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徐臨越知道他們剛剛聊的肯定不是床墊, 但也沒多問。
今天晚上他有應酬,喝了點酒,回家洗完澡就犯困了。
“我睡覺了啊, 晚安。”徐臨越發來語音說。
陶婷同樣回了條語音消息:“晚安, 明天見。”
陶澤明和沈春對陶迎楠的學習成績向來不太關心, 他們一家的重心都放在小兒子身上。
陶澤均既然把填志願的任務交給陶婷了,那她肯定得好好辦,只是她不太了解江北的高考制度,查起來費些時間。這幾天每天下班回家, 陶婷都在研究往年分數線和最低位次。
徐臨越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她還趴在吧臺上寫寫畫畫。
“還在看呢?”
“嗯。”陶婷拿起手邊的水杯,“她想去華政,我算了算還挺危險的, 不知道能不能踩線上。”
徐臨越看了看陶婷打的草稿,他一個連國內高考都沒參加過的人更是一竅不通,只能安慰她道:“現在不是平行志願嗎?不用太緊張,機會很多。”
陶婷喝了口水, 看久了字眼睛都花了, 她打了聲哈欠, 說:“我們楠楠特別不容易, 真的一步一步全靠自己。”
徐臨越看着她, 彎唇笑了聲。
陶婷問:“你笑什麽?”
“想到了一個詞。”徐臨越說,“長姐如母。”
陶婷翻他一眼,視線重新回到面前的志願填報指南上。
“睡覺吧。”徐臨越走過來拽她胳膊,“明天再看。”
陶婷确實累了, 舉起胳膊耍賴說:“那你背我。”
“行,大小姐。”徐臨越躬身背對着她。
陶婷摟住徐臨越的脖子跳到他背上, 心滿意足地笑起來。
“妹妹什麽時候來申城玩啊?”徐臨越問。
“想下個月有空了就去接她的,怎麽了?”
徐臨越理所當然道:“姐夫請她吃飯啊。”
陶婷失笑:“就姐夫啦?”
“昂。”徐臨越反問,“不是嗎?”
“是,肯定是。”
第二天和陶迎楠打電話,陶婷把這事告訴了她。
陶迎楠問:“那他就是那個Leo嗎?”
“是Leon。”陶婷感到驚訝,“你還記得呢?”
“記得啊。”
一晃都多少年過去了,當時陶迎楠還在上小學呢,現在她都成年了,陶婷不免有些感慨:“我那會兒都不敢做這種夢。”她說:“我敢夢吳彥祖我都不敢夢他。”
陶迎楠在那頭笑:“為什麽?”
“不知道,以前看他像看神一樣,越近反而越遠。”
陶迎楠問:“那現在呢?”
“現在啊?”陶婷舉着手機,轉頭看向坐在客廳地毯上專心致志拼積木的男人,說,“現在看他像個人了。”
徐臨越擡頭看過來,一臉茫然地問:“在說我嗎?”
陶婷憋着笑搖搖頭,拒不承認。
“志願都填好了吧?”她問陶迎楠。
“填好了。”說到這個陶迎楠的情緒低落了下去,“媽媽還是不太同意,讓我再考慮一下。”
“你已經考慮好了,想做什麽就去做,我,和你大伯大伯母都支持你。”陶婷看了眼客廳的人,又補了一句,“還有你姐夫。”
夏季天氣多變,新聞裏說臺風即将過境,未來一周将會有強降雨,請廣大市民出行做好防備。
原本這個月茜雀在室外有個快閃活動,因為惡劣天氣也不得不推遲日期。
烏雲壓城,天空被潑了墨,轟隆一聲悶響,空氣裏盡是泥土的潮濕氣味。
陶婷在停車場等了十五分鐘,才看到徐臨越從電梯裏出來。
每到陰雨天他手上的舊傷就會隐隐作痛,這幾天都是陶婷開車接送他上下班的。
空調送出冷風,吹散玻璃上的霧氣,雨刮器嘀嗒嘀嗒,不出意外今天的晚高峰又要堵車了。
陶婷抓着方向盤,手指敲打節拍,擁堵的路況看得人心浮氣躁,她一拳捶在方向盤上,不耐煩地嘆了聲氣。
徐臨越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問:“怎麽了?心情不好?”
“沒事,生理期快到了吧。”今天應該是陶迎楠出錄取通知的日子,但陶婷下午發的消息她到現在都沒回,電話也打不通。
徐臨越只當她是為堵車煩躁,故意逗她說:“明天我們騎共享單車上班吧?”
陶婷笑了聲:“好啊,騎啊。”
陶澤均的電話打來時她正好在十字路口轉彎,陶婷對徐臨越說:“你接一下。”
徐臨越伸手摁下屏幕上的接聽鍵,陶澤均的聲音通過藍牙在車廂內響起:“喂,女兒。”
“爸。”陶婷挺直了腰,問,“是不是楠楠有消息了?”
“對,你嬸嬸剛剛打電話來報喜了,楠楠被南師大錄取了,讀英語師範。”
陶婷愣住:“怎麽會是南師大啊?”
“小心。”徐臨越出聲提醒。
她一晃神,沒注意到前面路口的行人,陶婷慌忙踩下急剎車,心髒重重撞擊在胸膛。
“你在開車呢?”陶澤均說,“先不說了啊,你專心開車。”
等行人駛過馬路,陶婷重新啓動車子,徐臨越看着她,有些擔心:“怎麽了?沒事吧?”
陶婷搖搖頭,越想越覺得奇怪:“前兩天華政出分數線我還去看了啊,能上的,怎麽會只有南師大呢?華政不行還有下面兩個學校啊。”
徐臨越對國內的大學排名和高考制度沒有什麽概念,但也聽出不對勁了,他問:“那是志願填的不對?”
“不可能啊,我一條一條跟她對過的。”陶婷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對徐臨越說,“你幫我撥個電話給楠楠,我問問她。”
還是沒打通,機械女音第三遍宣讀“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陶婷嘆了聲氣:“算了吧。”
徐臨越放下手機,安慰她說:“南師大也挺好的。”
陶婷現在聽不進去任何話,她在路口拐了個彎,說:“你先回家,我去找我爸媽一趟。”
徐臨越放心不下:“我陪你去吧。”
“沒事。”他也上了一天班了,陶婷不想徐臨越跟着她折騰,“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
徐臨越點頭:“那你有什麽事就打我電話。”
“好。”陶婷偏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沒說話,但眼神是柔軟的,有他在她心裏踏實多了。
車開到樓下時才剛過七點,但外頭的天已經漆黑,悶雷陣陣,大雨瓢潑而下。
陶婷懶得打傘,淋着雨跑進樓道裏,家裏的客廳亮着燈,她一開門就看見父母坐在沙發上,兩個人都神色凝重。
陶婷心裏一咯噔,問:“你倆吵架了?”
“沒。”楊芳婷起身接過她的包,“吃飯了沒啊?”
“還沒。”
陶澤均也問她:“男朋友呢?”
“我讓他先回家了。”陶婷換上拖鞋進屋,抽了張紙巾擦頭發,“楠楠怎麽會只能去南師大啊?是不是他們搞錯了啊?”
陶澤均低下頭,拿起桌上的紫砂壺倒了杯熱茶遞給她:“沒搞錯,就是南師大。”
楊芳婷去廚房裏熱飯,對陶婷說:“你看看下個月初的周末有沒有空啊?你嬸嬸說要給楠楠辦升學宴,你也去吧。”
“嗯。”陶澤均繼續搗鼓他那些茶具,“楠楠不是說想出去玩嗎?澤明給了她一千,說過兩天就出發去了。”
“怪不得一直沒回我消息。”陶婷喝了口茶,懸着的心還是落不下來,“他倆倒是挺開心的。”
陶澤均說:“女兒考了個好學校能不開心嗎?”
“可她本來能去更好的。”陶婷放下茶杯,從包裏摸出手機說,“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陶婷。”陶澤均板下臉。
很多年沒見到他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了,陶婷怔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
“不是誰都能和你一樣的,別管了,南師大也挺好的。”陶澤均說。
這是今晚她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所有的疑慮和擔心在此刻積聚化為無名的怒氣,陶婷攥緊手指,低吼出聲:“什麽叫也挺好?那我這幾天花那麽多功夫幫她填志願有什麽意義啊?那她這三年每天六點起床一點睡覺就為了那一分兩分有什麽意義啊?”
“怎麽啦?”楊芳婷聽見動靜從廚房裏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看看眉頭緊皺的女兒又看看沙發上沉默的丈夫。
“你們知道什麽對不對?”陶婷往後退了半步,忍耐着怒意逼問,“誰的主意?沈春還是陶澤明?”
“陶婷!”陶澤均一巴掌拍在茶幾上,指着她說,“你別沒大沒小的。”
楊芳婷抱着陶婷的胳膊把她推回房間:“你先進去,這不該你管。”
“怎麽不該我管?”陶婷看着冷漠的父母只覺得陌生,她近乎信仰崩塌,不顧一切地吼叫,“陶迎楠知不知道?到底誰幹的?!”
左右不過是那夫妻倆,陶婷掙脫開楊芳婷的手,手機砸在瓷磚上啪的一聲響,她作勢就要往門外走:“我去找他們算賬。”
“陶婷!”陶澤均走過來拉住她,加重語氣說,“你管不了的。”
“我管得了!”陶婷胸膛起伏,瞪着雙眼執拗地反駁。
手機鈴聲刺破了屋裏緊繃的氣氛,楊芳婷撿起遞給她,小聲說:“小徐打來的。”
陶婷抹了下臉,深呼吸一口氣才接通放到耳邊:“喂。”
徐臨越問:“到家了嗎?沒事吧?”
陶婷撩起眼皮看着眼前的父母,忽然有些失神,咽喉發緊,她艱難地啓唇說:“沒事。”
“妹妹呢?志願沒搞錯吧?”
陶婷低聲說:“沒有。”
每個家都有難以啓齒的醜陋,拿下手機的那一刻她氣焰全失,突然理解了父母,理解他們為什麽袖手旁觀,理解他們也有自己的無可奈何。
她只有一個問題:“陶迎楠知道嗎?”
“我們沒問,你叔叔嬸嬸也覺得對不起她,以後有什麽要求都會盡量滿足她的。”
陶婷冷笑了聲:“那還要謝謝他們啊。”
陰雨天持續了一周,灰蒙蒙的天空看久了讓人心上也籠着一層濃霧。
徐臨越明顯感覺到這幾天陶婷情緒低落,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每天晚上睡得都很早。
“是不是不舒服啊?”他放下手機,把身邊的人攬進懷裏,“肚子疼?”
“有點。”陶婷閉着眼睛枕在他胳膊上。
徐臨越用手掌摁着她的小腹輕輕揉搓,親了親她的額頭說:“早點睡吧。”
陶婷背對着他,吸了吸鼻子,把臉埋進被子裏。
淩晨三點,天際閃過一條白線,随後雷鳴轟隆炸響。
陶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太陽穴神經跳動,她扶着脹痛的腦袋,摸到枕邊的手機想看眼時間。
“喂。”在看到來電提示時陶婷立刻摁下了接通。
“姐姐。”陶迎楠在那頭喊,聲音顫抖。
徐臨越翻了個身,啞着嗓子開口:“怎麽了?”
“我在呢。”陶婷坐起身,手在慌亂中摸到徐臨越的胳膊,讓她心裏稍稍踏實了些。
陶迎楠抽泣着問:“你能來接我嗎?”
徐臨越意識到不對,打開床頭的夜燈,眯着眼睛問:“出什麽事了?”
陶婷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解着睡衣紐扣說:“我去趟江北,你先睡吧。”
“啊?”徐臨越懷疑自己是做夢還沒醒,“現在啊?你怎麽去啊?”
“開車。”陶婷利索地換了身衣服。
徐臨越搓了把臉坐起身,困意未散,全憑本能地說:“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