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柳玄素一睡便睡了一日夜,洗三禮頭一天才醒,睜開眼瞧見黑漆漆的帳頂,愣了愣,還以為自己只眯了眯眼睛。

趙承睿躺在她身旁,聽見動靜便醒過來,瞧她愣愣的樣子有些好笑,低沉道:“可算是醒了,嬌嬌睡了一日夜,差點兒沒把本王急死。”

柳玄素眼睛轉了轉,想起自個兒生産時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心虛的轉移了話題:“孩子呢?”

趙承睿也不拆穿她,答道:“東廂房睡着,嬌嬌要看?”

柳玄素想了想,搖頭道:“算了,更深露重的,別着了涼。”

趙承睿點頭,又将皇帝賜名的事兒說了,有些不樂意的說道:“父皇此舉倒是把咱們一家都推上了風口浪尖,怕是果真動了廢太子的念頭。”

柳玄素倒是不太在意,太子早晚都是要廢的,趁着底下幾個皇子還未成年,把趙承睿推上去豈不正好?

兩人躺在床榻上念叨了一會兒朝中局勢,說完了之後卻是相對無言,好一會兒柳玄素才低低的開口道:“夢之那件事……你給我講講。”

之前是她關心則亂,如今靜下來想一想,素心院周圍都圍了侍衛,後院女眷便是争吵也不應該跑到素心院來,還恰好是她散完步如廁的時候。

這些人要麽是受了鼓動,要麽本身就想害她,不論哪個都得有人摸清她的作息,還得把其他人都引到此處,不可謂不處心積慮。

柳玄素仔細篩選了懷疑對象,都沒有能夠接觸到內院的存在,只除了一個孫夢之過來探望過幾次。

論身份,也只有她的來歷不明,只說自己是江南水患失了父母,與姐姐一同被戲班子收留,一路打雜來的京城。江南水患死傷者甚衆,本就無源頭可查,戲班子也早已離開京城,下落不明,可以說是完全杜絕了別人查探的可能性。

早前柳玄素信任孫夢之,便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只覺得她身世可憐。

不過可憐有可憐的好處。她是無根的浮萍,柳玄素便能安心的疼愛她,将最初對柳若瑩的感情移情到她身上,最終深陷自以為的姐妹深情中無法自拔。

如今才會讓她有機會利用這姐妹情刺她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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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玄素閉了閉眼,心中有一些猜想,卻還得趙承睿幫她确認。

趙承睿仔細瞧了瞧柳玄素的神色,估摸着她大約承受得住,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緩緩将衛十一打探到的消息說出。

孫夢之是個念舊情的人,去了大長公主府以後,時常會邀請蘇佳雨等幾個聊得好的朋友去做客,其中自然也有同胞姐姐孫念之。

出事的當日,孫夢之恰好邀請了這幾人一道兒乘船品茗,沒成想中途遇到了刺客,将她們都逼到船尾。混亂中孫夢之一腳踏空栽進水裏,随行的丫鬟只來得及瞥見一襲嫩黃色衣擺。刺客伏誅後再去打撈,卻只撈出一具冰冷的屍體。

聽到這裏,柳玄素蹙了蹙眉頭,問道:“船尾難道沒有刺客?”

趙承睿搖頭,“據說是被随行的侍衛殺退了。這些人身上沒有印記,被抓住就服毒自盡,一個活口也沒留下,皇上那邊似乎也沒有什麽頭緒。”

柳玄素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疑惑道:“處心積慮就為了用自己死亡的消息來刺激我,她們怎麽确定我會因為孫夢之的死小産?若是我無動于衷,孫夢之豈不是白白死了?”

為了一個不确定的結果自殺,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趙承睿也不明白她們這麽做的意義何在,只能揉揉柳玄素的眉心說道:“想不明白,得空去問問孫念之便知。明日洗三禮,父皇、母後和幾位皇兄皇弟都會過來,我将孩子帶出去露個面即可。你無需出面,好好休息着便是。”

女人坐月子須得好好保養,趙承睿可不想她留下什麽病根。

柳玄素乖巧點頭,兩人相擁着又睡了一會兒,趙承睿便起床洗漱出去上朝了。

洗三禮當日,皇帝果然攜後親至,連被禁足的太子也來了。

皇帝一見兩個粉嫩嫩的小團子便笑不攏嘴,親自賞了金锞子和長命鎖,瞧得一衆皇子眼睛都紅了。

趙承睿将幾個兄弟的神情收入眼底,洗三禮成便讓人把兩個小的送下去,轉身時不動聲色的對太子做了個手勢。

兩個小的一走,皇帝也帶着皇後回宮去,留下一應皇子重臣繼續陪着趙承睿喝酒。

太子失了側妃以後日日借酒澆愁,來齊王府之前便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此時又喝了幾杯陳釀,竟站起來晃晃悠悠往蜀王方向走去。

底下重臣見他一臉失意,不由得搖了搖頭,暗嘆一聲作孽。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般境地,太子失勢怕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太子可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拎着酒壇往蜀王面前一坐,酒壇拍在桌面上,濺出一灘酒漬,只聽得太子大着舌頭說道:“老二,咱們許久未曾共飲,可否與為兄喝上幾杯?”

蜀王心中一跳,瞧着太子眼中似有恨意,心道莫不是齊王将周側妃的事情推到他頭上,要讓太子來找他的麻煩?

周側妃這事兒蜀王還真是冤枉得很,朝堂上刺太子幾句,沒成想還讓他惦記上了,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卻是笑道:“若是平日也就罷了,今兒是老三的好日子,兒女雙全,皇兄不如随我一道兒,去敬老三兩杯?”

太子聞言,定定的瞧他兩眼,直瞧得蜀王心中打鼓,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道:“走,去敬老三兩杯。”

兩人一同起身,往趙承睿方向去。路上太子瞧見新上的一道荷葉粉蒸肉,念叨着這是周側妃最愛吃的菜,将懷裏酒壇往蜀王身上一推,讓他在此處等着自己,折到自己桌前吃菜去了。

蜀王瞧着懷中酒壇眼皮直跳,看到邊上有壇還未開封的酒,略一思量便去換了來,恰好遇見回來的太子。

太子狐疑的瞧了蜀王一眼,搶過他懷中酒壇,問道:“你沒把我的酒換了吧?”

難不成那酒真有問題?太子莫不是想一口氣毒死他和老三?他沒了繼承大統的希望,便也不讓他們倆好過,對于一個情場官場兩失意的人來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蜀王有些後怕,心底暗自松了口氣,扯了扯嘴角笑道:“沒有,這酒都一樣,臣弟換它做什麽?”

太子仔細打量着蜀王的臉色,将信将疑的聞了聞酒味,最終還是點頭說道:“那走吧,去給老三敬酒。”

蜀王額上冒了些冷汗,連忙應了一聲跟上,兩人繼續往前走。

到得趙承睿跟前,太子張了張嘴,到底是說不出什麽恭賀的話來,悶頭倒了三大碗清酒,分別給了趙承睿和蜀王一碗,直截了當的說道:“喝!”

蜀王小心瞧着太子手指,發覺他在酒壇中蘸了蘸,心中警鈴大作,哪兒還肯喝這送命酒?他慢吞吞的舉起酒碗,眼睛餘光觀察着太子和齊王,卻見太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和齊王,手中端着酒碗沒有動。

趙承睿将酒碗送到唇邊,一瞧除了他之外的兩個皇兄都未曾動作,便放下酒碗問道:“怎麽就我一人喝酒?兩位皇兄可是不太厚道。”

話是瞧着蜀王說的,太子見蜀王暗中觀察,眼中劃過一絲厲色,哼道:“老二難不成還怕我下毒?既如此,我便先幹為敬!”

蜀王瞧着太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愣了一愣,忽而想起什麽似的,面色一綠,脫口而出道:“糟了!”

然而他醒悟得太晚,話音剛落太子便吐出一口黑血,滿臉震驚的指着他,兩眼一翻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齊王見狀立即丢了手裏的酒碗,撲到太子身邊,不可置信的喊道:“太子皇兄!”

拜他所賜,原本各自聚在一處喝酒的重臣們紛紛看了過來,見到地上口吐黑血的太子和驚怒的齊王,唰的一聲将視線集中到蜀王身上。

酒是喝不下去了,有腦子靈活的大臣立即派人封鎖了王府,另命人前去通禀皇帝,将局勢堪堪穩住。

蜀王端着酒碗怔愣了半天,被侍衛圍起來時才回過神來,只見齊王赤紅着一雙眼睛,憤怒的責問道:“你為何要下毒害死皇兄?!”

謀害太子?!

蜀王手一松,總算明白過來,自己這是中了這兩兄弟的圈套!

先是太子過來請他喝酒,用暧昧的态度引他懷疑酒中下了毒,換上他們事先準備好的毒酒;而後利用他多疑的性子,繼續懷疑太子下毒,拖拖拉拉不肯喝酒;最後由太子一句氣言,喝下毒酒,栽贓嫁禍!

不論是他還是太子喝下毒酒,齊王都能獨善其身。只是他不明白,太子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為齊王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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