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未來-21

未來-21

赫裏安斯在盤算人的時候總是會喜歡從另一個角度出發，一般來說像這種情況都是威脅居多，但是赫裏安斯善于觀察人的表情，什麽時候給人致命一擊，像是貝爾托特這種內心本就不太堅固的人，就更好把握了。

當年對付利威爾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對付的。

只要給出相同條件的籌碼，再加上本人懷疑的內心，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再加上利威爾在那裏坐鎮，貝爾托特一開始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就已經落入了名為故鄉的全套，赫裏安斯在盤問阿尼的時候他就大抵知道了他們的情況，就算阿尼什麽都沒說，但是從她的淚水不會欺騙任何人。

牆裏的人并不是惡魔。

也跟他們一樣，不過都是人類。

赫裏安斯垂下眼，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松開了手，“貝爾托特，你要做出選擇，無法舍棄的人，是什麽都得不到的。”

“可是——”

貝爾托特的聲音咽入了喉間，他無法再發出聲音。

就像是刀片插進了他的喉嚨，艱難生澀的刺激着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再開口說話。

馬萊那邊的人是不一樣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他不清楚赫裏安斯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故鄉二字，最開始他可能還覺得對方指的只是牆內的家鄉，但是從剛才的動作和對視他就知道了。

這個人知道外面的世界。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赫裏安斯隊長，我能相信你嗎……？”

他輕聲的呢喃着，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上的戒指赫裏安斯并沒有拿走，貝爾托特并沒有再摩挲着手指，他的聲音很輕，都不像是在發問。

“啊，”赫裏安斯應了一聲，“我最開始也以為……”

赫裏安斯沒有再說下去。

“但是，他們不是。”他說着這句話的同時對上利威爾帶有探究的眼神，輕聲一笑又轉頭看着貝爾托特，“這點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連萊納都變成了士兵。”

“戰争真恐怖啊，”赫裏安斯的問題根本就不像是前幾個人那樣的日常，中途利威爾就聽出來不對了，但是出于對赫裏安斯的信任，他并未開口阻止，只是抱着手臂靜靜的聽着，“十幾歲的孩子都要去往戰場，貝爾托特，敵人是誰？”

他又再次問道那個問題。

貝爾托特一愣，他抖動着嘴唇，伸出手掩面。

如今，他也不知道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麽。

馬萊人把他們培育成戰士，還算是少年人的他們早早的就被趕上了戰場，他們一直都被灌輸着牆內的人是惡魔，他們是萬惡不赦的人，戰争的紛擾、孩童的啼哭，親朋好友的離散，這就是戰争。

這就是戰争的殘酷。

萊納變成這副模樣，也是因為被他們……被惡魔教唆了，他們是惡魔，所以才會這樣聽信他們。

不對，他們不是。

他們只是想要……

“活下去。”

他們甚至連巨人都不是，他們只是普通人。

敵人到底是誰。

——是束縛着他們的世界，是這個殘酷的世界，是這個充滿着戰争的世界。

——如果沒有戰争的世界，到底會是什麽樣的呢？

但是……

“故鄉是你的家，”赫裏安斯看着他，“那邊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家人。”

“那麽——為了你的家人，你願意與這個殘酷的世界對抗嗎？”

貝爾托特擡起頭來，眼神悲痛，仿佛有着淚花閃現，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就算受再多的訓練，他也是一個孩子。

明明還是一個沒有成年的孩子，但是卻要做出如此殘忍的選擇。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孩子應該是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好好學習，根本無需去顧及未來。

赫裏安斯會選擇從貝爾托特而不是萊納下手也有這個原因，貝爾托特的心思顯得更為細膩，這樣的人反而更容易被勸說，特別還是在乎朋友、在乎家人的人。

“我知道了。”貝爾托特咬緊了牙關，他眨了眨眼，捏緊的拳頭，“阿尼……她會怎麽樣？”

“不會交給憲兵團，調查兵團會保護她的。”

貝爾托特擡起眼，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很多，堅韌、倔強……他就那樣看着赫裏安斯，要說的話，這眼神倒是看起來跟艾倫最開始說要驅逐巨人那樣的眼睛很相似了——都是一雙充滿生機、朝氣的眸子。

他們本應該這樣的。

他們的未來不應該被戰争所逼迫。

至少……他們還有家。

赫裏安斯呼出一口氣，喊貝爾托特離開，暫時喊其他人看着他，不要他跟萊納接觸，他們新兵都被關起來了——表面上是這個說辭，實際上被關起來的只有萊納和貝爾托特兩個人。

“好累啊，利威爾，”看人走了之後，赫裏安斯緊繃的精神終于放松下來了，整個人都快灘成了一塊餅，軟趴趴的仿佛沒骨頭似的，“跟他們這些人說話，真廢腦神經。”

“啊，辛苦了。”

聽到這句話的赫裏安斯一下又震驚的擡起頭看着一旁的利威爾，像是沒料到他會說這個話一樣，對上利威爾的目光，赫裏安斯解釋道，“我以為你會說一些‘啊你還有腦子嗎，不是早就被塞進糞坑了’之類的話。”

“嘁，”利威爾聽着不爽的皺了皺眉，“在你的眼裏，我就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你一頓嗎？”

“啊……”看着利威爾沉下來的目光，赫裏安斯忽而福至心靈，不再逗他，“只是有點意外，不過我知道你很溫柔的。”

……臉色更糟糕了。

赫裏安斯伸手撓了撓臉頰，他可是真心實意的誇獎利威爾欸。

怎麽說了幾句感覺像是觸黴頭了一樣。

其實勸說貝爾托特還成功的一點就是，阿尼的失敗，本來巨人和人類的差距就很大，但是就算是這樣——赫裏安斯還是一個人把阿尼給捕獲了。

他們在內心就會不免的懷疑，他們真的能夠成功的把艾倫帶走嗎？

而且就算萊納和自己變成了巨人，說不定、說不定在赫裏安斯和利威爾的聯手斬殺的情況下，只能成為俘虜。

或者情況更糟糕。

如果反過來加入他們的陣營，至少調查兵團會保護他們。

是的，貝爾托特問阿尼的情況，一個是了解阿尼如今的處境，二個是他們坦白了是否能夠完全的保護。

就算是能夠變成巨人，人類對死亡還是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在死的對立面，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生。

而且調查兵團的野心遠遠不止這一點。

都說了，他們這群人不算是什麽正常人。

但是事情遠遠沒有這麽簡單，還沒有等到他們休息一會兒，貝爾托特和萊納的供詞還沒有完全整理完畢的時候，又有一個重磅消息傳遞過來。

“牆壁又被破壞了。”

赫裏安斯和埃爾文對視了一眼，如今萊納和貝爾托特都還被關在地下室，那就說明不會是他們兩個人破壞牆壁，從資料上來看，牆外的巨人全部是那些馬萊人導致的結果，那麽剩下只有一個可能性了。

那就是馬萊又派人過來了。

因為貝爾托特他們沒有完成任務。

“老實說，”埃爾文倒是沒有露出什麽意外的神色，他看向赫裏安斯，“我沒有想到貝爾托特和萊納會吐出實情。”他覺得那兩個人寧願自己去死都不會吐出實情，或者說不願意相信他們，因為怎麽說馬萊那邊的情況會比他們這些人好得多，萬一馬萊真的要攻過來，他們成功率還是很少。

可以說是低的可憐，但是他們還是選擇了他們這一方。

“因為人都是有私情的啊，”赫裏安斯伸手敲了敲自己太陽穴的位置，“而且馬萊人不一定會攻打過來，人是有信息差的。”

“既然他們都送巨人過來了，”赫裏安斯忽而笑起來，對上了埃爾文的目光，他的眼裏閃着興奮的光，“那可就要感謝一下他們了。”

“赫裏，你總是會說出一些讓人害怕的話呢。”

“當然，我說過了，我可不是什麽正常人。”

他是一個瘋子。

他早就瘋了。

從那一天開始。

“你是什麽沒長大的孩子嗎？”從埃爾文的辦公室裏面出來，赫裏安斯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利威爾。

毫不意外，在新兵的時候利威爾就喜歡這種牆角的地方了。

就像是能夠拿到各種情報似的，不，也不算是。

利威爾算是來監視他的，赫裏安斯其實也沒太想隐瞞自己的事情，自從他在貝爾托特說了那些話之後，利威爾雖然也沒有過問他，只是這幾天都陪在他的身邊，赫裏安斯覺得還挺新奇的，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會被貝爾托特他們打動加入馬萊人他們嗎。

赫裏安斯對着他招了招手，“我說利威爾，你也該改改這個聽牆角的習慣了。”

“上次我還看見大家一起聚餐的時候你一個人躲在角落，不是我的話，你是不是打算一個人悶到天亮。”

利威爾不是很喜歡熱鬧的人，他的本性難以改變。

就算現在他的身邊有了隊友、有了如同家人一般的朋友，他還是更習慣一個人去待着。

“你不也是一樣嗎？”利威爾斜睨了他一眼，“明明寂寞的都要哭了。”

“……欸，”赫裏安斯愣了一下，“我可不會一個人躲在被子裏面偷偷哭哦。”

利威爾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只是注視着他，赫裏安斯忽而想起來，好像他很久很久之前就用那雙眼睛注視着自己了，什麽也不說只是靜靜的陪在自己的身邊。

是嗎。

是啊。

赫裏安斯彎了彎眼，月色灑在他們的身上。

“能抱一下嗎？利威爾。”

利威爾的身姿并不高，但是擁抱卻格外的溫暖，其實對于人來說，擁抱是一個能夠獲得安慰、勇氣的動作，仿佛身上的疲憊、倦意在此刻全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赫裏安斯把頭埋在利威爾的頸窩，汲取着他的溫暖，利威爾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他的衣服上都飄散着淡淡的幽香。

不知道為什麽，赫裏安斯忽而有點，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