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會對你負責
第三十一章 我會對你負責
宋溫凊用靈力護住了顏竹的心脈。
她将手置于她胸口上方, 引導着靈力緩緩自掌心流入,化作護心之罩。
出奇的是,這次靈力很順利地鑽入了顏竹體內, 并不像上次般如石入大海般了無蹤跡。
宋溫凊蹙起了眉,心中詫異。
可惜當下的情況卻也不容她多想, 疑慮只得被先且壓于心底。
宋溫凊張開雙臂, 輕輕将人擁在了懷裏。她需要不斷為那給她護心脈的光罩提供靈力。
雖然理智在提醒她, 這是一種極蠢的舉動。
——不去想逃出的辦法,便是如此耗下去, 兩人都會一起死了。
但宋溫凊只是将人擁得更緊了些,她害怕顏竹等不起, 即使只有那麽一絲可能性, 她也不敢去賭。
手觸到的布料冰冷如鐵, 懷中人披散于肩後的烏發落于手背,尾端刺人,是極微小的痛感。
也是冷的。
宋溫凊想。她發覺自己的手在顫,一時間, 只愣愣地看。
劍修的手是除劍修的劍與其本身生命外,于他們而言最寶貴的東西。
劍修的劍要刺出一往無前的架勢, 劍修的手要穩,不能松懈一分, 更不能顫。
宋溫凊是劍修,她不像其他劍修那樣, 學劍是因為熱愛,或是為了變強, 她是為了活着。
金靈根使劍優勢最大,于是宋溫凊就習了劍。
她是個出身鄉野的丫頭, 卻成了和光仙君的關門弟子,因此,她被高高架起,衆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那時宋溫凊只有六歲,幾乎什麽都不懂,她還丢了之前的記憶。但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她知道哪樣才能活。
——她必須是“有用”的。
所以宋溫凊學了劍,成了劍修。
她是個天才。
她學劍的第一天,和光仙君就發現了此事。
萬中無一的天才,千年難遇。
但當時,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天賦尚可,還需勤加練習。”
“記住,切不可輕易在外頭與人械鬥,做意氣之争。”
于是等宋溫凊知道自己的天賦,已是很久之後了。
那時她十二三歲,第一次被師尊準許出峰,她去了宗內學院旁聽長老授課。
演武臺的弟子們在使劍,動作笨拙且認真。
宋溫凊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拿起劍柄,劍在她手中卻如指臂使,好像本就是身體的一部分般自在随心。
那時她才後知後覺,有了些隐約的猜測。
而等她天才之名做實,則又是過了幾年的事情了。
那年宋溫凊十六歲晉級金丹,參加宗門大比。
在最後一場挑戰賽中,她用劍越級擊敗了比自己早十幾年入門的師兄,一舉奪魁。
此事一出,不止靈蘊道宗震動,便是連整個東洲修仙界都嘩然了。在當天夜裏,消息就傳向了其他大洲。
宋溫凊之名,一夕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十六歲的金丹……
末法時代的年僅十六歲的金丹。
不僅是單薄的“天才”,同時還意味着太多太多東西了。
許多人心中都燃起了一把火,他們笑着臉,張着嘴大喊——希望!
宋溫凊的修煉天賦當天吸引走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導致“劍道天才”的名頭直接被壓過。而再到傳播開來,進入聽客耳中,又只簡略得剩了“天才”二字。
“靈蘊道宗出了個天才,叫宋溫凊。”
“十六歲的金丹,你說能不天才嗎?”
所以劍道天賦,反倒鮮有人知。
也就是靈珏那種因為血脈注定要提防着宋溫凊的人,先前進行了仔細的調查,才會曉得。
但宋溫凊是個劍道天才,這事是毋庸置疑的。
不像其他視劍如命的劍修,宋溫凊配戴的劍只是入宗弟子人手一把發的凡級靈器,多年來,她也未想過更換。
但是同其他劍修一樣,宋溫凊的手很穩,甚至她的手比絕大多數的劍修的手還穩。她自小對于身體的各部位都有精确到變态的控制力。
自宋溫凊六歲練劍以來,她的手便沒有抖過了。
可現在,她發現她的手在顫。
宋溫凊無法抑制這陣顫抖,她第一次對她的手失去自控能力。
疑問冒了出來,很緩慢的,像被寒氣凍結。
她想問為什麽。
她察覺到她的心也在顫。
那情緒是害怕。
懷中人的身體越來越冷了,任宋溫凊将人如何嚴絲合縫地貼近自己,都捂不熱她。
宋溫凊的手顫得越來越厲害,她再也拿不穩劍了。
銀光墜地,鐵器與劍柄碰撞出尖利的聲響。
靈器微微發亮,光芒閃了閃,很快又隐去。
宋溫凊沒去在意,她固執地将懷中人摟得更緊了些。
“顏竹…顏竹…顏竹……”
她小聲的,一遍又一遍地喚着。
這樣的冷,這樣的無聲無息,她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她想到“死亡”。
宋溫凊的思維在慢慢變得遲鈍,她的注意力也在發散,她開始感到寒冷。
補靈丹被成堆成堆扔入口中,宋溫凊閉眼煉化,護體靈力複又強盛起來。
——不能被耗死。
宋溫凊将人緊摟住,手指微屈召起落于地面的靈劍。她借着剛才煉化丹藥之機,引體內靈力沖破了幾處氣穴。
既然這冰室四處封閉,再尋不到出路,那她就親自造個出路。
築基不行,便試試金丹如何。
宋溫凊舉起了手中的劍,周邊無風衣訣自起。
靈劍劍身發亮,一股氣以其為中心朝外激蕩開來,久久不息。
一招斬出,冰霜飛濺,聲勢震天。
稀碎的小小的星星點點的白自半空飄落,停在人的眼睫、鼻尖、發尾處,像下了場雪。
宋溫凊把劍握得很緊,她的手此刻倒穩了,半分不生顫。
她眯起眼,緊緊盯着石門方向,想越過滿空讓人心惱的飛霜,更快更早地将景象看得清楚些。
她需要知道這番嘗試到底有沒有作用。
她又實在是等不了多時。她強行用了禁術,相當于是以透知生命的的代價使修為重回金丹期,耗時越久越傷身。
碎冰散了些,宋溫凊終于瞧見石門的狀況。
它還是很好地屹立在那裏,只表面留有了道斜着橫貫上下的劍痕。
失敗了。
宋溫凊平靜地得出結論,鐵鏽味瞬間充溢了口腔,溫熱的紅止不住般自嘴角瘋狂湧出。
“…雪……”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輕得像夢中呓語。
宋溫凊的心漏跳了半拍,她僵直了身體,那一瞬間只在疑心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宋青…你…流血了……”
宋溫凊緩緩低下頭,映入眼的,是那人被紅霞撲蓋的臉。
“…顏、竹……”
她一字一句念着,聲音沙啞酸澀。
溫暖柔軟的指尖觸上了她的嘴角,懷中人似乎蹙起了眉,她問:“…宋青,你受傷了嗎?”
“我不要緊。”
宋溫凊将那只手捉進了掌心,“你怎麽樣…為什麽身體會這麽燙?”
“我不知道,”顏竹喘了口氣,勉強壓住怪異的尾音,“好奇怪…身體現在變得好奇怪……”
“我……”
顏竹上齒死死咬住了下唇,眸中水光潋滟。
“有很奇怪的感覺…像聞到那花樹林的氣味時感覺到的……”
宋溫凊神色凝了凝,随意丢了幾顆丹藥到口中壓住傷勢。
“應當是藥效發作了”,她小心扶着懷中人坐下,“此前我只是将你氣穴封住,不能根治,僅是延緩一二。”
“那法子有弊端,爆發的話…威力要成倍。”
“畢竟已在體內積了太久了。”
宋溫凊雖瞧不見她具體神情,但自覺有愧,便趕忙說道:“此事錯處在我,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顏竹尚還發懵,剛清醒的腦袋在努力理解狀況,突然聽得這句驚得瞪圓了眼。
她看着面前一臉正色的少女,嘴唇張張合合,到底是半個字都沒說出。
顏竹本因寒意陷入昏睡,被宋溫凊用靈力護住心脈只是保了她性命無憂,讓她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倒是身上這股子燥意。
顏竹雖然沒經歷過什麽情愛之事,但通過前世信息密集的媒體卻也見了不少,因此大抵清楚自己身體是個什麽狀況……
回過神後,她心中只剩了一個念頭。
——必須得拒絕。
“不,不必……”
“錯不在你,無需你負責……”
顏竹驚慌地擺了擺手,想撐着自己站起來,好離對方遠些。
“事情有我的一份。”
劍修的手牢牢摁在了她肩上,顏竹一時動彈不得,被釘死在了原地。
她瞧着少女認真的神色,只覺欲哭無淚。
這事實在不好明說,她更不知怎麽解決,可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把她拉下水的想法。
但現在看來,這人好像鐵了心要上她的賊船了。
“興許是誤會了什麽……”
手腳在發軟,體溫倒越升越高,這份熱意甚至能與外部的寒冷對抗。
顏竹眸子浸着水光,看周邊景物都不甚清晰。理智提醒她,她将要變得不受控了。
“宋青……”句尾話未盡,含着撩人的調。
“這事你幫不了我的…也不需要你負責……”
兩瓣唇不知是被咬的,還是被情熱催的,宋溫凊看過去,是豔得驚心的紅。
她看穿她要走的意圖,手臂一攔将人摟進了懷裏。
“我是不知女子該如何做,”宋溫凊發現自己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勉強平複心情,繼續道,“但此事本就有我一份責任,我會對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