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師娘難為6
師娘難為6
“你的話,我半個字不信。”應今稚順勢握住小刀,狠狠紮向彥綏胸膛。她絕世的容顏寫滿冷漠無情,“你死了埋在地裏,會不會有一句真話?”
“锵!”一聲脆響,彥綏雄厚的真氣護體下,鋒利刀尖偏離刺了個空,險些傷到應今稚的手。
“娘子,小心啊。”彥綏低笑着指尖一動,薄薄刀身斷裂。玄衣男人內力之深到達可怕的程度,小刀頃刻化作齑粉灑在地上,應今稚被反噬的掌心震紅。
彥綏笑容危險,狂妄惹人恨,“真的惱了?別耍小性子,世上無人能殺我。”女人的反抗,在他這裏不過是有趣的小打小鬧,“你應該感激為夫的縱容。換掉壞了的玩具,可比修補簡單的多。娘子再得寸進尺,就不好了。”
“天下人在你眼中都是玩具吧。”應今稚挑釁彥綏,是想激怒他暴露破綻。遺憾的是此人腹黑狠辣,無懈可擊,偏偏有狂傲的資.本。有潛力殺死他的主角二人和舒光霁,還未成長。應今稚沒再動手,嘴上不饒人,“你晚上睡覺,最好睜着眼。”
“挺新鮮的威脅。娘子可惡,又有點可愛啊。”彥綏遞出裝心頭血的瓷瓶,耐心耗盡依舊輕聲細語,“喝吧。舒光霁的生死,在娘子手上。”飲下主人的血,女人不會再做讓他不開心的事了。
應今稚冷嗤,拒不低頭:“你殺的人還不夠多麽?在你手裏,舒光霁只怕生不如死。彥綏,你要有點人性,放他離開!”
“果然懂為夫,我們天生一對啊。放,是不可能放的。”彥綏愉悅輕笑,舒光霁于他還有用。玄衣男人享受掌控人生殺大權的傲慢,一臉虛僞慈悲,“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證在他加冠之前,不會下手。否則…娘子不想舒家無後吧?”
應今稚面色遲疑,似有所動搖:“你若騙我?”
彥綏笑眸多情動人:“除了信我,你別無選擇。放心,夫君不會讓娘子失望的。”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應今稚配合他的表演,隐忍屈辱地低下頭:“給我水。”
“好,慢點喝。”彥綏目的達成心情甚好,愉快順從應今稚的要求。
心頭血倒進一碗清水,應今稚閉着眼一飲而下。耳邊仿佛有悠遠鐘聲敲響,腦袋一空,再無雜念。眼前男人是黑暗世界唯有的光亮,具有無以倫比的吸引力。他要她死,她便不能活。
關鍵時刻,系統喚醒應今稚的神志:【姜今稚。】
應今稚呼吸一頓,眼睫低垂,這是傀儡的感覺:去除人性自我,徹底成為彥綏的附屬品。
難以言喻的無邊孤寂,吞噬人心。
女人面無表情,形狀完美的唇瓣覆上層晶瑩水潤,如池中荷花鮮豔迷人。
彥綏心尖微動,修長手指抵上胸口,嫣紅血液輕柔擦過應今稚雙唇,沾染上屬于他的氣息。女人肌膚瓷白,極淡唇色增添一抹驚豔的姝麗。頃刻間萬物失色,動人心魄。男人病态占有欲,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看失了神,炙熱呢喃:“你是我的。”
“你的雙眼,所有心思只能放在我身上。”彥綏解開應今稚面上的白紗,女人眼眸的銀色冷豔近妖,空洞無神映着男人英俊的面龐。應今稚清冷孤傲的神采消失了,如精致華美的提線木偶。
彥綏笑容凝滞,他如願以償得到冷情女人的屈服,又莫名有種不滿足在叫嚣。男人指背輕撫應今稚的眼角,宛如對待最珍貴的寶物:無論何種模樣,他都要獨占。
客棧,舒光霁帶回兇手自戕的消息,和一籃子的竹筍瓜果。
闕水珍痛哭一場,眼睛通紅像落水的兔子。惡人死了,義父義母、明意哥哥也回不來。悲痛來的快,去的也快。熊貓幼崽哼哼唧唧,轉移小姑娘的注意力。
“餓壞了吧?”闕水珍掰碎筍尖,抽噎着喂小崽子。她小心翼翼地問,“霁哥,師娘什麽時候回來?”
舒光霁沉吟片刻:“她和師父在一起。”也許不回來了。闕水珍還小,知道太多事徒增煩惱。
熊貓幼崽鼻尖,舌頭、肉墊粉粉的。它吃相憨态可掬,軟化了人的心腸。
“這樣啊。”闕水珍抱起幼崽在懷,輕捏柔軟的爪爪,“為何師娘蒙着眼睛,行走無礙?”初遇第一眼,她猶如看見天上仙子下凡,又美又飒爽。發現師娘看不見,她心中好是可惜。
闕水珍是舒光霁僅剩的親人,他對小姑娘多一份耐心,“習武之人五官敏銳,聽能辨位,非數年功力不能成。”
舒光霁未曾見過師娘摘下白紗的樣子。女人醫武雙修,冷傲無雙,不敢低估她的實力。
闕水珍心潮澎湃:“好厲害。”
夜深人靜,闕水珍聽到敲門聲。她立刻打開了門,興高采烈的蹦跶:“師娘,我知道您會來。”小姑娘仔仔細細說照顧幼崽的事,一肚子的話停不下來:“它很乖哦,不讓舔傷口,真的沒有亂動。”
應今稚裝作被控制,好像索命的怨鬼形影不離,死死盯着彥綏的動向。溫潤男人後背快讓眼刀紮穿,真是痛并快樂着。入夜,他命應今稚一個人呆着,自己去應付掌門的問話。男人一時半會回不來,應今稚趁機溜到客棧。兩小孩神情傷心,好在沒有一蹶不振。
闕水珍高興提議:“師娘,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應今稚冷酷搖頭拒絕:“遲早分開,不可結緣。”
闕水珍面露不舍,回頭看籠子裏沉睡的幼崽:“我不想分開。師娘要看看它嗎?真的很乖,很漂亮。”
“它的家在森林。”應今稚沒有進門,給闕水珍個大包袱,裏面男裝女裝都有,“匕首沒找到合适的。這支銀簪內置麻醉針,藥倒成年人一天不成問題。”
“你還小不能自保,多練練逃跑。”身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命中的危險和機緣不少。應今稚教小姑娘防身手法,留下木制的哨子,“遇到危險吹,我聽到會來。”
闕水珍飄在空中的心,一點點安定下來。她眼眸水汪汪,滿是信賴:“姐姐對我真好,我能…拜你為師嗎?”她如今無依無靠,跟着霁哥一口一個“師娘”,心底其實沒有底氣。哪天一分開,大約很難相見。
“你我沒有師徒緣分。”應今稚無情拒絕,作為安慰送小姑娘一本草藥小冊,“開蒙識字,不懂的問你義兄。”
小姑娘很好哄,失落一秒變得喜笑顏開:“嗯!”
應今稚轉身離開客棧,白衣少年持劍立在樓梯盡頭。舒光霁臉色沉郁,抿了抿唇:“師娘今日的話,是什麽意思?”
應今稚自知一面之詞沒人會信,況且舒光霁此刻能力不足與彥綏為敵:“字面的意思。舒光霁,不要相信任何人。”
“師娘不能告訴我?”舒光霁眼眸閃爍,心底發寒。兄長說過同樣的話。也許他已有懷疑的對象,甚至是至親至信之人。所有人說真相大白,不用再追究。只有師娘不一樣,她到底知道什麽?
應今稚無奈伸手點了點少年眉心,力道輕的像逗小孩:“剛說,你就忘了。”
舒光霁面色微紅,陷入迷茫,連師娘也不能信嗎?
“接着。”一枚香囊放在少年郎手心,應今稚漫不經心道,“入睡時放在枕邊,不會做噩夢了。”
淡淡的藥香在舒光霁鼻尖萦繞,清新舒緩身心。他心頭發酸,遲疑颔首:“多謝師娘。”
系統将少年郎的糾結感動收入眼底:【你要舒光霁懷疑所有人,為什麽關心他?不怕他誤會你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背對着少年郎離開,應今稚唇角勾起,略帶狡黠:噓,我是一個正直的人。
系統沒說錯,她和彥綏沒有區別,同樣不折手段争取舒光霁的信任。不破不立,看誰是最後的贏家了?
……
時間流速加快,應今稚在床上眼睛一閉,一睜,漆黑屋子寂靜的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人。
女人起身,豁然拉開門。淩厲的冷風灌入,零星雪花直直撲上她面頰、脖頸,剎那間全身透心涼。屋外大雪紛飛,地面、院牆一片白茫茫,萬籁俱寂。
“怎麽不穿鞋?”屋檐下,彥綏披着黑色鬥篷,身長玉立。他擰着眉,望向應今稚赤足踩在冰冷的門檻上。
應今稚默不作聲,男人不笑的表情有一絲陌生怪異。
“娘子不乖。”彥綏嘆了口氣,自飲下心頭血,女人反應遲鈍,越來越不像活人。男人上前抱起發呆的應今稚,平穩放在床上。
應今稚不可思議:瘋子的潔癖治好了?
彥綏端來熱水,親自給應今稚擦洗臉龐、泡腳暖和。男人對待寵物般專注,仔細為她穿上厚衣和鞋襪。
應今稚注視洗手的彥綏,男人英俊側臉溫柔發光。他在演戲給誰看?
系統欲言又止:【宿主靈魂沉睡這段時間,他總用奇怪的眼神看你。】
應今稚沒空揣測變态的想法,她問系統:我睡了多久,他們怎麽樣?
【三年。】
闕水珍招人喜歡,運氣不錯。坊川派唯一女執事邵妙彤收她為親傳弟子。師兄弟們很照看闕水珍,她一入門成了最受寵愛的小師妹。連不茍言笑的掌門都對她的勤奮與天賦另眼相看。
舒光霁,過的不太好。系統正準備說,忽然發出警告:【他遇到危險了!】
“你要去哪兒?”彥綏散漫的笑,帶着不自知的冷意。他不能忍受,女人的目光半刻不在自己身上。
應今稚随意找個借口:“桃花酥,我要吃。”
女人難得提出要求,彥綏轉怒為喜:“桃花酥?在家等着,夫君很快帶回來。”
門上落鎖,直到聽不見男人的腳步聲,應今稚利落翻牆出院,步履匆匆:“他在哪裏?”
冬日山上白雪藍湖,瀑布成冰如人間仙境。
刺骨的寒冷搜刮,奪走舒光霁的體溫。他渾身是傷,狼狽蜷縮在昏暗山洞中。聽到細微聲響,他驟然擡頭,下颌滴血,陰沉目光如走投無路的狼崽子。
看清來人的面容,舒光霁神色恍然,無意識卸下防備的蒼白脆弱:“師…娘?”
應今稚提着一盞杏色燈籠,墨色發梢,肩頭落着白色雪粒。她身披寒意而來,清冷慵懶,宛如誤入凡間的仙人:“你受傷了。”
舒光霁垂下腦袋,背過身和山壁融為一體的無地自容:“師娘選的劍,我弄丢了。”
少年郎如枝條抽長的青青翠竹,窄腰比三年前更加纖瘦。他脊背衣裳上,殘留幾個灰撲淩亂的腳印。
應今稚一眼看出少年郎被欺負過,聲音發冷:“誰幹的?”
舒光霁呼吸發顫:“師兄弟習武切磋,是我技不如人。”
“轉過頭來。”應今稚坐在舒光霁身邊,眼看好好一張俊俏的臉蛋,被人惡意粗暴毆打的痕跡。
燈籠內燭火靜靜燃燒,舒光霁眉眼可憐巴巴,沒有絲毫怨恨,只有幹淨的親近委屈:“師娘,我錯了,別生氣。”
應今稚心中湧起奇怪的郁悶,闕水珍的好運氣怎麽不分他一點呢?
她不知不覺偏心了。
“誰讓你認錯?”應今稚收拾髒兮兮小狗一樣,輕輕拍去少年衣裳的塵土。潔白手帕摁住他下颌的血痕,一點點處理嘴角的淤青,“還有哪裏有傷?”
“沒有了。”熟悉溫暖的氣息靠近,舒光霁一動不動,本能認真記住這種感覺,許久未曾有人這樣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