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腥味14
人腥味14
老太婆放下魚肉，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她佝偻着背脊走出廚房，來到艙門邊，腰間的木偶突然嘴裏噴射出魚線，揪住了把手，随後艙門排出氣體，緩緩打開。
黑漆漆的長梯陷入眼前。
等路漫漫和柏雪轉身再去找老太婆和木偶時，他們已經消失不見。
“剛才你是吓唬他們麽？”柏雪挎着漫漫的胳膊問道。
“不是。”
“把蓋頭掀上去真的能召喚出河童？你不怕它跟使者是一夥的啊……”
路漫漫搖搖頭，肚子十分的餓，很像擺脫掉這個礙事鬼回廚房吃幾口香噴噴的魚肉，但僅存的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于是耐着性子的解釋，冒出的每一個想法：
“有蓋頭的算是河童正式新娘，人類的儀式基本都已經完成。其實是伊淮那身白無垢提醒了我，在島國，相傳婚禮結束之前新郎是不希望讓外人看到新娘的容貌，既可以隐藏新娘頭發中的靈力也能夠祛除災禍。而我作為正式新娘掀起了蓋頭，觸犯了禁忌，該害怕的人是護送新娘子的使者。”
“不過有一點我很疑惑，村民把河童大人當成瘟疫的源頭，十惡不赦的罪人。實則，真正的怪物是這個老太婆！最初我以為河童嫁娶只是個幌子，為了滿足老太婆吃人的訴求，但是，她對于女性非常苛責，不會手下留情。”
“并且，她所表現出的狀态是非常懼怕河童大人的。”
“既然我們從老太婆嘴裏聽不到實話，除了召喚出河童，目前我們一點線索都沒有。”
“你還記得藤原龍也說，河童把歌舞伎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但是那些老弱病殘的男性卻都變成一堆白骨麽？”
柏雪表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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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邁上樓梯：“所以，我推測，河童應該不會傷害女子。歌舞伎被送上船舶後，肯定也碰上像我們這樣的情況，但他們卻都完好無損的回來了，性別優勢，單方面碾壓。”
黑暗中，柏雪什麽也看不見。
路漫漫視力如白天一樣，她手指摸向牆壁，海藻遇見外來入侵者瞬間變成了一粒粒毛絨的球狀物體。
脆鈴響起。
柏雪微微怔住。
路漫漫扔過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戒指。
這是……
伊淮天天不離手的骨戒。
柏雪摩挲了下，鴿子蛋沒有點亮：“我不行。”
路漫漫站在樓梯處，俯身沖着踩在平地上的柏雪伸出手，兩人相互交接的一瞬間，頭頂上的門被打開了——
火苗亮起。
路漫漫說道:
“雪姐，你別動。”
柏雪舉着鴿子蛋，還是擋在了路漫漫面前：“我答應過伊淮保護好你。”
“我……”
“別墨跡了，方如手裏拿着柳葉飛刃。”
“柏雪姐姐，你什麽時候見過打架的時候，奶媽需要給刺客擋刀了麽？”
此時，路漫漫手裏正捏着三根銀針。
柏雪再次驚訝：“許巍的見血封喉。”
“你用的是伊淮的鈴铛，記住注意力度，不要誤殺了人，得不償失。”
刺客對刺客。
劊子手高級道具柳葉飛刃和劊子手高級道具見血封喉，哪個會更厲害呢？
柏雪其實也想看看。
但……
只要路漫漫的力度稍稍一重，占據先機的他們就會變成被兇夜宰割的對象。
柏雪強出頭，壓住嘴裏的血水:“還是我來！”
路漫漫卻将柏雪推下樓梯，意念控制出一把匕首，是伊淮劃破自己指尖的那把低級道具，複制粘貼的十分相近：“你幫我把牆上的海藻球挖下來。”
柏雪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放心吧，我會做好奶媽的職責。”
路漫漫把匕首遞過去：“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對.方如.使出見血封喉。”
柏雪以為路漫漫還在顧念同事之間的舊情！
“雪姐，你不覺得讓她自己觸犯規則，更好玩麽？”路漫漫冷嗤一聲，目光不善。
兩人交換過眼神。
柏雪很高興，如遇知己。
天使的容貌，惡魔的心啊！
哈哈哈哈，她喜歡！
方如眯着眼睛，長梯很長又深，鴿子蛋的火光只能讓她看個大概，這兩人還沒有死。
她手中的柳葉飛刃僅剩最後一刃，這個距離，成功率沒那麽高，需要下來幾步才能有射殺的機會。
可樓梯太滑，如果摔下去，死在敵人手中的就不是路漫漫，而是她自己了。
誰知，底層的路漫漫開口說話：“方如，我衷心勸告，你就算把我們都殺了也活着走不出去這個島嶼。”
“我知道你是在用激将法，逼我扔出最後的柳葉飛刃。”
她小心翼翼的慢慢挪動，樓梯實在太濕滑，旁邊的扶手又全是黏糊糊的液體，手裏舉着從上風口拿着的一盞煤油燈。
路漫漫故意笑的猖狂：“原來你只剩下最後一刃了~”
方如惱羞成怒：“那又怎樣，還有許巍的右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漫漫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淚。
“誰告訴你，被切下來的道具手經過縫合治愈後，你就能用的呢？寶貝，劊子手組織的所有道具都是一次性的，我砍掉許巍的手，他那麽絕望的原因，你猜猜是什麽？”
竟然…竟然不能重複利用麽！！！！
方如崩潰了，臉色慘白，她感受不到道具手的作用，之前以為是排斥的原因，壓根不願意往那方面想。
真相太殘忍，她的瞳孔開始潰散，大腦嗡嗡嗡，耳鳴襲來，已經沒有辦法思考。
“都怪你……”
“都怪你啊……”
方如聲嘶力竭的朝下面吼叫。
路漫漫掏掏耳朵，清脆的聲音像風鈴一樣響起：
“方如，我現在回答你，之所以不想讓你碰我收到的禮物盒，是因為我那天被拉入了兇夜，單純覺得‘好、同、事’不想讓你也跟着我一起沾黴運，只是我實在很難想象會從游戲區的非賣品處看到你買下刺客手冊。”
然後一陣長長的嘆息，垂眸笑着。
“你要殺的那個人，是我。”
路漫漫聳聳肩。
“內鬼小姐，我就站在這裏不動，讓你在最近的距離使用柳葉飛刃。”
傻子才會相信呢。
底下一定有陷阱等着自己。
方如更不會下樓梯了，手裏握着最後的飛刃，在入口處對峙。
路漫漫溫和地彎唇：“方如，你站在上風口，風那麽大會把蓋頭吹跑，你還不知道規則吧？新娘子的紅蓋頭不能掉下來。”
方如慌張的捂住腦袋。
路漫漫笑了笑：“道具手不能用，只剩下最後一枚柳葉飛刃，好可憐呀！我勉為其難的再透個題。”
方如身體一僵。
“你別說，我不聽！”
“許巍和胖子都吃了月落村的魚，他們觸犯了規則，今夜就會死。”
方如的瞳孔急劇緊縮，她……她也吃過魚，非常多，是許巍和胖子的兩倍。
路漫漫“咦”了聲，不陰不陽的開口：“我怎麽記得你比許巍他們吃的還要多啊？”
不管怎麽選，都是死路一條。
身後的柏雪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漫漫，他們吃魚應該不會那麽快就死吧？”
“現在不死，明天不死，後天或許也不會死，但玩家不能吃魚就是規則，其中相關聯之處我說不太清楚。比如你越不想幹一件事情，別人逼着你去幹，一直強迫你去做，在你心目中，這件事算好事麽？”
早餐中餐晚餐都是魚。
宴請的時候也是魚。
酒是魚釀成的。
村民靠捕魚為生。
“我提醒一下，她會問你……”
“路漫漫你騙我！我差點就被你騙過了！”方如聲音拔高，“我前天就已經吃了魚，昨晚并沒有死！”
路漫漫點頭：“唔，被你發現了，那你又能拿我怎麽辦呢？”
方如往下邁了一步。
她舉着煤油燈。
“你和柏雪中毒了，伊淮已經死了吧？其實你們早就沒有力氣，出現在長梯是想逃離船艙！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麽吃了魚肉就會死的規則，而是老太婆在追殺你們。”
路漫漫直接被逗笑了。
剎那間，方如執起手臂，柳葉飛刃旋轉的朝底層射去——
路漫漫側肩躲開，輕巧地向後跳了兩步，落在臺階下。
柏雪的藥丸已經做好，她塞進漫漫嘴裏。
路漫漫嚼了嚼。
好苦好澀，再仔細嘗嘗，還有些香味，怎麽有種巧克力夾心……
莫不是，小糖豆？
柏雪揉了揉漫漫的腦袋：“我的任務已經完成，等我上去把方如扯下來。”
路漫漫抿了下嘴巴：“這裏留我自己一個人就夠了。”
說着，便把手腕上那串脆鈴遞給柏雪，但柏雪沒有接：“伊淮的靈器不認我，我接不了。”
眼眸中似有異色流光，“要還，你親自還給他。”
“好。那就先把麻煩解決掉。”路漫漫不再跟方如繞彎子，“現在，你身上任何攻擊性的東西都沒了，就是個普通人。”
“你是為了逼我使出最後一枚柳葉飛刃！！！”
“想多了。”路漫漫不在乎，開玩笑道，“我原本是想讓你下樓踩空摔死。”
方如攥着嫁衣，她又不得不相信那些破規則，另一只手捂住蓋頭怕被海風吹飛。
“友情提示——”路漫漫擡眸笑看崩潰中的方如，“12點整，如果你沒有從長梯上下來，會死。蓋頭掉下去，會死。去廚房，會死。至于吃魚肉會不會死，我的推論是，會死，但不是現在。”
方如失魂落魄的癱軟在臺階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底層消失的燭火，近千階，全是濕滑的海藻和黏液……
她該怎麽辦。
真的要等死麽？
“路漫漫，我不想跟你作對了——”
“漫漫——對不起——”
“嗚嗚嗚嗚——漫漫——救救我——”
方如捂着臉，胸口一顫一顫，大腦宕機，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明明沒有被困在孤島，可邁錯一步就是死路。
梅花B字房。
柏雪拉住了路漫漫：“你為什麽要把答案告訴方如。”
“以前做臨終關懷，我的導師告訴我，所有病人更希望自己不知道得沒得癌症，心靈上折磨遠比肉體折磨更殘忍，人的膽子很小，鬼怪過于缥缈，但病患是會被自己的病症給吓死的。”
她眼含笑意地擡眸。
“同事一場，臨終關懷。”
狠人啊……
經過這次并肩作戰，柏雪終于放下心，漫漫并非一味的善良，和伊淮的弟弟不一樣。
怪不得那天伊淮篤定的說‘她是她，弟弟是弟弟’呢！
以後，也不用擔心路漫漫會在表世界裏受欺負，也不用擔憂有人會把她當成弟弟的替代品，從本質上來說善良是骨子裏自帶的品質，但漫漫有明辨善惡的能力。
門被推開。
伊淮黑色的長發蔓延到他們腳下。
柏雪有些慌張的轉了個身，她“嘿嘿”一笑：“要不？”
路漫漫還沒來得及從長發伊淮那個場景反應過來，就被柏雪一把推出了門。
呃。
梅花B字房。
署名：路漫漫。
她沒走錯吧？
半晌過後。
伊淮把門打開。
瘟疫徹底解除了。
他上來就開始蹩腳的解釋，說謊話都不帶打草稿的:“長頭發是瘟疫後遺症，血流幹後變成僵屍，頭發會不停地生長。”
“原來是這樣。”路漫漫恍然，幸虧被貼了創可貼。
伊淮問道:“河童要來？”
“應該吧……”
“不怕。”
“老板，我給方如下了病危通知書。”
“嗯，她該死。”
柏雪雙手環胸，這倆人聊天聊的真冷酷無情又殘忍，怎麽能用這麽淡定的語氣說出這些話來的呢？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伊淮側過臉，壓低了聲音，顯得很輕，“先會會河童還是廚房裏的東西？”
路漫漫把手腕伸過去，脆鈴似乎感應到主人好起來了，傳來陣陣的響聲。
“你們配合的挺默契呀。”伊淮發自內心的寵溺，他指尖小心翼翼的摘下那串鈴铛，盡量不去碰路漫漫的手腕。
“承蒙你家靈器關照，我想的東西都能搞出來。”
伊淮耳尖有些紅。
他先是掃了一眼柏雪。
柏雪自覺地背過身去，嘴裏嘟囔着，咋還害羞了？
這下伊淮脖子都紅了。
路漫漫耳朵那麽好使，肯定能聽見！
小姑娘仰着頭，不太能理解這倆人。
“先把衣服換了吧。”伊淮轉移話題。
路漫漫若有所思：“我和柏雪能換，你恐怕要繼續穿着白無垢。”
伊淮：？？？
路漫漫：河童對男人不太友好。
伊淮的白無垢變回一塵不染的樣子，和服上血跡也都沒了。
至于路漫漫和柏雪沾了鈴铛的光，有幾件牌子貨在現實生活中太貴了沒舍得買，這次過了個虛幻時刻的瘾，該穿的都穿了。
三人站在一起。
路漫漫和柏雪有點格格不入。
伊淮把單獨的那枚鈴铛重新放在她手裏，臉上微微有了點笑意，很快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揚了起來，裝成冷淡的模樣，滿不在乎的說道：“以後都不用還給我，你拿着，只要我沒死，它就還在保護你。”
這枚小鈴铛，還來還去倒手了好幾次，一半是金色一半是銀色，裏面應該是空心的，但實則藏着玉，外面鍍了層金銀掩蓋。
璞玉難尋呀～
她覺得什麽樣的靈器配什麽樣的主人，不愧是靈器主動擇的主。
蠻玄學。
伊淮見她并沒有收起來，而是呆愣愣的看着出神，下一秒憑空出現了跟紅繩，上面打着千千結，他将鈴铛捏起來穿了進去。
路漫漫擡眼看他。
伊淮狀似無意地說：“知道它的厲害了就要珍惜，不要再轉贈別人。”
路漫漫勾了勾繩子：“當真拿不下來了。”
“除了我，沒人能動。”
她愣住。
紅色的繩子。
會響的小鈴铛。
唔——
老板怎麽給她拴了個狗繩？
柏雪捂額：路漫漫不懂就算了，你一個堂堂轉機家家主能不知道這紅色繩子的含義？
這可不是一般的紅繩，這是愛情保安牽絲線！
不管相隔多遠都能感受到對方，希望能夠和對方生死相依，所以被賦予了默契值，跨越時間空間溝通；又希望，真有那天到來，佩戴者能夠芳齡永繼，比贈予者活的更長久。
這樣的爆炸性八卦，出了日僞島一定要跟莫失和莫忘分享。
唉？對了，程祈安好像也挺八卦的！
“嗷。我覺得還是不要栓繩子了吧……”
路漫漫突然開口。
伊淮閃過一絲懊惱。
柏雪明顯感覺周圍空氣有點緊張的氣氛，下次真的不要再拉她進來了。
路漫漫解釋道：“放在兜裏沒那麽顯眼。”
大概意識到了不對勁。
伊淮輕咳一聲，沒事，這算不上情侶繩。
“你那個很像爸爸，我這個很像女兒，輩分差太多。”
伊淮難得愣住了，他盯着鈴铛好半天。
路漫漫撇撇嘴，承認了：“你帶一串挺飒，可我只帶一個很像狗鈴铛。”
他齒縫中溢出：“何以見得？”
我家狗同款。
它的鈴铛甚至比這個還大兩圈。
貝拉挂在脖子上。
我挂在手腕上。
說着，
路漫漫把手舉起來，做了個狗爪爪的動作。
“好。”
路漫漫以為伊淮是答應了，撸了撸袖子，把手腕遞過去，想讓他解下來。
誰知，他根本就沒有聽明白，手指輕佻幾下，五六顆鈴铛飛出來，齊刷刷的墜落在牽絲線周圍。
加上單獨那個。
一共是七顆。
“你幫我找靈魂碎片，我在表世界裏沒什麽能給你的，這樣的福利，你喜歡嗎？”
福利？
工作福利？
加班福利？
路漫漫深吸一口氣，閉嘴了，這樣挺好的。
她挺滿意。
“還嫌少？”
伊淮摸摸下巴，做裝飾品的話，是應該弄多些。
路漫漫擺手，鈴铛在腕間搖晃，碰撞後傳出和老板同款的聲音。
“內個，內什麽，我還沒給您說廚房有多古怪吧？感覺像是裝了個裏世界，推門進去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