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賀紅梅這一鬧在邊疆農場算是出了名, 她也很快知道,姜建輝現在的妻子從前是別人的未婚妻。

那人有些勢力,氣不過姜建輝勾搭自己的未婚妻,未婚妻又多次維護姜建輝, 索性成全了他們, 把他們打發得遠遠的。

那未婚妻原本就因為生活有落差心裏不得勁,姜建輝會哄人, 別人也不會慣着她, 她是有氣沒處發。

賀紅梅一來, 還是姜建輝的老情人, 好了, 她一下子來勁了。

如呂念禾所料, 賀紅梅在邊疆的生活熱熱鬧鬧的展開, 每天都會有個新的主題出來。

讓邊疆原本枯燥艱苦的生活都好似有了些樂趣,大家賣力幹活之餘找到了解壓的方法,倒是有意無意增加了上工時的效率。

賀紅梅一直在邊疆過着被人圍觀的日子,直到政策開方, 她才想方設法回了城。

京城軍區, 安雯這幾天有些郁悶,上次她發脾氣,爺爺和安瓊都沒有來哄她。

這幾天,兩個人又不見了人影。

她就知道,他們一點也不關心自己。

想到上次裝作不經意間路過大雜院時看到的熱熱鬧鬧的景象, 安雯嘆了一口氣。

她雖然喜歡熱鬧, 但她也知道自己是不願意住到大雜院裏去的。

孔文鴻跟自己說過, 秦家條件一般,加上秦家夫妻把工作讓給了一對子女, 家裏收入驟減,生活标準也下降了很多。

他家大女兒秦夢又要結婚,連嫁妝也要發愁呢。

她都不能想象,女同志出嫁的時候沒有體面的嫁妝會是怎樣的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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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次去了一趟大雜院還被孔文鴻說了,怕她的行為被安家人察覺,惹出事端就不好了。

要她說孔文鴻就是謹慎過頭了,秦興耀已經蓄起了胡須,還故意留長了頭發蓋住額頭。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根本沒有人會看出來長相相似的好麽?

孔文鴻現在每次見她都會說些讓她收斂脾氣,謹言慎行的話,她都聽煩了。

她可是安家的女兒,根本不需要注意那些!

再過幾天,她就要去文工團報到了,聽說魯沛哲正在申請出任務。

這是為了避開她,真是太讨厭了。

本來心情就不怎麽好,現在就更不好了。

她過得不好,秦枝憑什麽過得好!

她可是聽孔文鴻說了,秦枝在鄉下買了個院子一個人住,日子過得可逍遙呢。

不行,她過的不如意,秦枝就不能高興!

她打了個電話和孔文鴻越約好了見面的地方,拿起包包就往外走。

她得讓孔文鴻想法子折騰一下秦枝,出口氣,她才能舒坦。

趙媽見安雯匆匆跑出門,想問安雯中飯在不在家吃都來不及。

“最近家裏是怎麽了?”趙媽喃喃自語,“從前安司令和安瓊不回來,有時間也會打電話回來關心安雯幾句的。”

“怎麽最近都沒有電話了?”

趙媽沒有多少文化,不會形容現在安家給她的感覺,就是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搖搖頭,暗笑自己想太多,回廚房關了火。

安瓊倒不是故意不關心安雯,她是沒空。

當然,心思不在安雯身上也是真的。

李黑子被抓後,她被批了幾天假在家養傷。

但她哪裏待的住?

秦枝的事情她根本不放心別人去查。

太多的陰錯陽差下,連安立信這個經驗豐富的老革命都失手了,她必須得親自去才行。

小叔小嬸嬸失蹤多年,不知道還有沒有回家的可能,但他們的孩子,小叔說她是個好姐姐,會好好照顧的妹妹,必須回到安家。

這樣,未來有一天,小叔小嬸嬸回來了,她不至于無顏面對他們。

當然,在事情有定論之前,她也不想消息外洩,影響了安雯的聲譽與生活。

在她和安立信心裏,無論這件事情最後的結果是什麽,安雯那個時候都只是一個小嬰兒,她是無辜的。

在跟安立信把事情真相說明後的第二天,她就直接出發來了湖省。

她先到鎮衛生院尋找參與過當年接待香溪村災民的,還在工作的醫生護士,然而,一無所獲。

當時,在山洪爆發,泥石流還沒有開始前,鎮衛生院也快速撤退了。

很多醫生護士,後來就被分配到了別的地方。

那個時候兵荒馬亂的,很多人的調遣,只是口頭通知,到了新單位直接辦的入職,想要找到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後來,她又找到了香溪村舊址。

想着會不會有人還留在那裏,或者運氣好,遇上知情人。

可惜,當年這裏被山洪沖塌後損毀嚴重,這個小鄉村裏的人幾乎四散定居在各地。

秦枝在附近尋訪了幾天,一無所獲。

看樣子,她此行要無功而返了。

安瓊嘆了口氣,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是十七年前的事情,這裏又受了災,要查清楚當年一個小嬰兒的事情,很難。

走了這麽久,她也累了,傷口還有些隐隐發疼,只能先回鎮上去。

“安同志,你回來啦,有人等了你好一會兒了。”招待所的服務員見安瓊進來,忙說道。

“找我的?”安瓊好奇。

“是啊,就在那邊坐着呢,好一會兒了。”

“同志,聽說您找我?”安瓊過去打招呼。

那是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面容白皙,衣着端正,看着有些嚴肅。

“是,我聽說你在打聽十七年前香溪村山洪爆發後的事情。”

“你在找當年知道轉移到鎮衛生院的小女嬰事情始末的知情人,對嗎?”

“對,您是?”安瓊心裏的期待一下子拉滿,連傷口的疼痛好像也消失了。

“如果咱們說的是同一個小女嬰,那麽,我就是當年那個護士。”中年女人笑着說道。

驚喜來的猝不及防!

“太好了,麻煩您等了我這麽久,我應該早點回來的。”安瓊看了下手表,“耽誤您時間了。”

“沒關系,我也是聽從前的老同事說了你的事情,想着過來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蘇雅敏笑着說道。

原本安瓊想要請蘇雅敏去國營飯店吃飯做答謝的,蘇雅敏拒絕了。

她這次是回來探親的,今天是行程的最後一天,原本,她去鎮衛生院和舊同事敘完舊後,就要離開了的。

特意跑這趟,是出于職業責任。

她們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蘇雅敏說起了十七年前的事情。

“當年從衛生所轉移過來,交到我手上的小嬰兒确實只有一個。”蘇雅敏邊回憶邊說道。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剛入職沒有多久的小護士,鎮衛生院的工作很清閑,她也算是游刃有餘。

那天卻突然來了很多傷者,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她是個新人,膽子也不夠大,就被安排照顧輕傷患者和接手衛生所轉過來的小嬰兒。

“我很确定,我接手的,和交給那位軍人同志的小嬰兒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個。”蘇雅敏神色嚴肅,語氣認真的說道。

安瓊心裏一沉,事情查到這裏就成了一個閉環,每個環節好似都沒有問題。

可秦枝跟安雯身世的問題,幾乎是擺在明面上的。

巧合到了這個份上,就不是巧合了。

蘇雅敏接着說道:“不過,那天,衛生院裏還有一個小女嬰。”

安瓊眼睛一亮,直覺找到了破開閉環的關鍵。

“那是一大家子人,也是從香溪村轉移過來的,他們家也有新生兒,是一對雙胞胎兒女。”

“他們是不是姓秦?”安瓊追問。

蘇雅敏看了安瓊一眼,點點頭。

她還提供了一個關鍵的信息:“小女嬰和秦家人是一起被轉移到鎮衛生院的。”

也就是說,秦枝和安雯在進入鎮衛生院之前,很可能已經換錯了。

蘇雅敏看了下時間,說道:“我知道的消息就是這些了,希望能幫到你。”

“抱歉,我得走了,不然要趕不上火車了。”

“我送您去火車站吧。”安瓊說道,“謝謝您特意過來找我,耽誤了您時間了。”

“不用了,我家人會來接我的。”

送走了蘇雅敏後,安瓊這趟安溪之行也要結束了。

突破口在秦家,她要馬上回京城,想辦法找秦家人套話。

真相已經不遠了。

京城,秦興耀像往常一樣去朝陽路看自己的女神騎自行車上班。

然後,他再跟在後面,裝作一起上班的樣子。

孔文鴻聽了安雯的一肚子不滿抱怨,把人送回了家後,心裏略有些煩躁。

當然,他不是煩安雯,他永遠也不可能煩安雯的。

他煩的是造成安雯情緒不穩定的身世問題。

想到安雯不止一次說起自己苦苦煎熬,秦枝卻能無知無覺高高興興過自己的日子,他心裏也很不得勁。

他不止一次暗罵蔣衛東沒用,給了他那麽多錢票,現在還沒有好消息傳過來。

那些錢票可是他從小到大的積蓄,他還偷偷挪用了他爸藏起來的私房錢。

“秦興耀。”孔文鴻看到一臉癡漢的秦興耀,走過去跟他打了聲招呼。

“文鴻哥,你怎麽來這裏了?”秦興耀往他身周看了看,“我姐呢?沒跟你在一塊兒?”

“沒呢,她回家去了,走,陪哥說說話。”

“哥,我要上班呢。”

“請一天假吧,咱哥倆說說話。”孔文鴻理所當然說道。

秦興耀猶豫了一下,他還不是正式工,請假不好,會影響轉正。

可是,孔文鴻是他親二姐的好朋友,而且,每次都會請他吃喝,長見識。

“走吧。”孔文鴻見他踟蹰,直接搭上他的肩,帶着他往商店去。

“文鴻哥,等等,我找個同事幫我請一下假。”

“行,我在前面公園等你。”

孔文鴻去商店買了兩瓶汽水,坐在公園的角落裏等秦興耀。

“你上次不是說你姐要結婚了嗎?”孔文鴻從挎包裏拿出一個盒子,“給,你姐給的禮物。”

兩個姐指的是誰,秦興耀明明白白的。

他也沒有客氣,直接收下了禮物,他的親二姐,手裏錢票多的是,不差這些。

“幫我謝謝我姐。”秦興耀沒有打開盒子,這點教養他還是有的。

“謝什麽,她知道你們正在為嫁妝發愁,急得什麽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私房錢都拿出來給你們。”

秦興耀眼前一亮!

要是這樣,那可太好了,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孔文鴻就嘆了口氣:“可惜,她手裏雖然有錢,但取用卻不自由。”

“怎麽了?”秦興耀着急問道。

“她手上的錢都是安家人給的,他們心裏有數,你姐要是一下子花沒了,萬一他們問起來,你姐就不好交待了。”

安家人:······風評被害!

蒼天作證,他們給了安雯的就是她的,她怎麽用從來不過問的!

但秦興耀不知道啊,聽孔文鴻這麽說,就有些犯嘀咕,還替他親二姐委屈上了。

“怎麽這樣啊,我姐都是大人了!”

“是啊,你姐是住在家裏,多少被人管束着。”孔文鴻循循善誘,“她又能幹,考進了文工團。”

“去了文工團也要遵守紀律,不能為所欲為的。”

“如果她現在也下鄉當了知青,那就自由了。”

“聽說有些過得好的知青,吃喝都由大隊供給,口糧都能省下來寄給家裏呢。”

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聽進了秦興耀的耳朵裏,放進了心裏。

等他回了家後,就跟父母提出,可以讓秦枝寄錢給家裏的事情。

“胡說什麽?”秦母方杜鵑輕聲呵斥小兒子,“你二姐在鄉下也不容易。”

“我們幫不了她什麽,哪能給她添麻煩?何況這麽大一筆錢?”

秦興耀就把從孔文鴻那邊聽來的,知青過的輕松的話說了。

“你聽誰說的?”方杜鵑哭笑不得,“知青的生活真有這麽好,當初,我跟你爸幹嘛把自己的工作轉給你們?”

“讓你們去下鄉不是更好?”

秦興耀說了幾次,方杜鵑都沒答應,還說要多體諒秦枝,讓他不要再說了。

說急了,秦興耀脫口而出:“她又不是我親二姐,我做什麽要體諒她!”

方杜鵑手一抖,盤子裏的饅頭直接滑到地上。

“媽!”

秦夢一直沒有插嘴說話,喊了一聲後,忙上前去撿,她撣去饅頭表面的灰塵,接過方杜鵑手裏的盤子,一起放在桌上。

“媽,二妹真的不是咱們家的孩子嗎?”

方杜鵑的反應太奇怪了。

如果秦枝是自家的孩子,她肯定第一時間斥責秦興耀胡說八道才對,而不是驚慌失措,又有些茫然不确定的樣子,直接摔了手上的東西。

秦國柱下班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妻兒發愣的場面。

“這是怎麽了?”

他看了眼桌上,平時他下班回家,飯菜肯定已經上桌了,今天卻只有一盤饅頭,有幾個還染了灰塵。

“爸,阿耀說小枝不是我們家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秦夢問方杜鵑問不出什麽,見秦國柱回來,連忙出聲問道。

秦國柱腳步一頓,看向秦興耀:“為什麽這麽說?”

“又有人拿你們的長相說事了?”

秦興耀見家裏的人都看着他,壓力山大。

眼見着事情瞞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從挎包裏把孔文鴻給他的禮盒拿出來放到桌上:“這是我親二姐送給大姐的結婚禮物。”

秦夢倒吸一口涼氣:“你們已經相認了!”

說完,她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匹顏色非常正的紅布,做身嫁衣綽綽有餘。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有人會拿出這麽好的紅布送給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秦夢摸着紅布愛不釋手,對秦興耀的說法多相信了幾分。

秦國柱和方杜鵑對視一眼,秦國柱點頭,方杜鵑終于開口說道:“這件事情很複雜,那個時候很亂。”

“所以,我也不确定秦枝到底是不是咱們家的孩子。”

方杜鵑說完,低下頭,不再說話,她還有一件事情沒說,怕說了,自己在兒女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聽方杜鵑講完後,一家人都沉默了。

最後,還是秦興耀打破了沉默。

“先不說秦枝是不是咱們家的孩子,爸媽養育她長大總是沒有錯的吧?”

見大家默認,他又說道:“那讓她在大姐的婚禮上出份力怎麽了?”

他說完,秦夢繼續沉默,沒說贊成,當然也沒有反對。

秦國柱搖搖頭,嘆了口氣,不說話。

“我親二姐,咱們家都沒有養過她,都送了結婚禮物的!”秦興耀強調。

方杜鵑就問秦興耀:“你就那麽肯定秦枝不是你的親姐姐?”

“當然肯定啦,我跟二姐長得一模一樣!”

“而且,二姐也認了我!”

“你們以為我為什麽忽然蓄起了胡須?還不是因為我們長得太像,怕被人看出來,給二姐惹事。”

這二姐叫得親熱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有多好。

一家人,誰也沒有提出質疑:既然你們都私下相認了,為什麽人不回來?

不僅不回來,還讓秦興耀蓄起胡須,遮掩兩人長相相似的真相。

這不是明擺着不想把身份換回來嘛。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索性把事情瞞住,為什麽又要讓他們知道秦枝大概率不是自家孩子的事情?

這讓他們以後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秦枝?

這些,秦家人都沒有想到,或者,下意識不去想。

“你這孩子,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現在才說!”

“你二姐叫什麽,人在哪裏,你倒是說啊!”方杜鵑急急問道。

“不能說。”秦興耀拒絕回答,“我答應二姐暫時什麽都不說的。”

“我已經說得夠多的了,其他的真的不能說。”

“萬一你們沒忍住去看她,不是給她惹麻煩嘛!”

“你這孩子!”

方杜鵑作勢要打他,秦興耀也不躲:“反正我不說!”

秦國柱攔下了方杜鵑,說道:“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道理了。”

看那孩子大手筆送的紅布,就知道生活不會差。

到底是親生的,念着他們。

方杜鵑嘆了口氣,看着小心疊放好紅布的大女兒,下定了決心:“信,我來寫。”

她最了解秦枝的性格,也最知道怎麽寫能打動她。

興耀說的對,無論事情真相如何,秦枝是該報答他們家的。

最艱難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虧待過她。

這時候,一家之主秦國柱發話了:“直接拍電報吧,婚期快到了,節省點時間。”

一家人都篤定秦枝收到消息後,會想辦法給他們彙錢。

至于只下鄉幾個月,且身無長物的秦枝要怎麽籌錢,怎麽還錢,他們并不關心。

“既然那孩子有自己的打算,這件事情,我們就不要再提起了,尤其是對外人,記住了沒有?”

說完,他看向秦興耀,見秦興耀點頭了,才移開視線。

多年的懷疑有了結果,結果還比他們預期的要好得多,秦家夫妻面上雖然不顯,心裏卻是開心的。

不過,世事難料,事到臨頭,可由不得他了。

安瓊得到關鍵的信息後,已經坐在回京城的火車上了。

她設想了好幾種辦法讓秦家人開口。

五天後,秦枝收到了電報,電報裏的內容與前世如出一轍,只是話語精簡了很多,簡單概括就兩個字——要錢。

挺大方的,還用上了電報。

上輩子的信雖然也是要錢,至少語氣真摯誠懇,寫出了情非得已,打足了親情牌,能讓人共情。

這輩子,可能是想省點發電報的錢,精簡了又精簡,就,情感略略有些不夠豐沛。

反正秦枝看了後,無感。

她把電報随手一扔,彈了張烈焰符過去,電報瞬間燃成灰燼。

之前她想好了,等收到信的時候,她就想用秦夢給她的,筆尖已經開叉的鋼筆,鄭重寫下:媽,女兒吃不飽穿不暖,請您彙些錢給女兒救命!急!

無論什麽情況下,命總比嫁妝重要吧。

現在,她改主意了。

她可不像他們,要個錢還拐彎抹角的。

她直接在白紙上筆走龍蛇,用畫符的氣勢,寫下了幾個字:媽,錢,兒。

親愛的媽媽,給點錢花花,女兒。

她今年才十七,還沒有成年,沒錢找家人要,不丢臉。

倒是秦家一家四口兩個工人,找她這個未成年要錢才不要臉吧。

前世,她被親情蒙蔽,想也沒想借錢彙回去,自己過了幾年苦日子。

現在想想,委實有些虧的慌。

她想起前世日子過不下去時,打電話求助無果的事情,嘆了口氣。

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秦家對秦枝溫情不再的。

把信封封好,她準備明天寄就出去。

這輩子,誰也別想占她的便宜,除非她樂意!

安瓊在這封信寄到京城之前找到了秦家人。

她确實在火車上想了很多迂回的,撬開秦家人嘴的辦法。

但等真的看到秦家人的時候,她一個方法也沒有用上,直接開門見山說道:“我是安雯的姐姐,我找你們有事。”

“安雯?”方杜鵑問道,“我們不認識安雯,你找錯人了吧。”

秦興耀手裏簇新的搪瓷盆“哐啷”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可把方杜鵑心疼壞了,她撿起搪瓷盆,就要開口數落,就聽安瓊說道:“看來你認識,你們相認了?”

話是對秦興耀說的。

方杜鵑一下子反應過來安雯是誰了。

想到對方是安雯的姐姐,她的臉色不好了起來。

方杜鵑放好搪瓷盆後,就有些坐立難安,有心想把人趕出去,又有些不敢。

安瓊見狀,心中明悟。

随後苦笑,她和安雯是受一樣的教育,在同樣的家庭氛圍中長大的,甚至安雯的生活條件要優于她很多,她是怎麽做到這麽蠢的?

她怎麽會認為,她私下認親的事情能瞞住家人的?

要不是秦枝要證據,這都不用查證什麽了,安雯自己已經把自己的身份擺在哪裏了。

要不說造化弄人,安雯前世有點子運氣在身上呢。

那個時候安瓊和曹燦陽犧牲,安家和曹家的天都塌了。

安雯私下的動作,安立信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關注。

“說說當年發生的事情吧。”安瓊肅容說道。

年紀輕輕就當上團長,執行過無數次危機四伏任務的安瓊氣勢全開,方杜鵑根本就承受不住。

加上安瓊話裏透露出,安家人已經知道了安雯身份的事情。

沒有對峙多久,方杜鵑就敗下陣來,把前幾天對家人說過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山洪爆發之前,她婆婆就說這疼那難受。

鬧得沒辦法,他們就準備帶她去衛生所看看。

那時候,方杜鵑生下雙胞胎沒多久,按說應該坐月子的。

不過,那個時候,家裏事情多,也講究不了這麽多,輕省的話,她也幹。

本來嘛,由秦國柱送人去衛生所就行了,可老太太非要兒媳婦送,作得厲害,還說很多難聽的話。

方杜鵑被吵的沒辦法,只好和秦國柱一人一個孩子,讓秦夢扶着老太太去了衛生所。

她知道老太太鬧這一出的用意,這是怕她仗着生了兒子,以後不再聽她的,故意折騰她呢。

老太太臉皮厚,不怕人說,她可不行,孩子還小,以後跟人交往的時候多了,她不能讓人說不孝,沒了名聲。

好在,她身體好,到了衛生所,也只是輕喘幾口氣,并沒有累到。

老太太很快看好了醫生,秦國柱去拿藥,秦夢跟着一起去了。

這時候,小兒子哭得厲害,她就到了略避着人的地方給他喂奶。

等她喂完奶回來,就看到小女兒被放在長椅上,包被松散,老太太不知道去了哪裏。

走廊裏忽然多了很多受傷的人。

她有些無助,想問什麽,又不敢問,只能緊緊抱着小兒子,守在小女兒身邊,等着秦國柱回來。

好在沒多久,老太太就回來了,她懷裏還抱着個精致襁褓包裹着的孩子。

“媽,這是誰家的孩子?”

“什麽誰家的······”

“奶,娘,快來,爹摔了一跤!”

老太太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秦夢的喊聲打斷。

兩人聽到秦國柱受傷顧不上說話,方杜鵑讓老太太把懷裏的孩子放在小女兒身邊,趕緊去扶秦國柱。

方杜鵑也不放心,但她要看着孩子,好在秦夢知道自家娘擔心,跑過來說幫着看妹妹,讓她去看一下秦國柱的情況。

等他們扶着秦國柱回來的時候,長椅上就只剩下小女兒。

方杜鵑正要問秦夢呢,就聽見有人說:“快,大家快點跟着大部隊去鎮衛生院,山洪過後,就是泥石流,這裏不安全。”

這還問什麽!

方杜鵑招呼秦國柱抱起小女兒,一家人趕緊跟大部隊離開。

她沒有聽到老太太的嘀咕:“這,是不是抱錯了?”

現場實在太亂,一個醫生抱着裹着精致包被的小女嬰從他們身邊跑過,誰都沒有在意。

心裏犯嘀咕的老太太,緊緊拉着大孫女,眼神都落在了兒子和小孫子的身上,不敢離開一秒。

“老太太受了驚吓沒有養好,之後,我們又背井離鄉,千裏跋涉來京城投靠親戚,沒過幾年,她人就沒了。”

到了這裏只有一個地方有問題,衛生所的長椅。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方杜鵑才又說道:“她臨終前跟我說,那天,她在等我們的時候,有個醫生路過,拜托她照看一下小嬰兒,她要幫着救治一位傷情嚴重的鄉親。”

“老太太眼皮子淺,看那小女嬰身上的包被值錢,動了歪腦筋,想昧下包被,當做看孩子的報酬。”

“沒經過人醫生的同意,她就把兩個孩子的包被換了。”說完,她眼神閃躲了一下。

所以,那個時候醫生抱走的是安雯,蘇雅敏接手的時候就也已經是安雯了。

安瓊邊聽邊仔細分析着變數發生在什麽環節,沒有看到方杜鵑的心虛。

誰能想到,會有人去搶小嬰兒的包被呢?

安立信再是謹慎,再三确定,從蘇雅敏反饋的信息中也找不出漏洞啊。

因為蘇雅敏做的說的,沒有任何異常。

“老太太說完就走了,我跟她一直相處得不好,她也常常在我面前演戲說謊,我不知道她這些話是不是真的。”

扒小嬰兒包被的事情雖然有些沒有下限,卻的确是習慣性把好東西巴拉到自己手裏的老太太會做的事情。

所以,那之後,她對秦枝忽冷忽熱的。

尤其秦枝跟秦興耀越長越不像,跟家裏人也不像的時候,她嘴上不說,心裏已經确定秦枝不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有意無意忽略秦枝,讓她承擔家裏大部分的家務。

然後,有一次她在上班的時候,聽到工友提起親戚家裏雙胞胎長得不像的事情。

她豎起耳朵傾聽,人家說雙胞胎長得不像很正常,還有的孩子會返祖,不像自己的父母倒是像祖上的哪位先人的情況。

方杜鵑聽到這些後,更加煎熬了,那人是廠裏的知識分子,說的話,她是相信的。

那麽,秦枝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她怕秦枝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也讓她上學,接受教育。

她又怕秦枝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讓她多幹活,少吃飯,衣服總撿秦夢的穿。

這麽多年了,事情總算塵埃落定,她心口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她了眼四周,沒有再說話。

“你說的都是真的?”安瓊問道,“還有沒有遺漏?”

方杜鵑搖頭:“我知道的都說了,我對秦枝也沒有不好到哪裏去,我們問心無愧的。”

她強調:“很多孩子多的家庭偏心的更加嚴重!”

“你就是這麽說服自己對秦枝不公平的?”安瓊嗤笑。

“你什麽意思?”方杜鵑有些緊張。

“你真的有把秦枝當過自己的孩子嗎?”安瓊問道。

“當然!”方杜鵑說道,“不然,我們家也不富裕,我幹嘛還讓她上學去?”

“是啊,你們為什麽讓她接受了教育,卻在最後一刻沒有試着給她找份工作,由着她下鄉了?”

“三個孩子,兩個孩子接了你們的工作,你們還真是偏心到沒邊了!”

安瓊心裏冒出一股氣。

安雯在她們家裏千嬌百寵着長大,秦枝卻要從小做家務,穿破舊的衣服。

她心疼。

可是,內心深處,她也知道,條件一般,孩子多的人家,确實不可能每個孩子都得到公平的對待。

所以,她雖然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嗆了方杜鵑幾句,心裏對她倒是沒有多少惡感。

就像她說的,她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放棄秦枝。

“這件事情,你們先別往外說,我們有了章程後,會跟你聯系。”

安雯可以說是她看着長大的,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前,她也不希望安雯受到太大的打擊與傷害,盡管她對安雯有些恨鐵不成鋼。

安瓊離開後,方杜鵑鎖上門,從衣櫃的深處拿出一疊現金,一只金镯子和幾件碎銀首飾。

這些,都是當初用秦枝身上的玉牌換來的。

她沒有說謊,跋涉來京城的一路是最艱難困頓的一路。

她沒有抛棄秦枝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一家人其實都是靠着秦枝脖子上的玉牌活下來的。

包括他們現在住的房子,也是用當時換玉牌的錢買下來的。

這些事情,她永遠都不會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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