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謝嘉寧覺得異常的時候,柳書慧看到面前桌子上的搪瓷杯子晃了晃倒下了,露出上面鮮紅的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
柳書慧看看謝大勇,他們離桌子還有一掌寬的距離,沒人碰桌子啊,杯子怎麽倒了?正這麽想,柳書慧覺得腳下的地也動了起來,她抱着謝嘉寧保持不好重心,踉跄幾步向一邊歪去,謝大勇忙扶住了她。
民警忙道:“地動了,我們趕快去外面空地上。”
原來是地動了,謝嘉寧想,她用透視看謝大勇時,他烏雲罩頂,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次地動受了重傷呢?她已經用了幸運符,能改變他原來的軌跡嗎?
千萬不要出什麽問題啊!希望他好好的,他們一家都安全無事!
這麽想着,她被謝大勇從書慧手裏接了過去,被抱着跑了起來。
到了外面,聽民警着急地說:“兩位同志,地動了,還不知道其他地方我和所裏同志要一塊去巡視周圍情況,你們也快回家吧。”
謝大勇說:“公安同志,那我們就先照顧着這個娃娃了,等你消息啊。”
民警語速很快地說:“辛苦你們了謝同志、柳同志,我這裏登記的有你們大隊的名字,這孩子就相當寄養你們家,相關費用我看怎麽幫着解決。對了,如果我沒去找你們,你們可以來派出所再找我,我叫徐志斌。”說完他和同事匆匆走了。
柳書慧說:“那我們也趕快回家吧,這裏地動,也不知道東方紅大隊裏怎麽樣,有沒有損失。還有咱爸媽還有孩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影響。”
“嗯,你坐好,我騎快點兒。”
謝大勇把自行車騎得像飛一樣,和來時截然不同,謝嘉寧躺在筐裏被颠得難受。可這關鍵時候,想也知道這對夫妻心裏正急,她咬牙一聲不吭。
可現實不是咬牙就過得去的,還是柳書慧看到她都被颠得吐了,拍拍謝大勇的背,“大勇你停下。”
謝大勇停下自行車,“怎麽了?”
“筐挂你前面車把上,我來抱着這個孩子,她都被颠吐了。”
“可她這麽小,又不好豎起來抱,抱着她你又不好扶車了。”
“沒事,她這麽輕,我一手就能抱了,這孩子本來就夠可憐了,我總不能讓她在我們眼前再受罪。”柳書慧說着抱過了謝嘉寧,“你也別太急,生死由命,真有什麽事,也都發生過了。”
謝嘉寧被抱了起來,明顯比在筐裏舒服許多,很感激柳書慧,也有心情想,柳書慧名字裏不愧有個慧字,竟然能這麽想得開。真希望這一家子都沒事!
聽着耳邊忽忽的風聲,又走了一會兒,謝嘉寧聽到柳書慧說,“看我們這裏地形都沒怎麽變,房子也沒事,應該問題不大。”
謝大勇有些喘氣的聲音伴着風吹了過來,“希望如此。”
沒大問題就好,謝嘉寧身體本能上來,又睡着了,再次聽到說話,是一個婦女激動的聲音,“大勇,大勇你們沒事可太好了!”
自行車停了下來,謝大勇說:“媽你為啥這麽說?”
謝婆婆忍不住拍了拍心口處,“吓死我了,就你去蓋房子的那個洪寨大隊,今天地動可厲害了,你蓋房子那家的房轟一下就塌了,當場死了兩個,壓傷摔傷了好幾個。咱們大隊和你一起在那裏幹活的謝柱子的腿都被壓斷一條,他老婆已哭着和他去醫院了!”
謝大勇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涼氣,他今天早上還請謝柱子幫忙捎信,沒想到就他去了公社這一趟工夫,謝柱子竟然斷了一條腿。
謝柱子可是他家裏的頂梁柱,頭胎生了個女孩,第二胎的男孩剛幾個月,還因此被大隊裏罰了款,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這斷了一條腿可怎麽辦啊。
他不由看向柳書慧懷裏的謝嘉寧,如果不是書慧撿到了這個孩子,如果不是今天要去公社報案,他和謝柱子一樣去上工,弄不好也要斷腿了,運氣再差的話,說不定命都沒了。
幸好,他現在安然無事!
“媽,我們屋裏說話。對了,我爸和孩子沒事吧。”
“我們大隊都沒事,也就狗剩家的屋子裂了條縫!”
“我也是知道消息就急着回來,大家沒事就太好了。嘉安他們兩個呢?我們走的時候他們兩個還在睡,我就給他們留了個紙條。”
“這一地動,我就過來大隊路口看你們,他們兩個我讓你爸帶着去我們住的院子了。”
“那就好,謝謝媽。”
幾人一塊進了屋,謝婆婆才顧上問:“書慧你怎麽抱了個孩子?”
給老人沖了碗紅糖水,謝大勇說:“剛才在外面我不方便說,昨天晚上書慧回來時撿了她,怕是哪家丢的孩子,我們商量今天去公社派出所報案。雖然覺得這個孩子有些可憐,當時我對她還不以為然,因為蓋房那邊工程催得緊,這一個小娃娃在家裏,還得書慧多花功夫照顧她。”
“幸好我怕書慧一個人忙不過來,才請了假和她一起去了,躲過了這場災。”
柳書慧心有餘悸,不由抱緊了謝嘉寧,“看來是這個孩子間接救了你啊。”
連謝嘉寧聽到這個消息也覺得慶幸,不枉她忍痛用了那個幸運符。其實幸運符只能改變一部分人的運氣,主要還是謝大勇關心柳書慧,不放心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去公社。但關鍵時候,就那一點偏差,會使人有不同的選擇。
“有些事是很神奇的,我覺得這個孩子是個福星。來,讓我抱抱她。”
謝婆婆接過謝嘉寧,越看越喜歡,“你看這個孩子眉毛現在已這麽濃,眼線也長,說明眼睛大,臉蛋也圓嘟嘟的,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她掏出五塊錢,“不管怎麽說,也是因為這個孩子才讓大勇避過一難,你們給她買些好東西喂她。”
“媽我怎麽能要您的錢,您和我爸花吧,這個孩子特別好帶,晚上不鬧人,也不哭,只要叫,不是餓就是要尿。”
謝嘉寧已經憋不住了,聽到這話啊啊啊叫起來。
柳書慧笑了,“去公社又回來,這也半天了,小孩子是直腸子,估計她又想尿,也餓了。”
謝婆婆把了謝嘉寧尿過,“還真是,一般這麽大的孩子除了睡就是哭,哪像她一樣都知道叫着讓人把尿。按說像她這麽大骨頭軟還不應該把尿,不過她也不亂動,用手托着把倒也問題不大。我從來沒見過這麽聰明的孩子,怎麽就被扔到野外了呢?”
柳書慧去沖了濃濃的一碗糖水過來喂謝嘉寧,“希望民警早日找到她的父母,真找不到也沒關系,沖她讓大勇免了一場災,我們收養她。都是小娃娃地叫她,我給她起個小名,就叫寧寧,一生安寧。”
大家一致同意。
謝嘉寧終于松了口氣,她那張珍貴的幸運符沒白用,使得謝大勇脫離了厄運,也終于讓她得到這家人的認可。
謝嘉寧就這樣在謝家安下了家。柳書慧照顧她很精心,從話音裏能聽出來,其他人還要配着雜面吃,只有她,每頓不是白面稀飯,就是撇出來的米油,這個待遇她是獨一份。
連家裏兩個小孩也都和她處得好,謝嘉寧覺得,那兩個小家夥看她,大概好像看新奇的玩具一樣,只要從外面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她面前和她說話,逗她玩。
謝嘉寧随便啊啊兩聲,兩個人就興奮得不行,還打賭,看誰能先把謝嘉寧逗笑。
好笑的是,兩人都覺得,謝嘉寧最親的是他。
謝嘉寧覺得兩人開心就好,她只當陪小孩玩了。她最關心民警找沒找到她的親生父母,最好是沒找到,她就可以被柳書慧夫妻收養。
被謝嘉寧惦記着的徐志斌沒忘了這事,等忙過地動,他就在公社轄區內挨個大隊找了。
這天找到了楊家坡大隊的大隊支書。大隊支書姓楊,見他很熱情,遞了根大前門煙。
徐志斌接了,楊支書又劃了根火柴替他點着,這才問:“徐公安,你過來是啥事?”
“我想問下咱們大隊有多少名孕婦剛生了孩子。”
楊支書警惕地說:“徐公安,我們這裏可沒有違反計劃生育的。”
“放心,我不是來查計劃生育的,因為有人撿了個嬰兒報案,我來問有沒有丢或者遺棄嬰兒的。”
楊支書讪讪一笑,“現在計劃生育抓得嚴,我也唯恐我們大隊落後嘛。”
徐志斌自然知道這種情況,“這件事可不一樣,如果有人拐賣孩子或者遺棄嬰兒那就是犯罪,性質不同,相信楊支書你能明辨是非。”
楊支書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如同這個民警同志所說,抓到超生的不過是罰款,可如果犯罪行為他隐瞞不報,那是包庇犯罪。他重重吸了口煙,深吐口氣,把大隊裏的剛生過孩子的都說了。
徐志斌拍拍他的肩膀,“謝了啊。”
排查了一遍,徐志斌覺得最符合條件的是楊順子家,就去了他家。
去的時候何花正在家舀水做飯,聽到徐志斌問她孩子的事,她手裏拿的瓢頓時就掉到了地上,淚水流了下來,她死死用手捂着臉,“沒了,孩子沒了。”
何花有預感,民警找的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可她如果承認這孩子是她的,送回來說不定哪天楊順子又給弄哪兒了,這樣的話,還不如由別人收養,哪怕由民警同志送進救濟院呢,還有活下去的生機。
她心裏苦,越哭越止不住,好像要把這半生的苦都通過眼淚流出來。
看她這樣,徐志斌只好停下詢問,“同志,你別哭了,我不問了。你愛人呢?”
“去公社衛生院拆線去了,不過也快回來了。”
“那我去院子外面等他。”
徐志斌出來一會兒,就看到一個瘦高個搖搖晃晃向這邊走來。
這個人正是楊順子。
楊順子覺得自己很倒黴,第四胎又生了個女兒,剛把她扔走,地動了。別人都沒事,只有他當時沒防備摔了一跤,旁邊放着的正是鋤地的鋤頭,這下不光他頭發被鋤掉一塊,連頭皮也被鋤破一道大口子,流血不止,他只好去衛生院縫了線。
見到戴大蓋帽的公安,心裏就有了戒備,“公安同志,你在我家門口幹啥?”
徐志斌問:“你是楊順子同志吧。”
楊順子點點頭。
“你剛出生的孩子哪裏去了?”
楊順子忍不住把手插進褲袋裏,緊緊抓着口袋上那點布,甕聲甕氣地說:“生下來就是個死胎!娃她媽太難過,我就找了個地方悄悄埋了。”
徐志斌詐他,“你老實交待,孩子是不是你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