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見

第18章、再見

第18章、再見

有莘的未來嗎?

玳看着夜空,今夜是十三,月亮快圓了,可周圍的星子卻是在明月之下越發黯淡不明。

第二日清晨,子寒提出了相別。玳并未挽留,卻是在他離開後,背着竹簍上了山。此處山林比之當處梼所在的巫山更深。山中有許多珍貴的藥草與植被。玳若氣悶,便會背上簍進山,采些藥草或摘些菌菇回去熬湯喝。

她來此半載,又并不曾走遠,所以近一些的山林她已是很熟。可今日進山不久,卻覺出來了些許異樣。這裏……似有打鬥的痕跡。而有人,似乎受傷了。玳趕緊順着血漬一路追過,一直追到了一處山洞。進洞前,她拔出了匕首,然後将包裏随身相帶的藥草點着後扔了進去,直聽得裏面似有什麽倒了,方才壯着膽子一步一步走了進去。

此洞雖狹,卻偏深。玳邊走邊往裏看,初時倒還能看清些許,可待轉過一個彎,眼前卻是突然一黑。心道不好時,一柄利刃已經貼到了她的喉嚨:“噤聲,饒爾不死!”

竟是:“骁?”

*

火堆點起,總算看清了彼此的樣貌。骁還是原來那副模樣,依舊胡子拉碴的,甚是邋遢。可玳卻已然與上次相見時,大不相同了。

骁移開了眼睛:“你怎麽會在這裏?”

玳翻白眼給他:“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小姑!骁沒有力氣與她廢話,而玳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傷處,竟是被一只箭矢直接射穿了左胛。天吶!真是疼也疼死了!

“你呆在這裏別動,我回去取東西來。”

急火火的便要奔出去,骁忙咬牙拉住她:“外面有人。”

玳卻笑了:“你放心吧,那些人不會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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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楞了一下,明白了:“外面那些是莘軍,此地怕是我不該來。”

玳沒再解釋,快步出去了。一會兒,竟是提了一個籃子回來。籃中不只有燭火,更有傷藥綁帶一概之物。骁知她懂這些,便由她作為,果然這小姑動作利落,沒幾下便把箭拔出來,傷口也處理好了,甚至還喂了他一丸藥,他吃下不過幾息便暈暈睡去了。等再醒來時,外面的天已是亮了,可洞裏的火堆卻仍然亮着,甚至架起了一口鍋,煮着稚湯。

骁有些皺眉,玳卻輕笑:“不怕的,這裏我最大。他們便是知道我在這兒藏了個人,也不會有事。餓了吧?湯已經好了,先喝些墊墊肚子。”

骁傷的是左肩,倒不影響他用匙,可這裏沒桌又沒幾的,莘玳既端着盌過來,骁也便沒有拒絕。讓她給他喂了湯後,她又将幹餅掰碎了放在湯裏,泡得略軟,才又喂了他些幹的。骁不禁笑:“若讓骐知道,可不得了。他惦記你的手藝很久了,偏上次諸多不便,事後還念叨了許久。”

想起骐幼時的饞樣,玳也失笑。不過很快她又想起上次去西境時,他們一天一食的事了,面上不免便帶了幾分沉重。骁看懂了,便道:“如今已經好多了。”

玳訝異,掰掰手指:“這才半年吧,已見成效了嗎?”

骁笑着點頭:“多虧你的推薦,梼确實有技,我接到他的當月,他便去了那裏,一月後便已清出一地,只是我謹慎,只派了一小隊人前去。梼倒象是和我生了氣,大展拳腳,不出兩月又清出了許多地方。我去查驗無事後,便在兩個月前,帶着族人繞道去那裏了。”

“那裏如何?”

“确實好地方,四面環山,山道狹窗峭,只要布置得當,便有十萬大軍也難攻進。可裏面卻是山澤草地河流樣樣不缺,陸湯看過,只說此地比原西境更宜養民。”

“這不是很好嗎!你怎麽會來這裏?”

骁瞟了一眼一邊已經立好的藥簍:“還不是為了它。梼清瘴的藥裏有三四味是買不到的野藥,我只要帶人出來按他指過的地方尋,不想,這地方竟是不能進人。”最後一句,竟似提點。玳聽懂了,捏緊了拳,夏康的眼線竟然已經布到這裏來了嗎?他倒是好長的手。

不過眼下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的傷得養兩日,你且在這裏歇着,不會有人來打擾你。至于這些藥,我讓人去給你割。”

她是有莘的君主,辦這些自是小事。而骁的傷在養了四五日後,便也不大妨礙行動了。他要告辭,玳自然也不會攔着。只是才扶他從洞中出來時,卻見洞外不知何時,子寒竟是站在了那裏。

“君主,臣有事要禀。”

玳想想:“一會兒再說,我先送個人出去。”

子寒冷眼掃看這個男人,牧族的,說不好是哪部的,但年紀不會太大,二十許人。身量健壯,一看便是習武之人。更兼之,這男人的眼睛讓他不舒服。只是君主在這裏,他倒不好說什麽,只在後面跟着。看君主竟是扶着他往外走了一路!

這人受傷不假,但連走路也要女人扶着嗎?而君主竟是不避嫌疑,當着衆多莘軍的面,扶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出山?

“這就是子寒?”

出得山來,骁特意帶着玳多行了幾步,确定後面的人聽不到他們說什麽,方才提點:“此人的心思怕是過深。”

玳明白,然:“他是相的關門弟子,極得相與父王信任。”

骁上下掃掃她:“莫不是你打算下降?”

玳沒好氣地瞪他:“你會不會想得太多了?”

骁笑:“我大概沒想多,他看我的眼神可不大友善。”

玳自然也感覺到了,所以:“你快些走,我纏住他。你的人應該在附近的吧?”

骁點了點頭,玳這才松了些心,看他走遠後,這才回轉。直将子寒從山外領進屋中,才問:“何事?”

子寒垂眸:“臣奉王命,來給君主傳訊,鬲王與仍王家的婚事已經定下了,仍王似是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竟約定三月後仍綸便要迎娶鬲姝。介時,君主大許得陪王後一道去往仍都赴喜宴。”

又是仍都!玳實在不喜歡那個地方,只是這樣的事,卻也沒法子推拒,只能應下。

*

子寒傳完話便走了,玳初時倒也沒覺得什麽,依舊做她自己的試煉。只是,到了晚間要休息時,卻是突然覺出不對。這不是父王的風格,提前三個月便告知她要去仍都赴喜宴?這信息絕非父王轉告,是子寒臨時扯出來的。他為何要扯這個謊?難道……

趿鞋下地便沖了出去,連外衣都未披,兩個仆婦吓得趕緊跟上,卻見君主一路沖進了山下軍營之中。

才進營門便聽得鞭響,玳心中亂跳,一路順聲沖進了營帳。帳中諸人見君主竟是來了,吓得趕緊伏在地上,抽鞭之人更是吓得發抖。可莘玳眼中能看到的卻只有架上已是血肉模糊的骁,還有坐在一旁的洛子寒!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傷我的友人。”

子寒沒想到君主居然會找到這裏來,更沒想到的是君主居然連外袍都未披,穿着寝衣便過來了。如此衣裝不整,只為了救這麽一個‘友人’嗎?心生暗血,可語氣卻十分恭敬,彎腰施禮:“君主,此人闖入冶山,按莘例,當死。”

居然和她談莘律?玳眼風瞟到一邊帶血的皮鞭,伸手拿起,突然反手,一鞭抽在了子寒身上:“違逆君主者,更該死。”

一帳的人已是吓得瑟瑟,子寒咬牙,跪在地上。

他不服,玳知道。但她不需要他的臣服了,擺手:“把人送到我那裏去。”

兩邊諸衛自是不敢違逆,便連緊跟而來的侍婦聽聞君主居然要把一個男人帶到自己的住處後,也不敢多說半句。畢竟自家主子都跪在地上了,她們還能如何?

而莘玳,看着這帳中種種,冷聲:“營衛何在?”

“臣在。”帳外營衛趕緊爬了進來。

便見君主已指向了跪在一旁的子寒:“架車,将此人與他的随從,全部驅出冶山。回宮告訴父王,就說我的,不允許洛子寒再出現在我面前。”

*

營衛自是不敢違逆,雖說子寒大人他也惹不起,可君主他更不起。只得請了子寒大人離開,并一路護送回了莘宮。

莘王聽聞此事前因後果,十分訝異,便召來了叢詢問:“那是何人?竟讓玳如此維護?”

叢大約猜到是誰了,心頭亂跳,那家夥不知他是何身份嗎?怎麽敢去冶山?不過面上卻是平靜:“回王,那人是一個牧商,君主昔年流落時,遇到此人帶着其弟求醫,故而相識。此人雖是商旅,倒也有些本事,幫了君主些忙。而君主的性情王上是知曉的,順着她,才可。”

莘王失笑,确實,玳從小讓他養得過驕了,不順着她是萬難吃到好果子的。罷罷,由她去吧。“你去另尋幾個聽話的仆婦,讓營衛給玳帶回去。”

語中竟是半點不提子寒大人之事,營衛在樨下聽得心顫,回到冶山後,更是不敢再有半分違逆。

至于跟來的兩個仆婦,皆是東儀宮舊人,比起之前兩個,更懂君主的性情。然,便是如此,當她們看到,君主居然把一個男人幾乎剝光,然後親手照料醫傷,卻還是心頭慌亂。

玳看到了,卻不管她們,只吩咐她們處理血衣雜物,至于骁的傷勢,她自會照料。

說來還真是丢人!在有扈的地盤上,骁将她護得連絲皮也沒破,可在她的地盤上,卻讓子寒那渾蛋抽得沒了一絲好地。

她恨得咬牙切齒,便連上藥時也面色猙獰。骁自是看到了,然,在他看來:“你着實不必如此在意。洛子寒做的沒錯。”

沒錯?

“他都把你抽成這樣了?你說他沒錯?”

骁卻是仍然堅持:“他沒錯。莘玳,此處本不是我該來的地方,他作為莘臣,守衛此處,遇闖入者,審訊,有何不對?”

莘冷笑,若子寒審的是別人的什麽闖入者,自是沒什麽不對。可:“我是有莘君主,我扶着你一路出去,便表明了我的态度,他卻敢暗中違逆。姬骁,我容不得這樣的人。”

骁扯扯嘴角,子寒此舉确實大蠢。然:“讓你更恨的,怕是其它吧?”

玳冷肅,她确實疑心那點,梼之前為什麽能拿到這裏的藥?便不是他親自來的,也肯定會是別的人進來取得。而骁所要的那味藥,用以驅疫可,用以放疫,更可。思之前寒地的疫症,實在讓玳不得不聯想太多。所以:“我要換一批人過來。”

骁明白了:“你的用意在這裏。莘王便是初時不懂你的意思,大許也很快會明白過來。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子寒這個人便是不反,也會投向別處了。”

玳笑笑,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而轉頭提起了梼:“他在你們那邊過得如何?”

骁知她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便也順道改了話題:“梼雖是夏人,但他的本事放在那裏,又只有他能破得了那煙瘴,還有一身好醫術,所以族中之人雖開始對他反感,可後來到了那地知曉了梼的好處,便皆不管了。”頓頓又道:“便象陸湯,他也是夏人,然到了有扈後全心全意為着有扈,族人們自然也會記得他的好。我暗中還安排了一些人跟着梼,名為輔助實則保護,你放心,你既敢把他托付給我,我自然會照顧好他。”

總算是聽到一個好消息了。玳略安慰。然:“你也不要過于寵信他。一來是他到底是夏人,你太喜歡他,別人難免不服。二來,梼那性子其實有些呆氣,有些事情他未必想得開。”

玳最後的話說得隐晦,可骁卻是笑了:“我還用得着你和我說這些?梼那性子,确實呆氣,不過只讓他去做破瘴的事終究委屈了你的心意,我離開前已和陸湯商量過了,讓他和梼多親近些。陸湯是善養民的,相信他很快就能察覺到梼的好處。只會讓他去做個他喜歡的農夫。”

玳這才笑了出來。

*

玳的醫術是好的,再加上她手上又有良藥,骁的傷勢恢複得倒是快。其實那天子寒抽得雖狠,卻不過是皮外傷,并未傷到筋骨。在這裏多躺了半個月,倒是将肩傷養得更好了些。而在這半月中,莘王果然有了動作,雖沒有将此地的守衛盡換,卻是送來了一名新的營衛。

“臣歸伯然,拜見君主。”

歸伯然?

玳眯眼:“歸氏竟然還有人?”

屋外下跪之人伏地:“臣是歸氏七房之後,幼年父母早亡後,便去了別處,故而得存。”

很好!她父王果真手腳利落,她才說不允許洛子寒再出現在他面前,後腳就給她尋出來了一個歸氏子弟。是打算補償她嗎?還是補償歸氏?

可如何補償歸氏呢?

“看來,莘王确實動了将你下降的心思。”骁雖在屋中,但也從開着的門縫裏瞟到了一兩眼。這個新來的歸氏樣貌俊秀,更勝洛子寒。換個營衛沒什麽,但揀漂亮的來換,就有意思了。更否論此人還是莘玳母族。

骁可以确定了,莘王确實想動了下降的心思。說來的話:“于君主而言,遠嫁聯姻其實遠不如下降本國來得舒服。尤其象你這樣的,下面只有一個庶子,新後又至今無子,照有莘如今的情勢看,只要你下降本國,将來可攝國政事二十年。”

二十年?

玳冷笑:“你不了解我父王。”

骁笑笑,沒有評價什麽,但:“姒康怕不會看到如此局面,你想好如何對付他了?”

玳不喜歡這個話題,所以她直接打岔:“你知道鬲姝與仍綸訂親的事了吧?”

骁點點頭:“康的聯盟成了。”

他沒有再往下說,可玳卻覺得更不舒服:“你是不是想說,他的聯盟成了,便更有心情來對付我了?”

骁失笑:“這可不是我提的。”

玳看之更氣,然,她便是氣死也用,所以她才不生氣讓自己不痛快。

看她煩惱得很,骁也不逗她了。只是在分別前,還是提醒了她一句:“一定要小心安全。我要是虞王,便會在仍宮中開始安排人手,說不定便會得到一些別的消息。他已經先低頭了,若是發現康對你更有興趣,那麽……莘玳,你就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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