十八
四十八
千丹盛會第二場試煉時，場中只有三百人。只要藥方記得牢，進入前百名，則可以進入丹宗內門。
能留在場中的修士，皆在藥典上有所造詣。因此場中身穿青衫的丹宗弟子居多，那幾十名衣色不均的散修便極為惹眼。
空青與師姐妹們一字排開，站在了最後一排，填寫着藥方。這一回，她與蘇若雪之間隔了三個人，彼此隔得很遠。
相對于煉藥，填寫藥方空青就輕松多了。她背的熟，五千條藥方能填得九成，剩下的就是那些要從藥性考慮着手的藥方。
但她畢竟不是丹修，未曾鑽研過這部分內容，填完之後就有些無所事事。
停筆一看，卻見師姐妹老早就寫完了。她愣了一下，給身旁的沐朝顏丢了個眼神：走？
沐朝顏點點頭，師姐妹五人又一同交卷離開了試煉場。
走出試煉場之後，從旁離開的蘇若雪微微蹙眉，神色憂慮道：“方才在場中，我總覺得有道視線落在我身上。”
“應該是丹宗的長老。”
衆人停下了腳步，朝蘇若雪看去，卻見她咬唇，憂心忡忡：“五年前我曾在丹宗待過一段時間，你說他們是不是有人認出我的身份了？”
蘇若雪臉色有些蒼白，語氣略有些踟躇：“萬一他們認出我來，連累師姐們可怎麽辦？”
蘇若雪的話似乎像是一陣風雪，落下之後，遮蔽了暖陽，帶來一片冷寂。
離她最近的黑鳶尾默不作聲地牽住她冰涼的手，溫聲問：“你确定丹宗的長老在看你？”
蘇若雪白着臉，點點頭，很是篤定：“嗯，他是在看我。”
氣氛一時變得沉重。
離她最近的送春歸笑了一聲，伸手搭在蘇若雪肩上，笑吟吟道：“或許是你第一場表現太優越了，所以才看你呢？”
空青連忙接話：“對啊對啊，表現優越的散修，都會得到重視。”
“不然為何只看你不看我們。”
空青彎着眉眼笑，輕聲哄：“更何況五年前師姐也就十歲，十歲的小丫頭和十五歲的小姑娘，天差地別。如今師姐出落得那麽清麗漂亮，早就今時不同往日啦。”
師姐妹們的安撫，讓蘇若雪稍稍好受了些。
她稍稍松了一口氣，點點頭道：“嗯，或許是我大驚小怪啦。”
黑鳶尾拍拍她的肩膀，溫聲道：“謹慎些也不是什麽壞事，但也不用太過慌張。”
“你還有我們呢。”
“四個半步金丹，從妙音閣逃出去，并不難的。”
送春歸也擡手拍了拍蘇若雪單薄的背脊，勸慰道：“再不濟，還有宗主在呢。”
“嗯。”
身邊有了師姐妹，就像是多了一重依靠。已非兒時弱小無助的蘇若雪稍稍握拳，重振旗鼓，深吸一口氣道：“嗯，不擔心了。”
她擠出了一個笑容，對師姐妹們說道：“我們去地下試煉場吧，看看今日能有何收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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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丹宗長老将第二場試煉的卷子改出來之後，蘇長盛迫不及待地去看蘇若雪的卷子。
又是和上回一樣的全部答對，甚至在一些困擾修士的難題上，都有自己見解。
蘇長盛拿着她的卷子，喜不自禁：“除了熟讀藥典，她顯然還是個煉丹老手，一些丹道五行平衡上，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
“她是個天縱奇才！”
“我今日觀她樣貌，極為稚嫩，不足十六之齡。”
蘇長盛越說越激動，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十六歲不到的築基期，這是何等妖孽！”
蘇長盛捏着蘇若雪的試卷，忐忑又欣喜：“如今看來，我怕是不能做她的老師了。”
“此等英才，應由少主親自教導才對。”
蘇長盛抽出蘇若雪的兩張試卷，用留影石拓影之後，傳訊給少主蘇知微，眼含欣喜：“若是少主能在明日趕回來，那這個蘇若雪，一定會進我丹宗門下。”
丹宗多年未曾見過資質這麽好的弟子了，上一次被收入丹宗的散修，還是只有築基的蘇知微。
蘇知微并不是什麽丹宗弟子說的孤女，她原先本是東洲百靈國的少國主，少年時在海中遇難，為東海歷練的音修所救，回到國中後便廣搜仙書，以入仙道。
恰逢百靈國有位已經隐居的築基期丹師，引她入道。不到三年成功築基後，她便按照仙師遺願，跨海而行，從東洲來到了南洲，參加千丹盛會。
在盛會中，以一己之力碾壓丹宗所有英才，拜入了丹宗門下，成為了宗主門徒。
只是丹宗內部，仍舊是遵循這凡人世界那套世家修煉體系。後來為了讓蘇知微繼任得名正言順，丹宗宗主才收她為養女，對外稱是她從小養到大的女兒，勝過親子。
地位低微的弟子不知全貌，蘇長盛可太了解自己這位少主姐姐的來歷。如今又遇到一個處境與她差不多的散修，蘇知微一定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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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萬境之森深處，星野遼闊，夜色極靜。
碩大的銀月之下，沐朝顏腳踏鐵劍，在茂林上空疾馳，不斷地追逐着前方忽隐忽現如流星般不斷閃爍的空中島嶼。
如水的月光傾瀉在島嶼上方，灑在濃郁的靈氣上，散發着水波一般湧動的光芒。
沐朝顏越往前飛，那座島嶼便往越往後退。
沐朝顏放緩了速度，那座浮空的島嶼便也放緩了速度，一直與沐朝顏保持着千裏的距離。
如此追了一會，沐朝顏停住了身形，踏着鐵劍停在空中，負手而立，眺望着遠處的島嶼。
夜風吹拂着她的白發紫衣，獵獵作響。她凝眸，望着遠處同樣慢下來的島嶼，借着月光看清了它的輪廓。
只見一座小山大小的石龜馱着一座蔥郁蒼翠的島嶼，懸飛在夜空之中。島嶼之上，建造着一座精致的琉璃塔，反射着點點月輝之光。
沐朝顏望着遠處的島嶼，輕聲呢喃：“石龜負山，咫尺天涯。”
話音落下，一直跟在她身後飛馳的箜篌與蘇知微姍姍來遲，在她身側停下法器，疑惑不解：“怎麽不追了？”
沐朝顏轉頭，望了箜篌一眼，淡淡道：“追了一炷香都沒追上，我們追，它跑，我們停，它停。”
“永遠在我們千裏之外，如何追？”
箜篌嘆息一聲，望着遠處的仙山，微微蹙眉：“追尋多年，好不容易才發現海靈真人的這處秘境，卻只能……唉……”
倒是蘇知微想得開，盤腿坐在自己的寶葫蘆上，彎着眉眼笑起來：“仙龜負山，千裏之遙。這距離，顯然不是依靠飛劍能到達的距離。”
她一撫長袖，從納戒中取出一瓶靈液遞給身旁的箜篌，輕聲道：“據聞海靈真人，精通陣法，通曉宇宙奧秘，自創了一個小世界。”
“此世界不歸屬于五洲四海，而是游蕩在五元之氣中，有形卻無法接觸。”
“最起碼這說明，我們找到真的了。”
箜篌飲下靈液，靠着她坐下，輕聲道：“既是海靈真人的秘境，想必也與其他秘境一般，是由陣法組成的。”
“只要是陣法，就有破解可能。”
蘇知微點點頭，道：“說得在理。”
她擡眸，望向前方踩着鐵劍的沐朝顏，笑着問：“月流真人，可有破陣頭緒？”
沐朝顏眺望着遠處的仙山，腦海中隐隐閃過一些畫面，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我游歷五洲時，曾在凡人間聽過一個傳說。”
“數百年前，南洲有一小靠海小漁村山洪噴發，海嘯肆虐。恰好有一騎龜仙人路過，那仙人将漁村拔地而起，馱在石龜背上，夜行數萬裏，從南洲的最南邊，運到了最東邊。
沐朝顏頓了頓，繼續說道：“漁村之人深夜來到岸邊，望着遙不可及的海岸，誠心求仙人讓他們靠岸入島。
“那仙人并不靠岸，只淡淡說了一句：‘當第一縷晨光照在龜背上時，虛路為實，你們可沿着水路下島，奔向新生。’”
“漁人左等右等，在海邊泛起一絲魚肚白之際，果然在海路上發現一條由海霧構成直通岸上的小道，便狂奔而去。”
沐朝顏盤腿坐在鐵劍上，打坐入定，淡淡道：“若傳說是真，那這騎龜仙人多半是海靈真人。這座秘境小島，也是她的坐騎石龜。”
“我們只須等天亮就好。”
蘇知微一臉若有所思，好一會才扭頭，看向身側的箜篌：“箜篌，你怎麽看？”
箜篌沉吟片刻，道：“海靈真人一生逍遙，既不收徒，也不交友。”
“傳聞她少年便獨自一人游歷五洲四海，唯一一次現身，便是看在與我祖師相交的份上，打造了一座妙音閣底下試煉場。”
“就那一次，衆修士才知道，這世上真有一位渡劫期高手。”
“之後便是我先祖渡劫，兩人一道飛升，卻在我妙音閣渡劫身隕了。”
“她騎龜救人這事，我們倒是未曾聽聞。”
箜篌頓了頓，望向遠處夜空下遺世獨立的浮空島嶼，目光閃爍：“不過既然追不上，那還不如等一等。”
三人有了決斷，便各自坐在自己的法器上，耐心等待着天明。
冥想了一會後，蘇知微的傳音符閃了閃，她從中拿出來，看了一眼，看清上面的訊息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箜篌睜開眼，淡淡望向她：“有什麽要事嗎？”
蘇知微很是高興，将傳音符遞給箜篌，笑着道：“長盛說此次千丹盛會裏發現了一個絕佳的苗子，或許我要有一個真傳弟子了。”
箜篌也有些欣喜，湊過頭去看：“是嘛……未滿十六的築基期……叫若雪，還真是一個好名字。”
在前方的沐朝顏聽到這個嗎名字，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兩人，清清冷冷地問：“那孩子是不是也姓蘇？”
蘇知微怔了一下，反問：“真人怎麽會知道？”
沐朝顏輕哼了一聲，轉過身，淡淡道：“因為那孩子你也認識。”
“只不過，你們都不問她的名字。”
蘇知微愣了片刻，震驚地看向前方的沐朝顏：“你是說，是你從丹宗帶走的那個小孩？她都築基了？還煉丹？”
沐朝顏點點頭，語氣稍揚：“是，還是我見過的五洲四海天下年青一代最厲害的小丹師。”
“你們宗門的那個蘇什麽勝意，比起她來差遠了。”
蘇知微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那她可真是……了不得。”
簇簇光芒從蘇知微眼中升起，她捏着傳音符，很是高興地看向沐朝顏：“據我所知，合歡宗并無丹修。”
“她雖有天資，卻還年輕，需要一個老師做指導。真人要是不介意，我做那個孩子的老師如何？”
沐朝顏朝後揮揮手，不甚在意道：“那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師徒運氣了。”
蘇知微喜不自勝：“好，等破了海靈真人的秘境，我親自上門，詢問那個孩子願不願意做我的弟子。”
比起前十幾年那副神識不清瘋瘋癫癫的，如今的沐朝顏倒是有幾分從前的模樣了。
箜篌望着她神似某些人這般肆意灑脫的回話，沉吟了半晌道：“沐道友，合歡宗如今，有幾個花人修煉了？”
沐朝顏沒有轉身，反問道：“想知道我宗門情況？”
箜篌輕輕一笑，道：“畢竟四境大會在即，我總得替宗門的孩子打探一下，幾年後會遇到什麽樣的對手。”
“若是個頂個的都是這小丹師那般的妖孽，四境大會也不用比了。”
沐朝顏勾唇一笑，道：“等着吧。”
“屆時你們自會知曉。”
四境大會之前，她會讓宗門弟子，一半破境升入金丹。到時候，五洲四海的各宗修士加起來，都只有被合歡宗花人吊起來打的份。
我也想走兩個我，這樣我就能做很多事了！！！
大顏！！！！！！
你的好日子到頭了！！（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