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不要我唱歌哄你睡覺?
第十二章 要不要我唱歌哄你睡覺?
“顏竹……”
莫名的熟悉感泛上心頭,宋溫凊神情恍惚了一瞬,似乎有什麽畫面從腦中掠過,可等察覺到想捕捉時又早已了無蹤跡。
心中原有的疑慮還未消下去,此時冒了更多出來。
宋溫凊抿了抿唇,微眯起眼睛,試圖将這人看得清楚點兒。
她還不太習慣今天眼中的世界,一切僅剩了輪廓與色彩。人像蒙了層面具,五官被模糊成一片。
所以她始終沒看清這人的模樣。
不過離得近些也有好處,宋溫凊便觀察到了此前未注意的細節——面前的人手中握着長條狀的東西,很像棍子。
她探查了一番,發現其上有極其充沛的靈力。
因為氣息很陌生,所以宋溫凊暫時還無法判斷出它的種類。
顏竹注意到對面人的目光在自己手中所握的桐木上稍作停留,便也随着低頭看了看。
梧桐木斷口處的“血跡”此時已經完全幹涸,軀身表面在陽光下泛起如玉般的光澤。
因着粗細正好合乎手感,分量不算太輕也沒有很重,顏竹一時興起便握着在空中随意揮了兩下,帶起一陣陣破空聲。
宋溫凊正要走過去拿起方才弟子送過來的書冊,行至一半,突然回頭朝她所在之處望了一眼。
——似乎…是空間類的法則氣息?!
不,應是我多想了。
宋溫凊垂下眸子,打消了自己冒出的念頭。
空間類法則須得修士修至元嬰期才能掌握。
靈蘊道宗內修仙者上萬人,便是算上長老,修為高過金丹的也僅有數百罷了。
至于元嬰,更是少之又少,那些人的名字便是連雜役弟子都耳熟能詳。
而那處,自始至終只站了顏竹一人。宋溫凊雖探查不到她的修為,但能确定此人絕不屬于宗門內元嬰仙君中的任何一位。
——應是我多想了……
宋溫凊把思緒收回,看向手中剛從地上撿起的書冊。樣式普通,其他地方也并無特別。封面是墨藍色,幾個黑乎乎的大字印于其上。
稍湊近了些,她才勉強從字形判斷出書籍的名稱——《靈花靈草集》。
現今修仙界涵蓋最多靈花靈草的著作,內容除開包括花草特性外,還具體交代了照顧它們所需要注意的事項。
宋溫凊輕輕撫摸着書冊,上好的紙張如冰蠶絲織就的法衣般,觸感冰涼光滑。
她大抵能猜到這是誰遣人送來的,眉頭稍稍舒展開,胸中的郁氣也消了不少。
翻開書頁,一張折疊的紙張夾在其中。
宋溫凊展開之後瞧不見上面的蠅頭小字,輕聲念了句法訣。
随即,金光泛過,一個個墨字飄到了空中并于瞬間四分五裂,如雪般消隐得無影無蹤。
不多時,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在她耳邊響起。同平常一般無二的溫柔,好似三月含着暖意的春風輕柔拂過人的面頰。
“師妹,你劍訣過剛而不柔,銳氣太盛。若是遇到實力不如你者自可一力破之,然,如果同你對戰之人稍盛你一籌,便大不妙!過剛易折,容易反噬自身,我想師尊此番罰你照顧靈田便是這般用意。”
“水與木,皆是柔之道。”
“不過對于師妹而言,我想靈花靈草更為合适。”
“另:師尊的意思是讓師妹修滿一個月,我已同那裏照顧靈田的人打過招呼,希望她們能多多關照于你。”
聽到這裏,宋溫凊略略偏頭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顏竹。
她只在這處見到了她,想來此人便是師兄信中所提及的“照顧靈田的人”。
“靈田附近有小屋可居,想來條件不盡如人意,若有任何所缺,盡可寫信讓仙鶴向我傳達。”
……
随着最後的話音落下,信紙也在瞬間化為了灰燼。
宋溫凊仰頭看了眼天空,太陽在視野中被模糊成了一顆淡黃的圓,此刻還差點便要落在西面的小峰的峰頂。
不算炙熱的光灑在面頰,張開手掌也觸碰不到什麽溫度。
宋溫凊看了眼靈田中躁動的花草,邁步朝遠處小丘上的小屋行去。
顏竹瞧她走,便動身跟上。
等她到的時候,發現面前的白磚青瓦房已被旁邊的女孩施法打掃了一番,看上去異常幹淨。
小屋沒有過多的陳設,僅有桌椅和可供修仙的小床。
顏竹看見了一本沒有名字的書冊,翻看之後發現是小屋上一個主人留下的照料靈田的日志,洋洋灑灑記了近萬頁。
不知從哪一頁起,寫作者開始在較末尾處記錄自己的生活中發生的事情。
“近日不太平,據說有魔降世……”
“靈丹又漲了價,我辛苦存的靈石竟還不夠買一顆黃級固元丹……”
“宗門衆多長老使用傳送法陣不知去了哪處,近期連靈花靈草都狀态也不對勁了,莫不是真有浩劫降臨?!”
“天象大變!!!”
“雲層之上似有仙魔大戰…莫聽莫看莫問……”
“修仙界果真熬不過此劫不成?危欸!”
……
“勝了!我們勝了!好,甚好!!!”
“今日心情暢快,當浮一大白!”
“可是,為何沒有見到長老們歸來?”
“最近修行不得其境……”
“他們都在說靈氣枯竭,修仙界竟要提前萬年迎來末法時代了嗎?”
“築基期…為何,為何還是突破不了?!天道,你不公啊!我已過而立之年,難道要在此處卡一輩子不成?!不,不甘心,我不甘心……”
“還是不行…為什麽,為什麽還是不行?我明明已成了宗門核心弟子,被重點培養…為什麽……”
“原來我一直接觸的都只是地級功法,天階功法全部随着戰死的長老們一同消失了…這就是…唉!”
“我…就要這樣死去嗎?”
“築基期…三十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族要滅了。”
“仙不過是人,修行不修心。”
“…後人又當如何?”
最後截止在這一句話。
一個滿懷雄心壯志的青年,一個懷着不甘努力掙紮的中年修士,一個帶着滿腔遺憾的無望老人……是一個人,也是無數個經歷過那場大戰,見證修仙界從此由盛轉衰的人的縮影。
他是怎樣離去的,是久久凝視着窗外的孤月等待死亡的到來,還是葬身于尋找突破方法的旅途?他懷着是強烈的不甘,難以平複的絕望,還是滿腔充溢着擔憂?對後人,或是對此後的修仙界?
顏竹翻到了最後一頁,她只知道哪怕是最後一頁的字跡,也是極為端正認真的。
月亮不知何時升了起來,冷冷的光照在木桌,于其上鍍了層流轉的銀。
仿佛跨越千年,顏竹好像能看到白發蒼蒼的老者提筆借着月光,在她此刻手中捧着的書冊上落下最後一筆。
“…後人當如何?”
死亡在他身後迫近,腐朽的氣息即将侵染這片不大的空間,墨點落在白紙,他在叩問“未來”。
——未來是什麽樣的?
顏竹擡頭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吐出一口氣将書冊小心合起放回。
這個她本該熟悉的世界突然在一瞬間變得很陌生。
仙魔大戰,不過是随手敲下的四個字罷了。
…………
她在翻看房子上任主人留下的書冊時,宋溫凊并沒有在意。
女孩盤腿坐到床上,運轉功法,無數次夯砸經絡,提煉靈力。
入宗半年,宋溫凊便修至了築基。
而早在三年前,她就有了要突破金丹的跡象,只是師尊訓斥了她。
“急功近利不是好事,師尊也是為了你着想。”
對誰都很溫柔的大師兄是這樣勸她的。
“而且修士修到金丹後,以後的身體狀态便會永遠停留于此時,師妹要是想長高些…可要再耐着性子等一等。”
“知道了,師兄。”
宋溫凊不是傻子,她知曉自己為何會被其他弟子隐約排擠。
其實,只需要她不再僞裝,只需要她将自己真實的情況表露,一切都會逆轉。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修心,也是修道必不可少的一環。”
“可忍辱,方可負重。”
……
這些是師尊同她說的話。
宋溫凊相信師尊,相信師尊要自己做的事情一定是為了自己好。她忍下心中不甘,閉上眼睛抿緊了唇,在外界做一個遲鈍而沉默的“傻子”。
靈氣運轉一個小周天後,宋溫凊吐出一口濁氣,窗外的月亮正好被她望進眼裏。
“你好像…受傷了……”
那人坐在桌旁,周身籠了層月色。
宋溫凊腦中突然閃過一幕,她還未來得及捕捉便已将其忘卻。
順着對方指尖所指的方向,宋溫凊看到自己腕部內側有道未消去的淤青。
“需要我幫你處理一下嗎?我有學過一些……”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可惜的是她還是沒有抓到。
“不用。”
聲音還沒褪去稚嫩,就被主人刻意蒙了層冷意,像是覺得這般能達到什麽威懾似的。
顏竹看着那張無表情的小臉,暗暗發笑,突然生出些逗弄她的心思。
“那…要不要我唱歌哄你睡覺啊?”
宋溫凊有片刻的發懵。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