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洗手間霧氣四起,确實是暖和,祝胡蝶帶上門,順勢靠在門後。
“怪不得洗那麽長時間,像個傻逼。”
随後,祝胡蝶不忍擡手掩面輕笑,肩背也随着輕顫,半響,他靠着門滑落,肩膀依舊輕顫,可語氣卻帶上了哭腔,小小聲的嘟囔。
“幹嘛對我那麽好……”
“我又還不起你。”
——
從洗手間出來,穿過客廳,再走幾米,便是睡覺的卧室,也算不得卧室,那裏只有一張床,兩米乘兩米二的,是張雙人床,剩下的只有床頭那張床頭櫃,餘下的什麽都沒有。
祝胡蝶扶着門框,還未進屋,便看到梁香坐在床上,靠着身後的靠背上,眼睛微磕,好似下一秒就要睡去了一樣。
祝胡蝶無意識的放慢腳步,生怕驚擾了那人。
不知是他沒睡,還是故意裝的,祝胡蝶剛邁進一只腳,床上的人腦袋磕了一下,轉醒。
他本是睡在右邊,見祝胡蝶進屋,動了動身子,移到左邊,又很小心的将被子蓋緊,生怕跑了一絲熱氣出來,他聲音裏帶着睡氣,“快來,床都給你暖好了。”
祝胡蝶心底又是一顫,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了拳,指尖用力的像是要嵌進肉裏,骨節泛白,而他像是感覺不到痛感,低低的“嗯”了聲。
祝胡蝶穿着睡衣,繞過床尾,走到另一側,掀被坐了進去。
被窩溫熱,剛還冰涼的全身,此刻像是進了火爐,那溫度都帶着身邊人的氣息,在他接觸到的一瞬間,便燒了起來,游走在他的骨骼,烙進心髒。
明明床看着很大,怎麽兩人坐在一起,卻又那麽擁擠,無意碰到的肩,也帶着火,像是起了電,兩人都忍痛不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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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香按着手機,随手劃開了個小游戲。
祝胡蝶視線偏移,只見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按,随着鋼琴快的節奏,逐漸變快,音響開的不大,卻很清晰的在屋內輕快,那首歌祝胡蝶很熟悉。
小星星。
很經典的鋼琴曲目。
在他盯着的不知道第幾分鐘,梁香除了手指上的動作,抿了抿嘴,随即開口道,“轉過去,不準看我。”
祝胡蝶聞言,下意識擡眼,在接觸到他的皮膚,頃刻,游戲停止的聲音也随之響起。
祝胡蝶也看看清他的戰績,兩個皇冠,很不錯的成績了。
梁香手指僵在屏幕上,任由廣告響起。
“很厲害。”
梁香聞言清咳了幾聲,暗滅了屏幕,嘴角勾笑,那常賤的語氣又慢悠悠的響起。
“你不盯着我看,我能直接破紀錄。”
祝胡蝶覺得有些好笑,這是什麽理由,他唇邊帶着淡淡的笑意,“強者不需在意別人的目光。”
半響,也沒人回複,就當祝胡蝶以為他不會再理他時,那人的聲音從邊上悶悶響起。
“你不是別人。”
祝胡蝶:“?”
“而且,你盯着我看,我……緊張。”
祝胡蝶:“??”
話音剛落,祝胡蝶還沒反應過來 ,梁香已經快他一步,手機往邊上一丢,拉開被子就鑽了進去,被窩裏鼓鼓囊囊,梁香連發絲都未曾漏出半分。
祝胡蝶一懵,剛才他好像瞥見梁香耳垂泛着不正常的紅,而且像是要滴血,頗有要蔓延到脖頸的趨勢。
祝胡蝶偏頭,看着身邊那鼓鼓囊囊的一團,喉嚨壓不住的笑意跑了出來。
那笑聲傳進梁香的耳朵,他臉又燙了幾分。
“不準笑!”
從被窩裏傳來的悶聲,又帶着氣急敗壞。
祝胡蝶忍笑,“好好好,不笑。”
又過了幾分鐘,那人沒有絲毫要将頭露出來的跡象,祝胡蝶都怕他悶死。
手機震動,祝胡蝶從邊上撈過手機,是楊程。
18歲清純男大:怎麽樣?還适應吧?
18歲清純男大:錢夠不夠?
18歲清純男大: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祝胡蝶笑了笑,一條條回複。
看雪:挺好的,适應,錢夠,你好好上學。
18歲清純男大:哼,今天經濟法那老頭真煩人,逮着我一個羊毛薅,課上那麽多人,一節課點我八次!一共他媽就十個問題,草,我一人回答八個。
看雪:正确率?
18歲清純男大:……?
18歲清純男大:你還真問到點子上了。
18歲清純男大:呃……最後一次機會才對。
看雪:哦,該的你。
18歲清純男大:……
18歲清純男大:出去一趟學壞了你!
18歲清純男大:回來看我怎麽幹你!!
看雪:……
祝胡蝶切屏,指尖落在那個唯一置頂的聯系人上面。
宇宙無敵爆炸帥的梁香哥哥。
這人臉皮真的是厚。
祝胡蝶動了動手指,指尖按在九鍵上面,嘴角噙笑,修改了下。
宇宙無敵爆炸欠揍的梁香弟弟。
那人朋友圈很幹淨,只有一張圖片,祝胡蝶指尖輕觸點開,那是一張日落的圖片。
可又稱不上是日落,只算是窗外的風景,天空一天一個樣,那照片也算不上驚豔,平常無奇,甚至陰蒙蒙的,可卻有霞光。
在滿是昏暗的空中,硬生生的撕開了一個缺口,霞光破出,那光散落在了窗上,明亮又昏暗,照出一個陰影,看不清所有,卻能看清那一團跳起的人,頭上不聽話的幾根發絲翹起,昭示主人的激動與嚣張。
如同破雲落下的光,人間與他充斥希望。
那文案簡單。
——雨過天晴。
祝胡蝶忍不住又劃了兩下,什麽都沒有了,幹幹淨淨,祝胡蝶注意到,那人頭像連着背景,什麽都是這張圖。
真就那麽喜歡?
祝胡蝶忍不住想,與他本人的差距也太大了些,藝術生與娘恨生。
他的個簽也很簡單,只有一個字。
——晴。
祝胡蝶只看一遍,随即笑了,随後又忍不住将視線一瞥,落在那鼓起的小包上,洩憤似的戳了下那人的頭像。
——
燈滅了,這裏阻絕一切光線,靜下來,是真的聽的出來,隔音不好,隔壁談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聽的也不是很真切,又有火車轟隆的聲音,又隔絕了些。
被子就那麽大,翻身什麽的,不免會碰到另一個人,偶然這樣,兩人都會僵持一會兒,随後才會恢複如常。
祝胡蝶輕微夜盲,更何況此時全黑,連只貓進來了都看不清。
祝胡蝶半邊身子麻了,忍不住又翻了個身,誰料,祝胡蝶冰涼的腳撞上一個溫暖的邊界。
梁香被刺激的“啧”了聲,就當祝胡蝶以為梁香會将他丢回去,他的腳突然被梁香小腿夾住,不容後退。
祝胡蝶下意識放低聲音,在夜裏聽的悶悶的,也随着向後掙紮,“你幹嘛?”
“我給你捂捂腳。”他說着,翻了個身,在黑暗裏,也能清晰的看出兩人是面對面,“你特麽腳怎麽那麽涼?”
他忍不住低罵了聲。
“哦,嫌涼你別碰了。”
說着,祝胡蝶就要抽回腳,剛一掙紮,就被梁香夾的更緊,“別動。”
祝胡蝶突然放棄了掙紮,他無論多熱的天,手腳都是冰涼,很多年了,他都未曾體驗過溫暖。
現在這樣,似乎,還挺不錯的。
又是靜默,祝胡蝶的腳回了溫,逐漸發熱。
整個過程,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卧室有了絲亮,像是月亮光臨。
祝胡蝶堪堪對上梁香的眼睛,那眼睛明亮,看他認真。
只一瞬,便又恢複了黑暗,祝胡蝶趁着最後一絲月光,看到梁香慌亂的移開視線。
“梁香。”
“幹嘛。”
祝胡蝶透過黑暗,像是在那裏能描繪出輪廓一般,他說,“你睡着了嗎?”
“廢話,要不鬼跟你聊天呢。”
梁香語氣裏是很能聽出的傲嬌,藏也藏不住。
“你能別那麽嗆嗎?”祝胡蝶放低語氣,平下心跟他交流。
梁香不知為何含笑,心甘情願的“噢”了聲。
又是一陣靜默,誰都沒開口說話。
“謝謝。”
梁香莫名的聽到這句話,心底卻一悸,“謝什麽?”
“很多,今天,前幾天。”
梁香輕笑出聲,又欠欠的發言,“小蝴蝶,你少嗆我就行。”
祝胡蝶也不忍笑出聲,獨屬少年清冽的笑聲四散,“好好好,你少氣點我就行。”
“靠,你惡人先告狀,今天是不是你說不拉我的!”說着,他似乎是又委屈了,回想起了傷心的事,他嗳嗳又小聲道,“你就說,是不是你?”
祝胡蝶笑意不減,連眉眼都散開,他壓低聲音,又怕是隔壁聽見,又參雜徐徐誘之,“梁香,你怎麽那麽小氣,就像是個——”
“小氣鬼。”
那聲音是從黑暗裏傳來,可梁香夜視能力好。
他甚至能看到祝胡蝶眉間沾染的笑意,是久逢,是新生,是從黑暗沖出,直抵心髒。
這一擊,萬籁俱寂,鼓樂喧天,他心之所向,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