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或許黎明

第15章或許黎明

宋鶴卿回家的時候,破天荒的在客廳看到了宋季青。他一身名牌西裝,坐在沙發上抽着煙,見宋鶴卿回家,滅了煙頭。

“比賽,剛回來。”在宋季青開口前,宋鶴卿放下了書包。

“出國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了?”他倒水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穩住了。

“不打算出國。”宋季青一直在安排他出國念商學,也一直在反對他跳舞。“我要繼續跳舞。”

宋季青聽到這話,一拍桌子:“你非得走你媽媽的老路嗎?!”宋鶴卿喝了一口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是。”他目光中的堅定看的宋季青氣不打一處來,他往沙發上一靠,罵了句髒話。

“我這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啊!”桌子被宋季青敲的很響,也正印證了他的不滿。他雖然從小反對宋鶴卿跳舞,但也沒有強制性的進行軟禁,畢竟他對他媽媽有愧。

“為我好?”宋鶴卿勾出一抹諷刺的笑意,放下水杯,“您要是真的考慮到我,那就不該在有我的那幾年出去賭!”宋鶴卿眼尾微微泛紅,捏緊了拳頭。

與宋季青僵持了一會,宋鶴卿突然笑了。他微微低頭,握緊的雙手也漸漸松開,有些失神的轉身。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自嘲,抓起書包,推着行李箱上樓回了房間。

蘇微末懷孕的那年,宋季青突然迷上了賭博。

那時候宋季青有幾個小錢,但還沒現在這麽富裕,所以在發現賭博似乎能賺錢後,他就徹底迷上了賭博。

後來他輸的傾家蕩産,債主總是找上門,而蘇微末也只能在膽戰心驚的日子中生下宋鶴卿。

宋季青欠了一屁股的債,蘇微末沒有辦法,只能繼續靠舞蹈演出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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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宋鶴卿五歲,他親眼看着蘇微末倒在自己面前的血泊中。

那只生命力盎然的白蝴蝶,就這麽死在了最該振翅飛翔的時候。

所以他一直恨着宋季青,恨他為什麽要去賭博,盡管他現在有錢了,還上債了,可是蘇微末再也回不來了。

下午的陽光柔和的從窗臺照了進來,他微微擡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

可惜,陽光很好,他卻感受不到溫暖。

江宴寧有感應似的,心髒猛然一痛。

她突然想到宋鶴卿,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發燒應該沒完全好,她在糾結要不要去看看他。

可他們剛剛才分開,她現在去也很怪啊。

江宴寧甩了甩腦袋,揉了揉心口的位置,心髒絞痛的感覺真的有點怪,痛的那一下覺得自己要死了,但結束了還想體驗一下心痛是什麽感覺。

給宋鶴卿發消息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他回消息很快,但是江宴寧隐隐覺得有點不對勁,感覺…他的情緒很低落。

但她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兒,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要一起出去轉轉嗎?】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對話框裏才彈出一條消息。

【好】江宴寧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換了套衣服,順手問了他家在哪兒。

離的不遠,在另一個別墅區,但走過去大概也要二十分鐘,而且路上紅綠燈還格外的多。

就他們兩個區之間紅綠燈特別多。

她算明白了為什麽上次看完演出宋鶴卿回家那麽慢了,原來不是住的遠,而是他可能一路紅燈。

她去找他的時候,倒是出奇的一路綠燈。

宋鶴卿本來說他去找她的,但江宴寧拒絕的絲毫不給宋鶴卿留餘地。她在花店買了一束向日葵。

“給他送花是不是很奇怪啊。”江宴寧小聲的自言自語,手還擺弄了一下花。“可是我都買了。”她開始并沒有想到要買花,只是路過的時候,一沖動,就買了一束。

見到宋鶴卿的時候,她有些忐忑的敲開了門。

“送…送你的。”宋鶴卿被江宴寧莫名的心虛逗笑了,看着眼前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尖的江宴寧,宋鶴卿接過花,說了聲謝謝。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楊麗有些慵懶的往外看了一眼,宋季青早就走了,他們父子争吵的時候她剛好沒在,回來看到正生着氣的宋季青,叫她一頓好哄。

所以宋鶴卿下樓在沙發上坐着的時候,她還有些不解。

現在看來是在等人。

宋鶴卿沒有應話,但要出門花還是放在家裏比較好一些。

“少爺,花給我吧,我幫您整理好了送到房間裏。”王玉珍笑眯眯的接過宋鶴卿手裏的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江宴寧。

“麻煩您了,我和朋友出去走走,晚飯可能不回來吃了。”王玉珍很和藹,幹活也很利索,也是從小陪宋鶴卿長大的,宋鶴卿一直很尊敬她。

“好。”江宴寧也微笑着沖王玉珍微微鞠躬,王玉珍見了,就回了一句:“下次有機會來吃頓飯啊,阿姨手藝可好了。”江宴寧認真的聽完王玉珍說話,露出一個标準笑容。

“好的阿姨,下次一定。”

“怎麽不請人進來坐坐。”楊麗不知什麽時候起了身,江宴寧微微愣了一下,探頭去看說話的人。楊麗看着年紀并不大,但她也沒聽宋鶴卿提起過他有個姐姐。

她怕喊錯了人,有些無措的看向宋鶴卿。

“我們出去了。”不等江宴寧反應,宋鶴卿已經踏出了大門并關上了。

看他這個樣子,怕不是姐姐。

走在街上,江宴寧不知該不該開口,她怕問了,萬一…那是他繼母呢?會讓宋鶴卿難過吧。

“陪我去個地方吧。”她有些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宋鶴卿買了一束白菊,江宴寧大致明白他說的地方是哪兒了。

後山的石碑已經殘缺了幾個角落,墓場沒有什麽人,地面上反着幾個腳印,帶着些塵土。

“她比較喜歡安靜的地方。”宋鶴卿将手上的花放到墓碑前,指尖輕輕撫過那碑上的照片。照片裏的她笑的燦爛而明媚,眉眼間盡是溫柔。

這是還沒懷宋鶴卿前的照片,也是她生平唯一一張笑着拍的照片。

江宴寧怔住了。

宋鶴卿拿手擦了擦那幾列字,在擦到【子宋鶴卿】時,他的手頓住了。緩了一會,他繼續替她擦着她如今歸宿。

一個小小的方盒子,一塊冰涼的大理石板。

他的眼中綴了些淚水,眼尾微微泛紅。

江宴寧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只是陪在他身邊。

她的眉輕輕皺起,抿緊的唇,手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停在半空中。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痛苦,在觸到墓碑之前,他的手就已經在控制不住的輕微抖動,原本蹲着的他也早已雙膝跪地。

宋鶴卿,這一刻你在想什麽。

在愧疚,在難過,還是在黑暗中一直墜落?

她無法開口,她也沒辦法開口。

因為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他正在承受怎樣的痛苦,她無法開導他,此刻盲目的開導,只會讓宋鶴卿更加歇斯底裏。

共情能力再強的人,也無法用言語将人拉出黑暗之中。

“宋鶴卿。”她輕輕喚了他的名字。

宋鶴卿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她要安慰他嗎?還是打擊他?宋鶴卿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在蘇微末這件事上對任何人都有了防備。

他起了身,看向江宴寧。

她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抱住了他。

宋鶴卿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放在兩側的手微微擡起,但不知道該怎麽做。

他愣住了。

“我不知道說什麽,但是如果你難過的話,可以哭出來。”她聲音很輕,卻在宋鶴卿心裏不斷回蕩。“我不會說出去的,宋鶴卿。”

他彎下腰,回抱住了她。

“我以為,你會覺得我有病。”宋鶴卿聲音有些哽咽,在江宴寧肩膀處埋下頭,輕聲說:“對不起。”

江宴寧的手輕輕的拍着宋鶴卿的背,垂下眼眸。

“宋鶴卿。”她語氣裏多了一分認真:“我也在你身後。”黃昏到來了,她的影子在他的身後,抱住了影子裏的他。

比起安慰他,她更想抱抱他。

緊緊的抱住他,告訴他她會一直在。

因為似乎有時候擁抱比言語更能解決問題。

他們從墓園出來,天色已經很晚了。

“吃什麽?”江宴寧聞言,四下看了看,瞥見了路邊的一個小攤。

“一碗熱氣騰騰的馄饨?”她的手背在身後,探出一些身子詢問宋鶴卿。

“好。”他跟在她的身後,遠處的天被浸染成粉紫色,他的眼中也被溫柔占據。

有些東西,确實還是路邊的小吃攤來的更有味道,比如,一碗可以欣賞夜幕時分的馄饨。

宋鶴卿被壓抑了太久,但是今天,他覺得過去似乎沒有那麽壓抑了。

他總在擔心夜晚的來臨,所以經常錯過黎明。

但是她讓他看見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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