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再見
第45章、再見
第45章、再見
她被逮了!這是玳跳入河中,還不及适應便讓黑布罩住了頭時的印象。也是她最後的印象。因為之後,她就暈過去了。等意識漸漸恢複時,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眼睛被黑布所綁,意識也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甚至大半時間都在昏睡之中。
等她好不容易恢複意識時,便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了一張極大的榻床之上。身上已經被清洗過了,但并無異感,衣服也換了,雖因藥物之故,皮色還是黑黃且粗糙的,但頭發卻已經被洗得幹淨,抹上了發油。
趿鞋下地,環看這間屋子。
不對,用屋來形容此間,已是不夠。這屋高,這寬距,還有這樣粗的屋梁頂柱,竟是比她的東儀宮還氣派,比她父王的正殿還似乎高那麽一些。但就是這屋子的色兒着實詭異。竟是除了牆面是淺淺的麻灰之外,餘者不管是屋梁還是地板、門窗、家具,所有的木制均被刷上了一層漆黑的蠟油。若不是窗戶更大,這屋子若是不點燈,白日與夜晚竟是沒什麽區別。只因這裏的一概軟物竟也是純黑。榻墊,地衣、帷幔,被褥、枕頭,全都是黑的,甚至連個邊紋都沒有。
玳真是沒話說。
不過好在院子裏還算正常。亭臺花榭、綠樹鮮花……
這個時節,樹葉還綠得這般鮮嫩,花也到處都是,幾十上百種的都在鮮妍盛開……玳大概知道她這是讓誰逮到了!
真是衰!
就是讓姒康逮到了,也比讓他逮到強啊!
玳很郁悶,便成日趴在榻上睡覺,她想當這一切都不存在,哪天睜開眼,她還是和伯然在破屋子裏面。可惜,那也只是她的幻想。因為每天都會有兩個美貌的侍婢進來,給她送水送飯,灑掃擦抹。她要是趴在榻上不起,她們就繞着榻走。她要是起來幹別的,她們就趁機換上幹淨的榻褥。
一句話不和她講的!就好象這屋子裏沒她這個人似的。
玳氣笑,這個扈骁!他這是在和她嘔氣,是吧?那就嘔好了。
他讓侍女當她不存在,那她就當這些侍女也不存在好了。在榻上一直趴着着實無趣,玳便在這殿中閑逛。結果竟是發現此間有一間別室裏裝了整整兩面牆的書架,上面天文地理風土人情四時史志無所不有。玳高興,這可是找到好玩的了。只是,她有個壞毛病,看到興致處,便想記下來。可當她順手抓起案上的筆時,卻瞬間感覺不對。這筆竟是與她之前在東儀宮時所用一模一樣!大小長短甚至毛色……
玳火大了,扔下筆便去了內室,拉開大櫃,裏面挂了形形色色的各式衣衫,有些是新制,可有些卻與她之前穿過的幾無相差。尤其是寝衣,她以前在東儀宮時只穿素白或淺藍的絲衣,這裏的衣櫃裏也只有這兩個樣子。再拉開一櫃,裏面擺的鞋履也都是她穿慣的樣子。甚至于一邊的妝臺之上擺放的玉梳也與她用過的一樣。不過香膏就不同了,她用的香膏是自制的,外面的人根本配不出來。可是,珠匣裏擺的釵環……
Advertisement
這人有病!
病得還不淺!
因為莘玳在氣得在榻上滾了兩天後,突然發現榻床的頂子上有一只凹陷之處,那大小模樣,竟象是要嵌顆珠子似的。而那尺寸……竟和之前他送她的那顆随珠一般無二。
這小子瘋了!
*
玳氣到無語!
聽到消息,趕來西南的涼奔,卻是一入中州城便聽到了左右交談的消息。
“聽說了嗎?咱們扈主從北邊帶回來了一個女人。”
“當然聽說了,聽說扈主是抱着那女人進門的,門口還擺了火盆。按咱們有扈的習俗,這就是把這女人娶進門了!”
“天吶!咱們扈主多少年了,身邊一直沒個女人。各家族長為了把自家的女兒塞給主上,使了多少手段。可主上一個也沒看上啊。這女人是什麽來頭?居然讓咱們主上看上了?”
“不知道!但肯定是個美人兒。”
“廢話,不美的咱們主上能看上嗎?不過聽說那女人不太聽話,主上把她關起來了。”
“什麽意思?她這是不願意跟咱們主上嗎?”
“大概是吧?聽說那女人前幾天發脾氣了,把長榮殿砸了!”
“什麽?長榮殿?那不是主上的寝殿嗎?”
“是啊!主上這是什麽意思?要娶這女人為正妃嗎?”
“不對,得搞清楚一件事,這女人是夏人?還是咱們扈人?”
外頭的平民似乎對那女子的身份來歷一無所知,涼奔卻是已經壓抑不住急切,一路趕到扈主府。骐已經收到信了,在門口等着他。而涼奔一下馬,便攬住了骐的肩膀,小聲講:“你和我說老實話,你哥是不是把莘玳帶回來了?”
骐半點也沒掩飾,哈哈大笑。
這便是了?涼奔也是痛快,這個莘玳,逼得他不得不去夏都做質子。要不是二哥把他替了出來,他如今還在那鬼地方呆着呢。這下好了,換她被關了!“帶我去看看呗!”
“這可不行!”
“為何?”
骐說笑不笑:“我哥是抱着她,邁了火盆進的門。按我們有扈的習俗,她現在是我的阿嫂了!你會讓你的阿嫂去見外人嗎?”
阿嫂?涼奔不太适應莘玳的這個新身份。然:“你們兄弟去我有涼的時候,我阿嫂沒接待過你們嗎?幹什麽這麽小氣,連看都不讓我看一眼?”
骐撇嘴:“你那是想看她?還是想和她吵嘴?”
涼奔沒說話,隔了一會兒,才道:“那就讓我悄悄看一眼。”
“一眼也不行!”
“為什麽?”
因為……骐有些無奈地看天:“因為我都沒看上一眼。”
見涼奔似是不明,便很無奈地講了:“我哥是帶着親衛将她接回來的,我當時沒和他們一處,自是沒見着。後來倒是帶回來了,我還是先回來的就準備看個熱鬧,可我哥直接就把她抱到後面去了。”
“那……”涼奔意味深長的撞了骐一下。
骐懂他的意思,可是:“我不知道。”
“你怎麽連這都打聽不出來?”
唉喲!骐這個怕怕:“我哥的性子你不清楚,誰敢打聽他的事?”
說實話,涼奔雖與扈骁相識甚早,扈骁平時也讓着他些,但扈骁要是生起氣來,那架勢涼奔也是有些忖的。可是:“他晚上在哪兒睡?”
骐給他呵呵:“要不你問問?”
涼奔捶他:“我能問嗎?你就不會和下人們打聽打聽?”
骐搖頭:“不行!長榮殿的院子裏只有兩個侍女,外人是誰也不準進出的。裏面所用的一概東西都是管事往裏送,可管事也進不去。她們又出不來,我怎麽打聽?”
“那……傳過醫士沒?”
骐簡直要笑了,掰掰手指給他:“我哥這才把她帶回來一個月,哪有那麽快的?”
涼奔撇嘴:“一個月,可以了。我家阿兄娶我家阿嫂,我阿嫂第二個月就有身了。你哥這不行,管她樂意不樂意,帶回來直接先睡了,等她肚子裏揣上你哥的孩子,還往哪兒跑?”
似乎是一種道理!
可是:“我哥要的不是一個女人!我哥要的是有夏的王後!是莘玳的腦子!涼奔,莘玳的手段你還沒見識夠嗎?這樣的女人,十萬個裏面也挑不出一個來。暖床的女人哪兒沒有?這麽厲害的女人,你再找一個出來?”
涼奔氣得咬牙,卻辯不過骐,莘玳确實厲害!然:“這女人不好馴!”
“所以,不要急,慢慢來。”骐笑嘻嘻地拍了涼奔的肩膀:“我侄子的滿月酒,你是一定喝得上的。不過不要急,莘玳給我哥生的孩子,定是這世上第一等的聰明厲害。我有扈光宗耀祖的重擔,後繼有人了!”
*
許是骐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太過惡心人!稍後在見到扈骁後,涼奔反倒沒再提莘玳的事。雖然他也很好奇,可是涼奔更明白,有些事他可以和骐胡說,卻不能和骁開這種玩笑。
因那正事有些急,所以商量完涼奔就得走了。不過在走之前,他還是問了:“那事,我能不能往外說?”
骁自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嘴角起彎:“可以,想怎麽說都行。不過涼奔,你确定這個時候說,姒康會最難受嗎?”
涼奔思量一二,懂了:“等莘玳懷上你的孩子了,再讓他知道?”
“沒錯。在那之前,就先讓他熬着吧!慢慢的熬!”
正如他之前一樣,在玳與姒康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壓抑着随時會奔湧而出的殺意!可康比他更慘,他至少知道他的對手是誰?玳是怎麽看待姒康的。她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她的有莘,她的莘民。他便是恨得咬牙,恨得想殺人,恨得恨不得殺了姒康和所有的夏人,也不得不忍耐。因為他知道,玳不會允許他破壞她的計劃!
可姒康就不同了!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他懷疑的敵人。他不知道玳落在誰的手裏了,甚至連從哪裏相救都沒有頭緒。這樣的煎熬,遠比他承受的更殘忍。
莘玳!
這個壞丫頭!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長榮院外,推開院門,裏面正是鳥語花香。小佐和小佑正端着餐盤從殿內出來,骁掃了一眼盤上之物:“她又沒吃東西?”
“是!”
“明天繼續送。”
“是!”
眼瞧着主上踏入殿門,小佑悄聲和阿姐講:“要不要幫主上拉上門啊?”
小佐想想,看看這偌大的後院:“算了吧,這麽大的地方,再有動靜,也傳不到外面去的。”
小佑噗的輕笑:“主上肯定不會好過的,君主脾氣好大。”
小佐也想象小妹這樣沒心沒肺,覺得主上既是來了,便會萬事順遂。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空空無人的前殿,嘆了一口氣,扯上小妹走了。
*
腳步!靠近!
玳睜開眼,便看到了。扈骁站在榻邊。只不過次,她看到的不再是滿臉大胡子,讓她根本看不清他臉的扈骁,而是将須側刮得幹幹淨淨,整張臉明明白白地擺在她面前的扈骁。
“你來幹什麽?”
扈骁擺袖,坐在了榻沿之上:“這是我的寝室。”
玳咬牙,才要起身,便讓扈骁按住了。他只用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她就動彈不得。玳氣得咬牙,瞪他。可扈骁卻是半分生氣也無,只是很平靜地看她,告訴她:“你不用打着出逃的主意,在這裏,你是逃不出去的。”
“你就這麽有自信?”
骁伸手摸摸她的臉,真是糙!“把你身上這東西,去了。”
“就不!”
骁好笑,一把将她抓到了近前:“怎麽?你認為你弄成這麽個樣子,我就下不去手了?”
這渾蛋!玳臉皮發熱,但是,她忍住了,非但忍住,還笑了出來:“你不介意嗎?”
骁眯眼:“你在挑釁我?”
挑釁!記得之前,這家夥就說過一次她在挑釁他。但當時,她那不是挑釁,可現在……她最好不要挑釁。
看她不說話了,骁這才滿意了些,摸摸她的頭發:“枯得和草一樣了,可見歸氏無用,帶你在外面,竟連吃食也不能供給。”
玳抿嘴,她才不和他吵。可這樣,骁卻仿佛更得意了:“還有你這模樣,怪不得和他同居一室,他卻連碰你的想法都沒有。”
握緊雙拳,深深呼吸,她忍!
骁眼底閃過笑意,這壞蛋耐力見漲啊!不過沒關系,他總會氣死她的!“我知你現在還想不開。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想。我不習慣強迫女人。總有一天,你會想明白,會求着我來寵幸你。”
“你做夢!”
是做夢嗎?骁捏捏她的臉頰,一臉嫌棄地居然掏出了一塊帕子來抹手,最後還把那帕子扔去了一邊:“你自己睡吧,我可沒興趣,睡你這樣的女人!”
玳氣彪:“有本事你就永遠也沒碰我。”
骁回頭看她,掃掃上下:“你要永遠是個這個樣子,我肯定不會碰你。”
“你發誓!”
骁一臉好笑地走了回來,掐住了她的颏:“你憑什麽讓我發誓?莘玳,你不是有莘的君主了,更永遠不會再成為有夏的王後。你不過是我從有夏帶回來的一個女人。”說到此處,低頭俯在了她的耳邊:“你之前是見過的,見過我族是如何對待擄來的夏女。莘玳,你最好想辦法讨好我,讓我把你留在身邊。否則,若是讓外面那些人知道,夏王的女人在我這兒,你說,他們會怎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