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終結
1.0終結
路漫漫指揮警衛把凳子摞起來，有的是兩個疊羅漢，有的是三個疊羅漢，有的是一個。
她提高了聲音：“程祈安你那麽高的個子怎麽還要踩兩個？”
“我腿長是優點，瓜慫是缺點，多一個保險。”他不好意思的解釋。
這時門衛室的窗戶被打開。
路漫漫餘光瞥了一眼繼續提高聲音：“那幹脆你站在凳子上，先把我扔過去，我在校門外扶着你，這樣更穩妥！”
程祈安神色一凜：“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孫玉萍帶着已經要勝利的平靜笑意，施舍般說道：“你們這群實習老師真是不省心！我說了多少遍，不要妄圖想要出校門，這可是有規則限制的。”
于萬越非常自豪的指着路漫漫：“她啊是我們隊伍裏的智商擔當，總能在危急時刻破局！大佬告訴我們這樣做能出去，那就一定能出去。”
孫玉萍自然是懶得管，但她現在拿了門衛的身份，必須要管制，遇到這種想要偷偷爬出去或者以其他方式逃出學校又沒有真的做出逃跑舉動的實習老師要嚴厲制止。
她把窗口拉大，探出腦袋喊他們回來：“這樣不行，快離開。”
沒人聽招呼。
巡邏隊的警衛頭腦單一，這些人必須要做出越獄的動作才能被捕獲，僅僅有越獄的想法不在處理範圍內。
沒辦法，孫玉萍拿起桌上的喇叭：“你們幾個遠離學校大門，違者後果自負。”她學着門衛舔嘴巴的動作，好似要吃掉他們。
程祈安是唯一肯扭頭跟她搭話的：“為什麽啊？孫師傅？”
“還能有啥！”孫玉萍指了指圍牆上的電網，“你們靠近就會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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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祈安不信邪，往前湊了湊。
這大門說來也奇怪，好像是被故意設置成這樣的，半米還不到就開始出現“滋滋滋滋滋”類似烤肉的聲音。
程祈安嚷嚷着：“那——我們争取不碰到。”
孫玉萍急了，有人因為沒有勸離成功而死在這兒的話，就等于污染了環境，打掃起來很費勁，一旦處理不幹淨就會觸發規則，別看門衛工作輕松，反倒條條框框的限制非常非常多。
白紙黑字寫着：
1.禁制來訪人員在校內吸煙。
2.負責打掃并保持保安亭周圍及學校門前三包區域的清潔衛生
3.不得擅離職守，确保校內人員在保安亭附近的安全，必要時請嚴厲制止。
4.一旦有人強行翻閱校門致死，未經勸誡的保安将會被規則泯滅。
5.遇見尋求幫助的學生和教職員工，有問必答，盡量解決矛盾。
6.門衛值班人員的活動範圍不得超出保安亭到校辦工作區。
孫玉萍彎腰，從抽屜裏拿出電話本，她翻閱到清潔工的電話號碼，正要撥過去，準備讓它們來現場做好清理的準備。
不出意外，好人陣營的夥計們，要先死一個人才能以示警戒，這波得來全不費功夫。
孫玉萍在座機按下“144……”
擡頭觀察。
繼續按。
“6657……”
再擡頭，目光僵住——
于萬越和路漫漫好像起了争執，程祈安在勸架，結果袋子裏的瓜子掉出來幾粒，在拉扯之中被踩得粉碎。
更甚。
伊淮煩躁的說：“不就區區瓜子？”
男人鋒利的目光掃過他們，程祈安胳膊上挎着白色塑料袋，裏面裝着瓜子，他上來就把袋子撕得片甲不留。
“嘩啦啦——”
足足有一斤多的瓜子撒了滿地。
程祈安哭哭。
于萬越重重嘆了口氣。
路漫漫傻眼。
伊淮憤恨的用腳碾壓：“吃吧，吃個夠。”
孫玉萍深呼吸兩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反正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手下的按鍵停了一會兒，繼續按着。
“0090……”
電話剛接通，孫玉萍餘光一瞥，她或許是眼花了還是怎麽滴，竟然看見了林婉清一閃而過的身影，整個人驚恐萬分，連清潔工說了什麽最後都不記得了。
嘴裏重複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像着魔了似的。
鑰匙晃動發出刺耳的聲音，路漫漫猛地擡起頭沖伊淮說：“幾點了。”
“差五分鐘7點整。”伊淮對時，紅亮亮的鴿子蛋裏面嵌着枚微縮鐘表。
孫玉萍推開門衛室，鑰匙插回去，鎖了三道。
先邁出第一步，又邁出第二步，朝着堆疊的凳子群走去，臉上露出不可置信，又怕是錯覺的表情。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那道虛影漸漸真實起來，女孩很白很瘦，長長的頭發乖巧無比，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孫玉萍也因此暴躁起來，情緒徹底崩潰，林婉清根本沒有死，此刻就站在路漫漫的身邊有說有笑！
這群騙子——
這群混蛋——
林婉清怎麽活下來的？
想必就是伊淮那枚鈴铛。
孫玉萍總覺得鈴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從哪兒見過，直到現在才記起，那是已經死了很久……上任轉機家家主用的靈器。
往往靈器主人死亡，靈器消失，靈器排行榜将會誕生新的靈器。
但伊淮？
從未聽說過有這號人存在。
孫玉萍看着路漫漫他們一行人，移不開眼神，大家好像都很期待她的到來，等着她走過去，前面絢麗的笑容此時就像是海妖誘人的歌聲，所向往的美夢，令人目眩神迷。
“差不多了。”路漫漫微啓上下颚，冷漠地開口，“孫玉萍，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孫玉萍是迷茫的。
但又是清晰的。
她捂住自己的臉，控制住聲音，不到最後一刻，還沒有失敗：“我是門衛，是門衛……你們已經違反了規則，我要将你們統統吃掉。”
話音落下，就張開門衛皮囊下髒污的大嘴，想要将他們全部吞噬進肚中。
路漫漫卻比孫玉萍還要充盈着惡意，主動握住了她的肩膀，一如當初問她‘是不是內鬼’那樣純真無邪：“清潔工怎麽來了，是你給我們準備的回禮嗎？”
孫玉萍一愣，貼着門衛皮的臉抖了抖，後背卻緩緩滲出一層冷汗。
路漫漫笑起來，笑聲和銀鈴的聲音重合，扭過頭看向清潔工：“玉萍，謝謝你，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孫玉萍鬼使神差的也跟着看了過去。
只看得見模糊的身形，愈發分辨不出是誰。
路漫漫：“它們就要來了。”
孫玉萍：“……是誰？”
路漫漫：“寶貝，你看不到嗎？”
孫玉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眼睛失明了，可之前明明轉換了身份也沒有被白內障阻礙視線，她在掙紮，卻被“路漫漫”的手用力抓着使不出一點力氣，最後嘴裏流出一長串血液，整個人往後倒去。
砰——
咚——
清潔工即使趕過來。
紅桶往地上一放，瘦弱的門衛掉進了桶裏。
路漫漫轉過身朝伊淮張開手掌心，裏面擱着一枚鈴铛：“物歸原主。”
伊淮撚起。
其他兩枚脆鈴也依次複位。
晚間/18：58：22
天光消散，程祈安按下了門衛室的按鈕，把鑰匙擺正在桌面上。
“要結束了嗎？”
他看着緩緩打開的校門，呢喃道。
有某個瞬間感覺渾身涼意襲來，回溯技能發動，看到了被困冤魂生前死亡的景象，而現在争先恐後的盤踞在他們身後。
“漫漫姐！！”
程祈安從門衛室跑出來，他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個場景。
伊淮開口：“路漫漫，你救了這些鬼。”
她眨着脆弱的黑睫，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幸好，伊淮點破了，再望去時，普通人無法看到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形，身後浩浩蕩蕩的靈魂緊随其後。
路漫漫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極其清淺的笑容，推演完所有的劇情不虧，至少表世界坍塌的那一刻，除了怪物，廢城所有枉死的人都得到了救贖。
7：00
大家離開了學校。
站在大門外。
木嶼私立高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坍塌，空氣中傳來好幾聲尖細的嬰兒鬼泣，聽得人心惶惶，十分詭異。
沙塵再次卷起，狂風呼呼刮過，建築凋零成碎片，棱形的一角劃破了路漫漫的手掌心，是血液的味道喚醒了沉睡的巨獸。
清脆的鈴聲響起，和她聽過的稍稍有些不同，還有股來自深淵的污濁氣息——
緊接着地動山搖，難以站立。
路漫漫環看四周，她的夥伴，她的隊友全部消失了，連神通廣大戲稱為bug的伊淮也不見蹤影，好像能看到這一切事物的人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仿佛神明在垂簾，恩賜特殊的信徒。
學校成為一片廢墟，滿目瘡痍，嗆人的臭味很快就被一股奇異香味所籠罩。
好熟悉。
“伊淮？”
她喃喃出聲，反問着黃土飛揚的空景。
不太對勁，如果真的是老板，他會回應自己的。
但這股氣味，是玫瑰。
和伊淮身上的不一樣，這是新生的玫瑰花，幽香醉人。
煙霧缭繞在逐漸枯萎的土地之上，路漫漫隐約可見殘垣斷壁裏湧動出一口巨大的棺材，四角釘着鎖魂符紙，黑色的法咒環伺其中。
棺材在劇烈的晃動，笑陰山派的鎮壓不自量力。
這就是把整個廢城攪翻天又引下天火和災禍的始作俑者。
一抹豔色坐在棺材上，細長的兩指取下鎮魂符，輕輕捏碎，變幻成雨痕砸落下來。
他沒有移動半分，如雪般的脖頸被紅線纏繞了一圈又一圈，中間墜着枚鈴铛，聲音響徹天際。
風鼓動，高高冠起銀白色長發瞬間吹散，透明松垮的袖衫露出大半個胸膛，左肩到鎖骨刺着七朵暗梅，俏麗的枝丫一直延伸到小腹，多看一眼便令人血脈噴張。
外層衣襟上是亮眼的紅，腰間挂着青石玉佩，襯着薄紗，蠢蠢欲動。
他微微張開眼，墨紅色的眼眸像極了伊淮手指上那枚流光溢彩的鴿子蛋，乍眼的紅，誘惑的紅，熠熠生輝的紅，點綴着妖冶的詭異。
赤白分明的雙腳緊貼在棺材壁，一半蒼白，一半血跡斑斑，縱橫交錯的印痕纏繞于小腿，宛如被荊棘捆綁住的幼獸。
他突兀的伸出手，沖路漫漫勾了勾，嘴角彎起一個很淺的弧度，眼尾飄着紅，看起來邪氣又鬼魅，不愧是連陰山派都震懾不住的大人物。
這片禁止開發的荒墳下面有多少野鬼，年代如何，無從得知，但恐怕不僅僅是民國時期那麽簡單，年代久遠，甚至更早更早……超脫了記載。
路漫漫不假思索的往後推了推，卻被紅線拴住手腕，猛地扯過去。
他盯着她。
使勁打量。
從頭到尾一處不落。
沒有任何侵犯的目光，反倒有種似有若無的親切感，這讓路漫漫有些恐慌為何會對這樣的邪物産生共情。
她壓住聲音，冷色道：
“你就是高二三班橫梁上那團黑色霧氣。”
“我用十字招魂請出來答疑解惑的鬼神。”
路漫漫無比肯定。
他也沒有否認。
朱紅的嘴唇輕微開合，卻什麽也聽不到。
兩者之間有壁。
就像普通人視野下無法看到伊淮眼睛裏的事物一個道理。
不得不說，面前的邪物很強大，強大到可以在兇夜裏停滞木嶼私立高中毀滅的時間。
他緩緩搖頭，視線落在路漫漫身後那柄鐮刀上，而後神色透着悲憐，沒有血色的手指覆蓋在她的掌心之上，剛才被碎片割裂開的傷口正在迅速愈合。
“路漫漫，傻愣着幹什麽呢？難不成你要留下來陪葬。”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她掙紮着從邪物的包圍圈中縮回手，周身場景變幻莫測，最終定格在伊淮漆黑的眸子，裏面盛着不悅。
路漫漫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陣玫瑰凋零的冷香吹過她的臉，胳膊被不茍言笑的老板牽着遠離此處。
難道是夢 麽？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幹幹淨淨連道疤痕都不曾留下。
路漫漫試着學習邪物的口型。
“……O”
嘴巴微微張開。
“……S”
嘴角彎成微笑的模樣。
不太對。
她記得第一個口型很像先撅起嘴巴，然後再笑起來，最後笑意漸漸收斂，發出來的音節是——
“夏。”
“斯。”
伊淮背脊一僵。
他長睫劇烈的顫抖，手下猛地用力，黑潤的眸子本該冰涼冷硬，此刻卻不安卻欣喜...太多複雜的情緒混雜，整個人都有些發顫。
“很疼。”路漫漫抽手，“前面的白光就是回家通道，我可以自己走。”
伊淮深吸一口氣，眸中陰沉之色越發濃郁，最後松開了手。
路漫漫或許察覺到不對勁，偏過頭問道：“你認識他？”
伊淮充耳不聞。
眼裏明暗飛速變化。
說了句。
“不認識。”
路漫漫沖着攝像頭一本正經的介紹自己，對面黑漆漆一片，隐約借着手機屏幕的光能看見是個男人，他靠在旁邊，揉捏着太陽穴，閃過的鴿子蛋驚起了她全身雞皮疙瘩。
“老板，我出來了。”後面的介紹壓在嗓子裏，改成了這句話。
伊淮摘掉眼鏡，大近視的他阖上了眸子，半晌後悶悶的聲音傳出：“明天9點準時到公司。”
“好。”路漫漫下意識應着，然後對方關掉了視頻，她長呼出一口氣，終于清楚的意識到那些經歷是真實存在的，就如伊淮所說簡單模式規定用時7天，現實才過了不到7秒鐘。
她用兩天半的時間離開了兇夜。
轉頭看着牆上的時鐘，精确到秒數，恍惚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3秒鐘。
決定人的生死。
家是來不及回了，先在醫院裏湊活一晚上吧。
路漫漫顧不了那麽多，拖下外套搭在身上，在辦公室找了個地方倒頭就睡……
牆上的鐘表滴答滴答的走着，門口閃過黑色的身影，地上放置了一個被細心包裹的禮盒，還特地系上粉紅色的蝴蝶結。
歪歪扭扭的字跡在便利貼上像極了小孩子的手法。
上面寫着。
[贈予路漫漫18歲成人禮]
病房外，安全通道的綠光略顯詭異，而收到禮物的主人早在6年前就過完了18歲的成人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