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離開

離開

南栀深吸一口氣,看向不遠處的兩人,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垂下眼考慮半天,最後轉頭看着團子媽。

剛剛她已經詳細解釋了保齡球的玩法,以她的體重和團子媽兇獸一般的臂力,想必也不會出什麽差錯。

但是到了這會兒,她還是決定給自己留條後路。

她把手心一點白色的光交到團子媽爪子裏。

“如果我......消失了,記得把這個東西交給陸爻。”她說。

語氣頗有幾分臨終遺言的味道,團子媽嗤了聲,“戰前說這種話不吉利你知道的吧?”

南栀嘆了口氣,仿佛剛剛鼓起的勇氣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我知道啊,可是......”她說。

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個副本而已,說不定就是某個神仙閑着無聊創造的,以至于會有這麽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而這種東西,在他們天上那些人看來,就是“劫”。

一個注定要毀滅,是為成全某個人而創造的劫。

南栀把東西塞到團子媽手心,随即深吸一口氣,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團子媽狐疑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麽。

南栀個子算小巧那一類,身為食鐵獸,舉起一個南栀倒是不費什麽勁,團子媽綠豆眼微微眯起,瞄準了前方穿着黑袍的男子,下一秒驟起,把南栀掄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傳送陣旁的兩人措手不及,城主明顯是想伸手擋,但南栀立馬就扯住了他的袖子,死死不松手,借助身體下墜的力量,把人直接拽到了傳送陣。

她半只腳已經落在冒着綠光的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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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一驚,看見不過是個小女娃,面上浮現出猙獰的笑。

“你是怎麽爬上來的?”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

以南栀的體重根本不可能拽下一個一米八的男子,南栀胳膊扯得生疼,眼看就要被城主拽上去,好在團子媽來得及時。

圓滾滾的身軀異常靈活,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兩人面前,一旁的巫族之人根本來不及應對,團子媽一巴掌拍到城主背上,城主并不知曉她不知獨自前來,迫不及防失去重心,身體直直往傳送陣倒去,心道不好,下墜之前他看向一邊的男子,卻見那人面色自如,微微帶笑。

城主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周身都是綠瑩瑩的光,失重感并沒有延續太長時間,他當初為了這個傳送陣研習許久,可謂是完美無缺,落地的一瞬間,他只有片刻的恍惚。

然而再睜開眼,只覺得撲面而來炙熱的氣息,隐隐約約還有肅殺之聲。

那些民兵闖進來了。

原本他應該站在高臺之上好好欣賞這一場獻祭,現在.......自己卻成為了祭品之一!

城主怒從中來,看到摔在地上的南栀,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提了起來。

南栀身體太過虛弱,剛剛經過傳送陣已經損耗不少元氣,此時已經無力掙紮。

脖子像是要被人掐斷一般,她長這麽大也沒這麽疼過,甚至無法呼吸。

“都是你!”城主面目猙獰。

而他身後,原本漆黑的宮殿不知被人放了一把火,從地上開始燃燒起來,火焰蔓延得十分迅速,溫度極高,像是要燒穿土地一樣,滾滾而來,伴随着肅殺之聲,漸漸有人的哭喊傳來。

“着火了!!”

“啊!是岩漿!!!”

“怎麽回事?快撤退!!”

沒多久,整座宮殿就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唯一的安全之地,竟然是他們腳下散發着綠光的傳送陣。

土地被融化,從地底冒出圓滾的泡,觸碰到空氣後破裂,散發出一陣白霧。

整個宮殿,變成了火焰之地。

南栀所剩不多的意識思考着面前的景象。

他們是想用這種辦法來取萬民之血?

的确是方便,整座宮殿就是為城民設置的囚牢,鑄劍也在岩漿之中,十分方便,但也更加殘忍。

岩漿蔓延的速度很快就趕上民兵的腳步,不少人尖叫着被拖入紅色的火焰之中,但也有少部分人,破開了宮殿大門。

“給我往裏沖!殺死城主一切就會複原!都別跑!”

為首之人嘶吼着。

城主的衣裳也被燒着,他咒罵一聲,随後狠狠瞪了南栀一眼。

“你死在我手上也太容易,不如作為祭品......助我成大業。”

說完,他扯起嘴角笑了起來。

此時的南栀跟螞蟻沒什麽區別,她的腳底下正是滾滾岩漿,城主手一松,她的身體就直直的往下墜去。

渾身冰涼,似乎在那一瞬間所有感官都被人剝奪了。

火焰從腳爬了上來,在她還未全部浸入時将這個軀殼化作了燃燒的火。

而此時,最後一道門被攻破,幾個渾身冒着白煙的男子手持兵器闖了進來,死死盯着他。

陸爻最為淡定,他看了看周圍,岩漿吞沒速度太快,留下的路不多了。

他得快些殺了城主回去才行。

城主站在傳送陣中,這種陣法一日只可能傳送一次,好在不愧是他費盡心思設下的陣法,連火焰也無法吞噬,給他留下了一塊安身之地。

為首的陳明雙目通紅,周身冒着白煙,下一秒便朝城主沖了過去。

原本民兵有上百人,突如其來的岩漿将他們沖散,也沖垮了他們的意志,最後到達這個地方的也只有他們幾人。

面對他們,城主不屑地哼了一聲。

“就憑你們?”

下一秒,陳明已經到了他身前,手裏的劍即将刺入他身體,城主卻像是虛化了一般,模樣輕松地拎起他的衣領,陳明反應極快,提劍斬斷衣服,身體一松,然而腳底下是滾滾岩漿,他一腳剛踏入,連骨頭都被燒成了黑色,巨大的疼痛讓他聲音都發布出來,冷汗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本以為自己氣數已盡,不料身後一股大力,他的身體就不受控制一樣飛了出去,最終落到了還未被岩漿吞噬的空地之上。

城主眯起眼,看見角落一人,出聲問道:“你也是修仙者?”

陸爻面色沉穩,就算周圍都是滾滾熱浪,他周身卻像是被一股寒氣籠罩般。

他身上有南栀的味道。

雖然很微弱。

他手中只是一把破劍,還是來的路上陳明給他的。

一想到南栀可能已經落入他的手中,陸爻周身氣質一下子就變了。

“她在哪裏?”他冷聲問道。

“誰?”城主一愣,轉而對他說:“你也是修仙者,若是願意助我成仙,我可以把這個城市留給你,一切都可以商量,你覺得怎麽樣?”

巫族人終究是不可信,方才他遇襲,那人竟然都不救他,說不定也是存了殺人滅口取而代之的意思,如今他落入這種境地,還碰上一個強大的修仙者,若是能得到他的幫助,說不定他還有機會......

陸爻提劍逼近,“一個小女孩,十五六歲,你是不是見過她?”

城主面色一白。

的确是見過,但是剛剛.......他已經把人扔進岩漿裏了,這會兒恐怕失戀屍骨都找不到。

“的确是見過,她試圖殺我,我将她留在摘星臺上,”城主微微一笑,“你放心,摘星臺很安全,你若是答應與我聯手,我可以饒......我可以成全你們。”

陸爻停下腳步。

那些火焰傷不到他分毫,而他手中那柄殘破的劍卻隐隐泛着寒光。

最終,劍落入岩漿之中。

他面色輕松。

“可以,我答應你。”

城主松了口氣。

一旁的陳明不可置信看着陸爻。

“你在說什麽!!陸爻!殺了他!殺了他!!!”

陸爻卻像是沒聽到陳明撕心裂肺的聲音一樣。

所謂正義,他并不感興趣。

“我要見她,不如現在你同我一起去一趟摘星臺?”陸爻說。

城主愣了一下。

雙方對峙至今,從宮殿而出的岩漿逐漸吞沒宮殿外的房屋、土地、河流,而在此之外是城主和巫族之人設下的巨大城牆,那是用來抵禦妖族,拖延夙曷的最後一道屏障,如今卻成了民衆死亡的牢籠,把所有人死死困在這一方之地。

城主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陸爻,心漸漸涼了下來。

他不是陸爻,他也被困在傳送陣這方寸之地,周圍的岩漿能一瞬間将他的身體和修為吞噬幹淨。

看着那個男子走在岩漿之上,他只覺得周身寒冷。

最終,陸爻靜靜看着他。

已經知道了他是在騙人,也設想過最壞的結果,但這一刻真正來臨時,除了憤怒,陸爻心裏大多數情緒的名字,叫無可奈何。

遠處傳來人的哭嚎聲,他都能想象那種場景,熔岩将人吞沒,最終化作獻祭斬妖劍的力量,或許會有人跑到城牆邊哭喊,讓夙曷來救他們,也許此時,那座巨大的城牆也已經岌岌可危,下一秒夙曷便會跨過最後一道屏障與他進行最後的對決,就像所有的話本子都會有一個驚天動地的結局......

但此時,他面前的男人似乎對這一切都毫無反應一樣,那雙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讓人如同置身地獄。

“你.......這件事我們可以好好商量........”

城主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轟響。

岩漿燒斷了摘星樓,巨大的高樓緩緩墜落,而在無數紛飛的木頭之中,一直黑白毛色的巨獸發出嘶吼,借由不斷下墜的木頭,與空中一個身着銀袍的男人厮殺。

微不足道小聲的一道“嘤”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力,小團子捂着眼睛,不敢直面自己的死亡,然而還未觸地,一只溫暖的巨掌已經抓住了它,随後将它放到一邊一顆大樹上。

小團子一抹眼淚,看着媽媽脖子上猙獰的傷口,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

團子媽趁這一會兒,将手裏的一團白光交給他。

“去給那個人,乖。”

媽媽拍拍他腦袋,轉身朝剛從廢墟中爬出來的男人沖去。

小團子徹底止了哭泣,咬咬牙,奔向自己的路。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直面死亡的一天。

自小天賦異禀,白衣飄飄的仙人告訴他,你将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

顫動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人的身影,他從岩漿中取出黑色長劍,緩緩直起身體......

“你......你不能殺我!”

“我要是死了,城牆也不複存在!夙曷馬上就會攻進城市!”

“到時候大家都會死!!”

所有話語落在這一瞬,殘破不堪的長劍将他腰斬,滴滴鮮紅的血液落入滾滾岩漿之中快速被吞噬,仿佛是無數城民的狂歌。

他的屍體倒下的一瞬間,遠處城牆轟然倒塌,怪異的嘶吼聲變得更近了,轟天震地一般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陸爻站在原地,痛苦地閉了閉眼,試圖壓抑自己心中洶湧的戾氣。

這一定不是她會喜歡的樣子。

轟鳴聲不斷接近,伴随着可怕的滋滋聲,那是肉體被火灼燒的聲音。

夙曷原本是一條蛟,修行百年小有所成,而後吞噬百妖,如今已經失去了自己原來的模樣,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百妖屍體堆積起來的怪物,身體巨大,像個臃腫的巨人邁着艱難卻沉重的步伐,百妖用尖厲的聲音喊着“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地上的岩漿不斷鼓起圓圓的泡,破開後釋放出白色的霧氣。

小團子站在一塊幹淨的土地上,着急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突然被腳下的石頭絆倒,手裏的一團白光一下子就溜了出去。

它的心咯噔一下。

但那白光好像不怕岩漿一般,飄飄搖搖的,在靠近中間那個男人身邊之後,隐隐化出了一個小小的南栀模樣。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逼近,陸爻猛地睜開眼睛。

一雙溫暖的小手觸上他的臉。

南栀看着他,對他說:“我死了沒關系的。”

頭痛欲裂,陸爻想抓住她。

怎麽可能沒關系......

怎麽可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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