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For You
For You
高三組男子四乘一百米接力賽總成績彙報表出來,一班與十班成功并列登頂冠軍席位。
廣播站播報本次接力賽項得獎隊伍,由于團體賽人數過多,工作人員便讓他們站到領獎臺前面,鮮花束由禮儀隊送到每一位獲獎者手中,再由副校長親自為他們頒發紅本證書與獎牌。
前面攝像師舉起相機,熱情指導各位的留影姿勢。
單手打開紅本證書,朱文傑嬉皮笑臉攬住旁邊陳風矜的脖頸,對着他平平淡淡的表情吹了聲口哨:“陳哥哥,笑一個嘛!”
“咱們陳哥哥天生不愛笑。”陳風矜身邊的沈祈偏過頭笑眯眯搭腔。
垂眼瞧了他一瞬,又感受後頸搭上的重量,陳風矜被他倆一唱一和弄得無奈,幹脆給面子地扯了扯唇角。
“來看這邊!”
随着攝像師的聲音響起,兢兢業業當吉祥物的副校長和獲獎同學的合照被記錄下來。
“還是金牌最招人稀罕!”
校圖騰與運動員标識分別刻在獎牌兩面,在熠熠燦燦的陽光下,閃爍着名為榮耀的光亮。
愛不釋手親了好幾口挂在頸間的獎牌,朱文傑一手懷抱鮮花束,一手拿着榮譽證書,昂首挺胸走在操場中央。
後邊跟着的另外三人倒是沒這麽激動,陸隽曬得直接将花束和證書放在頭頂擋太陽。
“團體賽今天的還有啥啊?”張旭陽低頭聞了聞懷裏的鮮花,不太習慣地皺了皺鼻。
“四乘一百米自由泳,”搖頭晃腦想了一會兒,薛皓接着補充,“還有排球吧。”
想起被寶批龍發球砸到腦袋支配的恐懼,張旭陽心有餘悸地摸摸胸口:“幸好我沒報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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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自由泳有葉雲舟報名吧!”借證書一拍腦殼,原路返回的朱文傑擋在他們面前。
薛皓只一眼就看出來他憋的是什麽壞屁:“還不是你們逼的。”
“你說這話就難聽了啊,什麽叫逼啊,”張旭陽理直氣壯站到朱文傑陣營,“如果他沒有這個想法我們還能硬來不成,這叫順水推舟,心有靈犀一點通。”
“懂球不懂。”
雙拳難敵四手,薛皓本想拉陸隽壯大士氣,結果扭頭找人時一根毛都沒看見:“诶?!”
早跑路的陸隽四處尋找自家男朋友的身影,四顧茫然時才嫌棄這操場修得大與學生人數的多。
兜兜轉轉人沒找着,湊熱鬧的事倒是幹不少,不是看別個班激情賽跑,就是被人拉去拍照集影像。
他走走停停到了廣播站臺處,瞧見幾個人站在一面紅紙鋪滿的鐵架牌框前,想着來都來了心安理得去好奇下。
只見剛才領完獎的陳風矜手拿一支黑杆狼毫,擡臂落筆于紙面,一筆一劃從容有力。
點劃之間,毫芒銳利。
紅底黑字的「光榮榜」三字立于最上方中心。
陸隽不知不覺走到沈祈身後,不由自主感慨一聲:“好不知內斂的瘦金體。”
前面的陳風矜背身一頓,緩慢轉過頭看向他。
面對齊刷刷盯向自己的眼睛,陸隽欲言又止,沉默兩秒後道:“我不懂這些,只是覺得你這瘦金體寫得好看。”
陸隽心口一致,想起一句極高的評價——
镂月裁雲,金枝玉葉。
“金鈎鐵劃,屈鐵斷金,”陸隽看向那僅完成的三個字,欣賞的眼神藏都藏不住,“不就是形容瘦金體的嗎?”
“書貴瘦硬方通神。”夏至深從身後按住陸隽的肩膀,目光同樣落到那處,笑道,“充溢骨力的神韻,哪怕是不懂的人也能隐隐約約感受得出來。”
被突如其來地一頓誇,陳風矜些許疑惑,但還是禮貌地道謝:“謝謝。”
“你現在要在上面登什麽啊?”陸隽問了句。
低頭浏覽幾秒表格,陳風矜回道:“登記每項已經結束的比賽獲獎名單。”
仔細想了想比賽項目表,陸隽再看這面鐵架框板,有些遲疑不定:“寫得下嗎?”
“還有好幾個牌在裏面沒搬出來。”一旁的沈祈咬着棒棒糖,不耐煩抱怨某些悠哉喝茶的領導,“非得手寫出來炫耀什麽啊?”
“讀書這麽累就算了,還要免費打工。”
“就你一個人登記啊?”陸隽瞧見只有陳風矜拿着支筆,心裏不免有些費解與責怪的意味。
無言瞥了眼不斷發牢騷的家夥,陳風矜解釋道:“我只負責今天上午的登記,其他時間不歸我管。”
“哦,那還差不多,”勉勉強強應了聲,陸隽關心了句,“天氣熱,你們注意別中暑了。”
和他們打過招呼後兩人便慢悠悠往自己班的休息區走去,夏至深不見蹤影的時間裏是去拿了把遮陽傘,傘被撐開又将身邊人罩進來。
“你報名的那個反曲弓射箭比賽是啥時候?”自覺靠近貼貼,陸隽無意瞥見手裏的證書,想起什麽時湊過去問。
“排名賽和淘汰賽都在明天。”與旁邊人距離拉近時,夏至深嗅到清淡的花香氣,他垂下眼睫,看清楚了陸隽懷裏的花束。
主向日葵與洋桔梗,搭配綠枝彩菊。
“等一下。”
陸隽突然喊停,夏至深聞聲腳步緩下來。
只見陸隽把獎證放另一只手拿住,然後低頭單手拽着脖子上的獎牌領帶摘下,遞到夏至深面前。
“今天的第一塊獎牌,送給你。”
“為什麽,”不知所以的夏至深沒有第一時間接下,“送給我幹嘛?”
陸隽直性子哪裏管那麽多,半強迫塞進他懷裏:“我送我男朋友東西還要為什麽啊?”
唇角微翹,夏至深沒再追問,老老實實接受了。
見自己的禮物被接納,陸隽這才滿意地一本正經點頭。
“那我是拿着還是揣口袋裏?”夏至深攤開手掌,布料柔順的绶帶由于解除束縛,原本堆疊的狀态下如流動的沙礫從他虎口處落了下去。
“當然是戴脖子上啊,”陸隽叉腰正色道,“我的禮物難道拿不出手嗎?”
已經從簡單的贈送問題上升至情感綁架了,夏至深張了張嘴,本打算辯解兩句,但到最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遷就着妥協了。
摘下遮陽帽後,獎牌便被他擡手套進了頸間。
“真是帥得六親不認。”陸隽如實誇獎。
面對已經高三但形容詞運用得仍舊別具一格的某人,夏至深選擇敷衍微笑一下算了。
回到操場外圍各班休息區,陸隽兩人走進遮陽棚裏,顧微湘正整理馬上要送去廣播站的加油稿,打下手的林垚見他倆回來時遞過去兩瓶水:“辛苦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道了聲謝後陸隽擰開礦泉水瓶蓋遞給夏至深,又自然而然拿過他手裏的水,不經意打量周圍的眼神精确掃到回來的幾個人。
“等會兒,”陸隽沒着急喝水,對着其中回來的葉雲舟揚下巴,“你啥時候去搞的塊金牌?”
“四乘一百米自由泳啊。”同樣挂着塊金牌回來的錢雙嘴裏還叼了支雪糕,手指捏起湊近給他看。
陸隽大為震驚:“自由泳接力賽不是在下午嗎?!”
“誰跟你說的是在下午?”林垚抽出今天的比賽項目表,手指指在自由泳賽項時間上,“明明是和你們田徑接力賽一個時間段的。”
“那你還慢慢悠悠在看臺上看我們比賽?”陸隽望向葉雲舟。
“我們在最後一組,”葉雲舟沒理會他的大驚小怪,喝了口水接着補充道,“田徑場和游泳館隔得又不遠。”
時間臨近卻心急如焚死活找不着人的錢雙幾人:“……”
沒良心的人早晚得遭天打雷劈。
“給我騰個空地行不行?”
幾個男生幾乎要圍成一堵牆,于是牆後便傳來無奈的打商量語氣。
陸隽幾人忙不疊往兩邊挪,順帶不忘扭頭去看是什麽動靜。
陳禾宜脖間兩塊獎牌,懷裏還抱着兩束花和兩本獎證。
“禾宜這麽快就兩塊了。”顧微湘整理好加油稿件,正好得空幫她拿花,轉身将花束放進專門存放的塑料周轉箱中。
陳禾宜将獎證放在桌子上,接過林垚遞來的水:“金牌是杳杳自由泳接力賽的,銀牌才是我的。”
“十米氣步Ⅰ槍是不是?!”陸隽這才想起來,激動又懊惱道,“跑完接力賽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本來項目就多,我們班同學後來還不是都去參加各自的比賽了,應援不過來很正常嘛。”陳禾宜安撫遺憾的大家。
王雙加撓了撓頭:“那杳杳姐怎麽沒一起回來?”
“哎呀,”聽見他的話,陳禾宜驚得一拍手,急忙摘下獎牌交給林垚,“杳杳的長跑!”
說完便只拿着瓶礦泉水轉身跑了出去。
“?”
留下的人一頭霧水,林垚連忙看手裏抓着的單子,倒吸一口氣:“剛游了個一百米就馬上跑三千米?!”
“不愧是杳杳姐!”
“都沒事?”見大夥全都搖搖頭,陸隽偏了下頭指示,“走啊!”
反應過來的兄弟們亂七八糟搭腔,馬不停蹄跟了上去。
早在跑道邊站了許久的薛皓兩人正頂着把傘,時不時指點江山,注意到陳禾宜跑過來便招呼到他倆中間一起遮太陽。
幸得吃了去年運動會的虧,薛皓此時無比慶幸自己買了把大遮陽傘,将三個人蓋住簡直綽綽有餘。
“杳杳開始跑沒?”礦泉水瓶立放在掌心裏,陳禾宜眼神找尋向杳時問了句。
朱文傑雙手抱胸:“沒有,還在數人哦。”
在他說話時,後面趕來的陸隽幾人也找到了他們。
“杳杳姐人呢?”張旭陽探頭探腦地問。
剛好這時找到人的陳禾宜指過去:“那裏。”
防曬衣加運動褲,造型簡單的向杳正站着讓志願者在背後貼號碼布。
無所事事游離的目光看見熟人時頓住,向杳笑着高舉雙臂向他們揮了揮。
應援團回以熱情款待。
“好曬啊我操。”吃完最後一口雪糕的錢雙失去了制冷效果,咬住棍條嘟囔。
本來想尋求同病相憐的兄弟們的慰藉,結果一個轉頭發現都有傘,徒留他一個人在大太陽底下曬得黢黑。
“我也要遮!”
不甘寂寞的錢雙擠進王雙加和張旭陽傘下,于是本就狹仄空間裏的三個男生熱烘烘得汗水都要蒸發一般。
“我也是遇得到……”張旭陽只感覺腳趾一痛,額頭汗珠直冒,咬牙切齒道,“你他媽踩到老子腳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橫沖直撞進來的幅度大了些,錢雙尴尬讨好地撓撓頭。
結果這一擡胳膊的動作,又把王雙加的下巴傷害了個正着。
一言不發卻遭受無妄之災的王雙加:“給老子滾出去!”
“四十多度的天氣下你怎麽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我們之前的兄弟情算什麽?!”錢雙不可置信受傷地捂住胸口。
王雙加閉眼:“算我倒黴。”
“你個薄情寡義的男人,”錢雙理直氣壯罵道,“絕交!”
張旭陽聽得贊同:“好好好,全都絕交。”
聽着旁邊動不動就絕交的小學生發言,陸隽表示成熟地搖了搖頭:“幼稚。”
“少裝。”夏至深連個眼神都沒瞥過去,直截了當戳穿他的故作深沉。
“出門在外就不知道給我點兒面子。”裝模作樣伸手拍了掌他的肩膀,陸隽不嫌熱地黏糊過去。
一個沒用的男人,只想和男朋友貼貼。
夏至深無可奈何地深嘆一口氣,擡手想撐開靠過來的腦袋,卻被陸隽四兩撥千斤敷衍,搖手臂不讓他的手掌碰到,又晃頭蹭肩成功蒙混過關。
恰巧轉頭過來的薛皓完整目睹這一系列行為,眉頭緊鎖時艱難陳訴自己的想法。
“好一個妲己迷惑君主。”
“因為我妲己比你六啊。”被上谏批判的陸隽心安理得回擊。
遞折子的薛皓一噎,悔恨不已自己的多管閑事。
陸妲己靠着夏君主的肩頭,得意忘形:“愛卿為何一言不發啊?”
“……”薛愛卿憤憤不平當啞巴轉回頭。
怎麽會有人喜歡這種歹毒的男人!
“開始了。”完全不清楚自己也被殃及池魚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頓,夏至深提醒某只因為鬥嘴勝利而驕傲地翹尾巴的貓。
得到指令的陸隽瞬間精神起來擡頭,直起身往向杳比賽起點看去。
向杳站在內側第一跑道,姿态輕松地拉伸着手臂與肩膀,還時不時擡手向他們這邊打招呼。
“咱杳杳姐看起來可真輕松啊。”朱文傑仰頭感嘆。
撐傘的薛皓看一眼大驚小怪的人,語氣平淡:“她從初中就開始參加鶴城馬拉松比賽,三千米小瞧她真是。”
“我又不是不知道!”朱文傑聽他這嫌棄又與有榮焉的語氣便氣不打一處來,扭頭見他遞過來的傘柄一愣,“你又要陪跑?”
“怎麽了?”
不在意是不是自己的動作意圖不明顯,從而讓他産生了費解的錯覺,薛皓沒再理會,邊往外走往上卷T恤的短袖口。
轉過身見後面的兄弟們已經收好傘開始檢查鞋帶,朱文傑不甘落後将傘又遞給蠢蠢欲動要跟上去的陳禾宜,叮囑道:“禾宜姐你要是實在想去就打個傘在後面慢慢跟着走就行了。”
“要不然等會兒大家夥都累得跟群死狗一樣,沒人接杳杳姐。”
陳禾宜本來想拒絕他的提議,但聽完他最後一句話便權衡利弊沉默答應了。
“我也去。”剛才薛皓卷袖子的動作簡直帥到心坎裏,陸隽整個人渾身的氣血被他們鼓動起來,臨走之前還不忘拍拍夏至深的肩,面色凝重,“你就別跑了。”
“待會兒來接我。”
夏至深:“……”
蠻有趣的。
幾個人三三兩兩往那邊走,剛到便聽見發令槍響。
處在內側跑道的向杳起步快速,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步伐帶動身體機能的有效發揮,相較于平穩的比賽,她更喜歡拉開令對手擔憂的差距。
那種一馬當先時後者望塵莫及的焦急而不自覺失控才是她最喜歡的狀态。
幾年的長跑經驗與耐力可以幫助她完美完成第一目标。
“我操,”朱文傑皺着臉,就算是在內圍跟着跑也有些驚懼她的強悍行為,“杳杳姐這是準備壓別人一圈的節奏啊。”
“去年她不就讓我們見識過了嗎?”跟上來的陸隽視線落在最前面的薛皓身上,作死仰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太陽。
後背的汗黏住衣服,有種太陽跟到起攆的下地獄感覺。
一圈又一圈,陪跑人稀稀拉拉地掉隊,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剩餘一口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或者确實留存體力的。
“注意呼吸,”薛皓依舊跟得上向杳的步子,喘氣時插空提醒,“還有一千米,加油。”
許久不見的第二次疲憊狀态來臨,向杳開始調整呼吸,适量放緩腳步,但仍然強勢壓住半圈的距離,不讓後來者有可乘之機。
在她調整狀态之時,落後的第二名已經進入加速模式,竟然打破了向杳的半圈禁锢,成功逐漸縮短至只剩餘四分之一的間隔。
但很不湊巧,向杳的狀态已經調理到後半程最佳,步伐幅度由相對平緩的适應轉接到升速的打壓。
“媽媽啊!”便是最後一口氣吊着假裝堅強的朱文傑實在跟不上去了,和陸隽一道茍延殘喘相互攙扶着往前挪動勻氣。
時刻關注陸隽狀态的夏至深及時過來接住了搖搖欲墜的人,将傘舉高擋住殺人不償命的太陽。
“怎麽沒人接我啊?”見陸隽大鳥傍人地倒在夏至深懷裏,朱文傑現在不僅身體遭受打擊,而且心理更是已經嚴重扭曲悲哀。
不過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夏至深那把傘已經将他也納了進去。
得到稍微不那麽厚此薄彼安慰的朱文傑閉上了嘴。
向杳毫無疑問取得第一名,僅剩到達長跑終點的最後一小段距離時,她笑得張揚輕松,手往肩頸後一伸再拉出,臂膀劃出利落弧線,做了個射箭慶祝動作。
讓人最舒服又覺得帥氣的MVP結算動作直接拉滿觀衆的熱情,紛紛投以祝賀的歡呼聲。
全程一步不離的薛皓大汗淋漓,看着被班上同學圍住的向杳,累得要死卻扯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向杳過來第一件事便是和勞苦功高的陪跑成員擊掌。
“耶!”
“耶……”差點暈厥的薛皓被元氣滿滿的一掌拍得身形不穩,勉強應和的聲音都仿佛在顫着波浪號。
“你們兩個真的是不要老命地跑。”有幸作為工作人員的林垚在一旁啧啧稱奇。
“嗚,”感覺身體被掏空的陸隽埋進夏至深頸間過度傷心,“下次再也不當逞強好勝的犟種了。”
被他的汗蹭到衣服與皮膚的夏至深閉眼嘆氣。
朱文傑躲在傘下朝着天上的太陽比了個耶:“橫掃生命,做回屍體。”
其他陪跑人員不是提前累出內傷下崗退休,就是堅持到最後卻不得不被人又拖又扛地帶回來。
壯志豪情雖然中道崩殂,但也給了人一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頑強不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