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師娘不可以25
師娘不可以25
迷宮昏暗,灑進一道光芒,塵埃飛揚。
舒光霁一路上遇到太多慘死的屍體,活人一碰面就發瘋攻擊他。少年掠過張張陌生的面孔,恐懼又渴望下一眼是心心念念的人。他焦急的心髒攥緊,次次抽痛。
危險的迷宮條條死路,一牆之隔,舒光霁模糊聽到女人的聲音。詭異的直覺,少年知道應今稚就在那裏。
暴力打通面前一堵厚牆,舒光霁從光輝裏走來。渾渾噩噩,他從地獄來到了人間。舒光霁黑沉死寂眸子生出一絲光采,修長手指骨節分明:“姐姐。”
少年幹淨清爽的氣息,驅散地道渾濁陰冷的血腥味。女主銀眸微彎,無奈道:“讓你等我的。”
明知兇險,還孤身闖進來的人只有舒光霁。果然,溫順少年是假象,讨厭變故的應今稚生不起氣,甚至習慣舒光霁無時不刻守護她的樣子。
“擦擦血。”女人指了指少年滴血的面頰,傷口礙眼,血的味道太誘人。她下颌微擡,展現精心籌備的大禮,“他,由你處置。”
應今稚身前跪着血人一樣的彥綏,表情不可置信。骨子裏驕傲的彥綏從未失手,無法接受第一次,也是最慘烈的當衆敗于舒光霁。然而,這是他痛苦人生的一個開端。
此刻,彥綏試圖控制的應今稚,反過來輕易操縱他。開口命他跪下,彥綏的身體沒有半分猶豫。男人靈魂困在身軀裏,動一根手指都重若千斤:“你對我…做了什麽?”
應今稚殘忍打破男人的自欺欺人:“你對應今稚做的,百倍奉還。感受到了嗎?任人擺布的滋味。”
向來運籌帷幄的彥綏抓住應今稚手腕,歇斯底裏:“你不能這麽對我!”他早該殺了這個女人,屢次三番的莫名縱容,唯換來不變的背叛。
“別碰她!”舒光霁一腳踹翻彥綏,将應今稚護在身後。
彥綏猛的撞上牆壁樸樸落灰,落在地上狼狽不堪。男人喉嚨刺痛,冒出血味。他灰眸死死盯住兩人,忽然哈哈大笑:“只有一人能活着出去,會是誰呢?”
舒光霁面無表情:“血債血償,我先殺了你。”那些掌門胸前的致命劍痕,一看就是彥綏手法。
少年頭也不回對應今稚道:“姐姐,我手刃仇敵,沒有遺憾與家人重逢了。”
“光霁,別輕言放棄。”真傻,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要救她。應今稚無力靠在牆邊,揭開幻境的真相,“蠱宮是假的,不會有人在這真正死亡。出去報了仇,你還有好天良夜。”
舒光霁聽出女人嗓音異樣虛弱,回頭扶住應今稚緩緩坐下。少年放下了劍,為女主把脈:“您怎麽了?”
應今稚銀白眸子發深,精致面龐冷如冰雕:“費了點力氣。”
彥綏明白又被女人擺了一道,語氣漠然而嘲諷:“呵,不聽我的話,身體還需我的心頭血。沒有主人我,應今稚,你怎麽獨活?”男人被規定只能說真話,他渾然不知這口氣帶着莫名的炫耀。看,對你而言,我永遠是特別的。
舒光霁垂眸,聲音不含感情:“心頭血就夠了?”
應今稚倒胃口,怕少年一時沖動取彥綏的血:“不用,殺了他。”她疲憊閉上眼睛,等着身體不堪重負到極限,“過一會兒,我送你出去。”
舒光霁拳頭握緊,反手一劍貫·穿彥綏的喉嚨。鮮血四濺,少年黑眸陰沉銳利:“姐姐不需要你。”
舒光霁擦拭長劍,背對應今稚解開衣領。少年身材精瘦有力,胸膛柔韌結實。他對準胸口毫不猶豫一刺,娴熟取血,喂到女人顏色極淡的唇邊。
“嗬…嗬…你!”彥綏堵住噴血的脖子,眼前忽明忽暗,氣得發瘋說不出話。獨屬于彥綏的“權利”被剝奪,舒光霁憑什麽給她喂血?應今稚是他的!啊啊啊——
應今稚昏昏沉沉,飲下香甜的液體。再睜眼醒來,她躺在一處整潔的石室,身上蓋着一件白衫,淡淡陽光的氣息很溫暖。舒光霁和彥綏不見蹤影。
系統:【可以出去了。】
應今稚摁住心跳微快的胸口,微妙怪異:“不要告訴我,舒光霁自盡了。”
【沒來得及。】
“什麽意思?”應今稚笑容生寒,很快明白。當剩下的人互相信任,願意為彼此犧牲時,迷宮的生門開啓。反其道而行的惡趣味:想活的死了,敢死的卻活下來。
應今稚磨刀霍霍,心情不怎麽好:“我該慶幸這個迷宮是假的嗎?”不然,醒來看到就是少年的屍體了。
“啧,舒光霁,你個小騙子。”
……
從幻境出來的各大掌門仿若重獲新生,他們閉口不談失蹤的經歷。無一例外對魔頭彥綏發出江湖追殺令,重金懸賞他的項上人頭。
衆人口中逍遙法外的彥綏,此刻被鎖鏈五花大綁在陰暗潮濕的船艙底部。
闕水珍換回女裝,一襲石榴裙。她板着清秀臉蛋,冷冰冰道:“吃吧。”
彥綏想咬牙絕食,卻不受控制張嘴。稀粥如毒刀過腸,男人屈辱的想死:“想報仇?殺了我。”
“彥綏,你血債累累,絕對不能這麽容易死。”闕水珍憎恨害死舒家人的壞蛋,始終不能将他與溫潤如玉的彥師叔聯系起來。
在門派時,彥綏對少女多有庇護,為她尋回親生父母。她那麽感激敬重彥綏,哪怕隐約察覺不對,也因為彥綏無條件的好,蒙蔽了雙眼。原來,所有的溫柔以對,是惡人憐憫的僞裝。
彥綏沒有往日風光,一夜之間成為階下囚。武功被廢,傷痕累累,疼痛日夜纏身僅僅維持不死。男人落魄了就一張清俊臉龐過得去,轉而笑道:“我對不起天下人不假,對你闕水珍不夠好嗎?別人有資格恨我,唯獨你沒有。”
闕水珍氣紅了眼:“你害死我的親人!”當初有多敬仰信賴彥綏,如今就多痛恨,包括厭惡她自己。
彥綏對少女的背叛同樣憤怒:“舒家莊收留幾日,你就感恩戴德。你王府的血緣至親,錦衣玉食的日子,我替你找回來的。闕水珍,我待你不薄啊,你這麽報答我的?縱容我被他們折磨的不成人樣?”
少女被詭辯氣得落淚,放下碗噔噔噔跑走:“我不後悔,你罪有應得!”
彥綏嘲諷垂下眼,沒有方才的嚣張,蒼白麻木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
一襲藍衣的梁飛逸剛到門口,讓小姑娘一頭撞上胸膛。他揉揉闕水珍的額頭,無奈嘆氣:“闕女俠,還這麽冒冒失失的。”
闕水珍擡起委屈含淚的美目,梁飛逸臉上的不正經消失:“乖乖,受欺負了?”
闕水珍抹淚,鼻音含糊:“我說不過他。”恨她嘴笨,忍不住就掉淚。
“本來就不好看,掉珍珠就更醜了。”梁飛逸摁住炸毛的小姑娘,替她擦淚,“大不了把彥綏舌頭割掉,看他怎麽蠱惑人心?”可笑的是,彥綏只能說真話。男人真心覺得自己沒有錯,全天下都對不起他。
闕水珍捂住嘴,好像體會到那種疼:“算了,聽霁哥的。”
梁飛逸挑眉,俯身在少女耳邊道:“整天霁哥,霁哥的,叫一聲飛逸哥聽聽?”
闕水珍耳尖一麻,推開梁飛逸:“滾啊!”
少女面紅逃跑,梁飛逸搖着扇子,坐在彥綏面前:“彥大掌門,還記得聶藥師麽?”
彥綏被迫有問必答:“記得。”
梁飛逸是魔教少主,天生體弱,在外富商之子的名義修養過一段時間。回去後,聶藥師作為教衆一員,五大護法之一下落不明。魔教手下追查多年無果,生死難測。
沒想到,梁飛逸會在姜大夫口中,聽到聶藥師的名字。最初,他為治療身體難以承受內力的隐疾,找上姜神醫。女人一眼看穿青年的真實身份,提出和他合作。
聶藥師的外貌、口音、習慣等等,魔教相熟之人才知曉。他留下遺物賬本,或許有真兇的線索。
月衫扮演的“聶藥師”以假亂真,姜神醫提供行兇的畫面如親眼目睹,衆目睽睽下炸出了彥綏的真面目。
梁飛逸忍住殺人的沖動,神色發冷追問道:“他的屍骨在何處?”
彥綏毫無人性,甚至有些惡意挑釁:“毀屍滅跡,剩一點灰了。你是他什麽人?”
“你!夠狠毒。”梁飛逸站起來,難怪姜神醫不肯告訴他,怕是早知道彥綏手段殘忍。藍衣青年一拳打上彥綏腹部,把男人打出血,“動魔教中人,你做好生不如死的覺悟。”
彥綏低着頭,唇角滴血:“闕水珍知道你是魔教的人?”
梁飛逸詫異,他氣昏頭了。更令他不解的是,有一瞬間的害怕,闕水珍露出厭惡他的表情。梁飛逸拍拍彥綏的面頰,輕蔑道,“我不像你,被一個女人耍的臭名遠揚,多年武學毀于一旦。”
彥綏的臉色瞬間難看,恥辱萬分。
梁飛逸滿意一笑,他去想想折磨人的法子。
……
豪華大船行駛大河之上,他們走水路前往舒家莊。
應今稚在窗邊看山邊夕陽,舒光霁安靜抱劍立在窗外甲板上。少年像做錯事的小狗,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心甘情願接受懲罰。不安的是,從離開幻境,女人一直不理會他。舒光霁懸着一顆心,餘光裏只有應今稚一人。
闕水珍端着一碗碗甜湯,腼腆道:“姜姐姐,喝碗糖水吧。我親自煮的!雖然和霁哥沒法比…”
闕水珍很驚訝,沉默寡言的劍術天才下廚也是一把好手藝。意識到最近氣氛微妙,少女特地緩和兩人關系。闕水珍探出腦袋,招呼道,“霁哥,快來喝湯。”
舒光霁搖頭,姐姐只碰他做的。
風流倜傥的梁飛逸從少女背後冒出來,端走一碗湯水。藍衣青年滿臉笑意,溫柔認真不像平常:“嗯~真甜,闕小妹好賢惠。好喝,再來一碗!”
舒光霁見過類似奇怪的表情,在那位觊觎姐姐的曲小公子臉上。那時難以忍耐,現在看着梁飛逸卻沒有感覺。這是喜歡嗎?
闕水珍紅着臉,翻着白眼:“自己裝啦。”她讨好湊到女人身邊,“姐姐嘗嘗?”
應今稚看少女發紅的眼尾,淡淡應了一聲:“嗯。”
甲板上舒光霁驟然回頭,眼睜睜看着應今稚喝下一口甜湯。少年握緊長劍,指尖冰冷發顫。他冷着俊臉進屋拿走一碗湯,轉身驗過無毒,暗中松了口氣。
闕水珍不明就裏,天真高興自己的甜湯大受歡迎。
舒光霁遠遠坐在靠門的位置,如無聲雕像存在感十足。
闕水珍和梁飛逸吵吵鬧鬧離開,房間內恢複死一般平靜。應今稚歪頭:“你這幾日怎麽了?”
彥綏任他要殺要剮,報仇雪恨不應該開心嗎?
舒光霁狗狗眼傷心失落,垂下尾巴:“姐姐,不想看見我。”
應今稚無語:“不是你總回避我的目光?”她沒算賬舒光霁在幻境自作主張,這家夥心虛的好像犯天大錯誤的小狗,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反正主人不高興,準出大事了。應今稚讓他冷靜冷靜,少年先委屈起來。
“沒有!”舒光霁擡起頭,乖巧可憐,“姐姐不生我的氣?”
應今稚扶額,承認道:“對你,氣不起來。記住,絕沒有下次。”
“好!”舒光霁站起來,一掃沉悶,“姐姐晚上想吃什麽?”
應今稚托着腮,無所謂道:“你安排。”
“我去撈魚。”少年撸起袖子,身姿矯健。
應今稚目光落在舒光霁手腕內側細細的傷疤,若有所思:大騙子,瞞着她的事,不止一件吧。
舒光霁在船邊,一劍串了三只新鮮活魚。這種魚肉白嫩沒有刺,姐姐會喜歡的。他不經意朝着湖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呆住。
晚霞萬丈,少年含笑的眼眸明亮發光,沒有一絲陰霾。
這個表情…是他的嗎?
舒光霁回望窗邊應今稚寧靜美好的側影,心忽然跳的又重又響。
不可能,他怎麽和垂涎姐姐的小人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