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沈寧和闕星瀾動身前往了血手宗附近的城鎮。
因為擔心離得太近反而顯得顯眼,以至于最後反倒被那位新任魔尊發現蹤跡,他們并沒有刻意接近血手宗的山門觀察情況,而是在城鎮內找了間客棧,遠遠地觀望城中的情況。
然而在來到血手宗附近後,和沈寧預先想到的結果差不了多少,就算還未切實接近血手宗的山門,哪怕只是在城中關注城內路過魔修的精氣神,明顯就能感覺城中的氛圍和之前呆過的那個城鎮完全不一樣。
生死門的突然消亡似乎就是在這些魔域的魔門耳邊敲響的警鐘,使得所有相關的人和事都因此而不自覺緊繃了起來。
就是在城中觀察的這段時間內,哪怕只是坐在客棧房間的窗邊探頭往外看,沈寧就觀察到明裏暗裏有不少人朝着血手宗的方向趕。
盡管很多人乍一眼看上去都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可那副行色匆匆的樣子出現在這些普通人臉上後反而顯得越發,使得沈寧反而能斷定這些人的身份多多少少都存在點問題。
“魔域這下是真的要徹底亂起來了。”沈寧忍不住感慨,每當談及自己的“成就”時,出于真實的喜悅情緒,他往往會比平時更有分享欲,甚至于連他這個人看着都比平時更好說話一點,“闕星瀾,不得不說,偶爾,你還是得感謝一下天道為了讓你順利登上巅峰而做出的這些布置的。”
“起碼你看,要不是魔域各個魔門平靜之下的各種微妙關系,怕是像你這樣的外來戶還真走不到最後登上頂峰。”
“不過現在确實也便宜了我。”一想到此時天道可能有的反應,想到祂此時十有八九會忍不住懊惱于把他送來這個世界,沈寧的心情便連帶着輕松了不少。
……特別是想到在很多時候,在他的計劃逐步順利地走上正軌、連帶着整個世界都随他心意開始變化後,他關于另一個被他針對的當事人的想象往往都尤為貼近事實真相,就好像連對方都不得不跟着他的安排繼續往下走。
闕星瀾恐怕也是人生第一次滿意于天道原本給他定下的安排。
“恐怕祂現在也不會樂于聽到我的感謝吧。”闕星瀾扯了扯嘴角,臉上跟着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站在局外,看着沈寧執棋謀劃整個世界,就是他也能看懂一些魔域如今的局勢了——
前有生死門突然被滅門,哪怕到了新任魔尊上臺也依舊和生死門保有良好關系、想必也定是同為過去支持上任魔尊的宗門——血手宗,眼見曾經處境近似的同黨身死道消,現在恐怕也該擔心起自己的未來了。
在上任魔尊至今還在魔域留有深刻影響的前提下,想來除了和上任魔尊關系最為直接的生死門之外,魔域之中也仍舊存有其他不滿于如今這位新任魔尊的魔門。
為求自保,在見證了曾經立場近似的同盟的下場後,血手宗自會主動尋找其他志趣相投利害一致、同樣為新任魔尊如今做派而恐懼的宗派,于群體中尋求安全感。
魔域看着像是風平浪靜的樣子,但私底下,怕是所有人都在悄無聲息中試探其他魔門的想法,尋找其他盟友。
魔域确實很快就該徹底亂起來了。
——而這一切,都是沈寧帶來的奇跡。
哪怕時至今日,哪怕不止一次地親眼見證奇跡在他這位反派師兄身上實現,闕星瀾都克制不住地為這段出現在他眼前、和既定命運截然不同的未來而感到驚嘆。
魔域內諸多魔門私底下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魔尊。
或許說最開始有所動作的人做得隐秘,他最開始确實沒發現。但随着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開始私下聯絡其他門派後,類似的事做的人多了,難免會露出點明顯的馬腳。
特別是在當日圍剿生死門結束後,因為最開始就沒預料到,他居然能從生死門掌門口中得知這麽大的一個重磅消息,難免在最初挑選魔修随行時,就在這些人選的選擇上出現了差錯,
當時其他參與圍剿行動的人雖然勉強稱得上是親信,但真要說起來卻也做不到對他絕對忠誠。
這導致一切結束後,就算是他手底下的這些人,也難免因為生死門掌門給出的消息而人心浮動,攝于上任魔尊的威嚴而開始有些膽戰心驚,總擔心自己最後會因此而喪命。
就是他手下的人在聽說了類似的消息後都做出這樣的反應,就更別說魔域的其他魔門聽說類似的消息後會是個什麽态度了。
……大概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當日得知此事的魔修都因為剿滅生死門的經歷,或主動或被迫地都和他站在了同一條船上,以至于他目前還能瞞下這幾個消息。
而就在這個尤為特殊微妙的時間點,郁臨危得知了其他魔門私底下互相聯絡的事。
理智上雖然清楚這很有可能是因為生死門的消亡,其他相關的魔門也出于恐懼而試圖慌張地自救,但在情感上,結合近來那些發生在自己周邊的事,總叫他忍不住懷疑這裏面是不是還有些別的什麽特殊原因。
特別是在這之前就有些門派和生死門關系尤為不錯……他們這幾個門派之間是不是曾有過私底下的聯絡,親眼見到過什麽真的能證明上任魔尊依舊存活的證據?
疑心病犯了,郁臨危便忍不住內心的煎熬,試圖去試探血手宗的反應,想弄明白生死門過去有沒有和這個關系還算是不錯的門派提前說過些什麽。
哪怕心裏清楚這種時候最好什麽都別做,只需要等着事情緩緩平息即可,但過去生死門掌門臨死前喊出來的那句話到底還是成了他的夢魇,每日折磨着他的神經。
最後,郁臨危到底還是沒克制住自己的驚恐的情緒,抱着僥幸心理和血手宗試探生死門的消息。
只是就和他最初顧忌的一樣,在這種緊要關頭,眼見着一個門派在自己眼前敗落、徹底消亡,哪怕再細微的動作,也難免給局中另一方當事人帶來極度的恐懼。
特別是在意識到郁臨危的意思,意識到對方和他問及那個全門派上下都死在了這位新任魔尊手上的生死門後。
——這是不是在和他們暗示些什麽?實際生死門的滅亡只為了殺雞儆猴,意圖對他們動手?
——這個魔尊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問及生死門究竟和他們說了什麽,要是知道他們私底下的抱怨,會不會因此而惱羞成怒?
但問題是,除卻那些過去早就習以為常的話題,除了抱怨郁臨危的上臺緬懷過去,偶爾再互相同病相憐可憐一下對方和自己外,生死門真的什麽都沒和他們說過啊?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他們老實說出真相,郁臨危本人也不會選擇相信,甚至于到了最後還反過來遷怒他吧……
血手宗掌門在收到郁臨危的消息後,遲疑了許久,最終将那些不方便告知魔尊本人的消息都盡數删減後,選擇了照實回答,編了段看着挺像那麽一回事的文章派人送過去。
但結果不出意外,郁臨危不依不饒地再度問出了又一個相似的問題,詢問兩個門派過去的關系如何。
血手宗掌門幾乎認定了這位新任魔尊在鏟除了生死門後,轉而專門來找他的麻煩,私下游說其他過去熟人的頻率都因此比以前高了不少。
另一邊,魔尊似乎也擔心把事情鬧大,最後還是沒敢吭聲,只是繼續煎熬這忍耐。
雙方互相僵持着,看着像是只差一點就能徹底撕破臉皮。
沈寧大概能猜出局中雙方的心理活動,想來無非也都是為了保全性命不敢動手。
還真是活得越久就越是沒用怕死。
……當然,這裏面或許也有天道本身的關系在。
時至今日,沈寧已經逐漸了解了天道的作風,無非就是暗地裏給手中的木偶單獨下點似是而非的暗示,讓對方以為一切全由自己的心意自己做主。
想來現在魔域表面上的平和,新任魔尊忍耐到了極點還在克服恐懼繼續往下演,這裏面難免也有類似的原因在裏面。
不然以沈寧原本的預測而言,現在這雙方怕是早早就該掐在了一起……
“沒辦法,看來哪怕是到了這種時候,我也還不能從其中盡數抽身旁觀這些人狗咬狗互掐。”沈寧很快做出了決定,“這樣,闕星瀾,晚點我寫一封信,你回頭把他交到血手宗的那些修士手中。”
“相信在這之後,他們就該定下決心,開始真正的對打了。”
他打算把當日曾和生死門長老說明的故事稍稍增減,再度說明上任魔尊即将過來的故事,并表明當日生死門就是因為這個才遭遇的危險。
或許紙面上的故事相比起他本人親口敘述而言,确實會顯得比較單薄,看着沒什麽可信度。
但這問題不大,畢竟戰鬥的開始往往都只會取決于對手的态度。
只要他們意識到那位新任魔尊可能真信了這一番話,那最後的混亂勢必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