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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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實在覺得自己委屈,她雖然有其他的心思,可今天晚上确實沒有做什麽,一直在規規矩矩的睡覺,誰知道自己又怎麽惹到世子爺。

也是她今日倒黴來着,先是被表小姐為難一遍,接着被燙傷,拖着被燙傷的兩只爪子給世子爺按摩,按到兩只手都擡不起來。

她一直明白自己的身份,拼了命想要讨好世子爺,晚上屋內冷,她更是沒敢多說一句話,怎麽就又被嫌棄了?

也是這份黑暗給了她一些勇氣,她忍不住問道:“奴婢知道自己不聰明,若是做了什麽不對,世子爺能否告訴奴婢。”

顧淮安沒說話,黑夜中只剩下呼吸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稍稍平複情緒,自嘲着難不成是魔怔了不成,許是因為身邊沒有過。

這在圈子裏也算少有的事,倒不是說他在這方面多節制,純粹是先前忙得腳不沾地。所謂的天賦都是背後付出十成的努力堆積,他自以為足夠自制,不屑于男女情谷欠。

今天只是一個意外,讓他失控的意外。

他微微眯着眼,看向面前的女子,在失控中生出一種将意外解決的念頭。

只是念頭才起時,小丫鬟軟弱卻格外堅定的聲音響起,“奴婢是真心想要陪着世子爺的。”

花言巧語,巧言令色。

顧淮安嗤笑一聲,可半阖的眼眸終究有些松動。

半晌才道:“沒做錯什麽,只是天氣冷,你若真的在這睡上一晚,怕是要凍着,便去不了寒山寺。”

寒山寺是既定的行程,世子爺要過去給先夫人祈福,每次只帶一兩個人過去。

姜若沒想到自己能跟着過去,又驚訝又高興,“奴婢真的能一起過去嗎?那奴婢還要準備什麽嗎?”

倒是沒再繼續問,明擺着世子爺不會說的事,就算問了也沒結果。

顧淮安見她高興,問了聲,“就真的這樣高興。”

達到自己的目的,姜若的好話便不要命地往外面撒,“能和世子爺在一起,奴婢自然高興。”

“是嗎?”顧淮安揚眉,微微睜開眼,接着光亮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小丫鬟,說了句極有意味的話,“望你能一直高興。”

姜若沒能聽出來,還沉浸在能跟着去的歡喜當中,也沒了半夜要被趕出去的委屈,就要往外面走,“奴婢現在就去叫長喜。”

“嗯。”顧淮安點點頭,“披件外衣去。”

看來是真的不想自己着涼去不了,姜若更加高興,連忙應了聲。

第二日她一掃萎靡,打算去問徐嬷嬷出行要準備什麽。出門時,她想起來芙蓉挨板子的事,又帶上了之前出門買的冬瓜糖。

去了前罩房,徐嬷嬷不在,只剩下芙蓉哼哼唧唧地趴在床上抄寫經書。

芙蓉書文不深,端端正正坐着時寫出來的字也不怎麽樣,更遑論是趴着,一張白紙上全都是深淺不一的墨痕。

見到有人來,芙蓉偏頭看向來人的方向,見到是姜若輕哼了一聲又轉過臉去。眼角的餘光瞥見女子在自己的床前放下一個油紙包時,她就有點繃不住,甕聲甕氣,“這是什麽東西?”

“上次買的冬瓜糖,給你帶一點過來。”

“需要你假好心嗎?”芙蓉嘀嘀咕咕。

姜若一想,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确實不大好,過來看看也就成了,要是再留下來說話對方還以為自己有什麽了不得的企圖。她便直接說:“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去收拾東西。”

“一看你就不是誠心來看我的,連說句話都不願意。”芙蓉又不高興了。

左右都不是人,姜若好氣又好笑,“我以為你讨厭我,壓根就不想見到我。”

芙蓉到現在都不大喜歡姜若,可若不是姜若替她遮掩一番指不定現在還要挨更多的板子。想到板子落在屁股上那瞬間的疼痛,她又打了個哆嗦,仰頭問姜若:“你收拾東西準備去哪裏。”

“寒山寺,世子爺說讓我跟着一起過去。”

“寒山寺?”芙蓉的音調高到尖銳,撐着身體往前爬了兩步,整個人都變成了酸壇子。她在聽松院這麽多年,還沒有跟着世子爺一起去過寒山寺呢。

偏偏眼前的人沒多久就去了。

她真的好酸呀,不過為了還人情,她還是癟着嘴,不情不願道:“既然你去寒山寺的話,帶兩身換洗衣裳就是。今日要是有時間的話,不如抄一份佛經一起帶過去。”

姜若不敢相信她會主動提醒自己,臉上還寫着錯愕。

芙蓉假裝自己沒看見,還提醒了一句,“每逢先夫人忌日時,世子爺的心情就不怎麽好,特別喜歡一個人靜靜呆着。你若是跟着一起,別打擾他就是,就算有人過來你也躲得遠遠的。”

說完之後,她又覺得自己透露太多,轉瞬變得懊惱起來,見姜若站着沒有動彈,氣得說:“行了行了,趕緊走吧,別耽誤我事情。”

說着,她就認命低下頭,拿着毛筆繼續一筆一劃地戰鬥着。

姜若啞然失笑,也沒有繼續留下來,轉身出門離開找秋微借一幅筆墨去抄寫佛經。

秋微知道她要跟着世子爺出門,倒是很上心,主動提出可以幫她收拾行李,讓她先去抄寫佛經。姜若也沒有推辭,熬了大夜之後才将佛經抄寫好,第二日準時出現在世子爺跟前。

将要出發的時候,唐家那邊派人送來抄寫的佛經,也不光只有唐昆月的,還有唐家的三位公子。

送佛經來的管事很是客氣,“近來老夫人又病了,府裏離不開人,大公子便派小的過來送經文。大公子還說給您賠個不是,望您海涵。”

長喜接過經文,直接放在一堆經文中,顧長安壓根就沒有露面。

隔着繁複花紋織就的車簾,男人清冷的聲音透了出來,“我知道了,代我問句好。”

竟然連老夫人身體怎麽樣都沒有問上一句。

管事心裏直打鼓,想着一會兒回去定是要将這個事原原本本告訴大人,安王府這門親最起碼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斷了。

說話間,馬車就開始行駛,朝着遠處出發。

寒山寺修建在城郊的香吾山上,因為森林茂密、常有猛獸出沒,附近的人都不怎麽過來,香火并不旺盛。是以通往寺廟的道路窄而陡峭,上面飄着落葉無人打理。

到了山腳下,世子爺便換乘轎辇上山,她則是跟着随行的人一起往下爬。

當站在一座古樸的寺廟門口時,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可是極為詭異的是,她的內心突然平靜下來,沒了凡塵的喧嚣,平靜到她甚至能注意寺廟前那顆巨大銀杏樹往下飄落的每片金黃色落葉。

小沙彌很快迎了上來,領着他們去後面的廂房。姜若負責留下來規整東西,長喜和長樂跟着世子爺一起去了方丈的禪房,聽方丈講解經文。

她見人一直沒回來,便直接到前院去找人。

這已然是傍晚,夕陽的餘輝溫柔地給這座清幽的古寺披上一層外衣,整個深林仿佛都陷入了靜谧當中。她不由地放慢了腳步,目光随着浮動的塵埃看向裏面,就瞧見裏面正在打坐念經的僧人。

而在一衆僧人當中,在最後方的世子爺就尤為顯眼。

他只穿了件深藍色的僧袍,阖上眸子安靜地跪在蒲團之上,輪廓都是金色的餘輝,烨然若神人。

姜若想了一會,還是走上前去在世子爺後面跪下來,跟在最後面小聲地念着經文。

幾乎是在她跪下的一瞬間,顧淮安就睜開了眼睛。眼角的餘光瞥見身後的女子,他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不過第二日長喜過來告訴姜若,不必再到殿前禮佛。

“有這份心意就很好了,世子爺還是喜歡清淨些。”長喜對她的态度沒了一開始的戒備。

姜若深知在世子爺身邊,聽話才能活得長久的道理,沒再往前湊而是老老實實守在外面,順便替小沙彌将院子裏的落葉撿撿。

正撿了一大籃子時,突然有人在背後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下的一個哆嗦,手上的簸箕往下掉。

只是還未觸及到地面時,便被一雙手穩穩地抓住。

韓宴之的臉猛得出現在眼前,見小丫鬟往後面退了幾步,他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你怎麽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一樣?這個我有這麽吓人?”

任誰面前突然竄出一個人來,都會被吓了一跳。姜若捂着心口想要辯駁兩句,看向面前的貴公子,又忍了下去,“公子不吓人,是奴婢自己的原因。”

“這還差不多。”韓宴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說風流倜傥,怎麽着也和吓人沒有關系。

不過他倒是認出了面前的小丫鬟,就是上次被自己冤枉沒給個交代的。他自诩是正人君子,想了想将自己随身的玉佩摘了下來,随手扔給面前的丫鬟,“這是賞你的,別作聲,我先去找你主子說說話。”

姜若什麽都還沒有做,就被丢了玉佩,還沒來得及還回去,就先将人攔下來,“世子爺正在裏面念經,吩咐說不讓別人進去。”

“我還算是別人嗎?”韓宴之眉目飛揚,就想要含混過去。

這幾日算是查清楚,韓陽之和軍糧貪污的事撕扯不開,找不到源頭,韓陽之便會被人彈劾按下去背鍋。他存着和哥哥比較的心思,可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兄長落難,這對韓家、對太子都是巨大的打擊。旁人不知道,他卻明白,顧淮手中有專門打聽消息的暗衛,只要顧淮安肯出手,還會有破局的可能。

誰知道顧淮安躲到這深山裏來了,還不見人,他在外面轉了一天,也就現在找到了機會。

姜若眼神有些微妙,覺得現在有錢有地位的也未必都是聰明人,連這點委婉的說辭都不明白。他不算是別人,難不成還是世子爺的內人?

她又捏了捏手上的玉佩,世家公子身上佩戴的,哪一樣都不是凡品,不是她這種丫鬟能要的。她也就擋着沒讓開,順手将玉佩塞了回去,“奴婢什麽都沒有做,受不得賞賜。”

“你可知道我是誰?我身上的東西可和外面那些便宜貨不一樣。”韓宴之強調,“這值不少銀子,上次是我誤會了你,玉佩就給你壓壓驚。你也別在面前擋着了。我找你家主子确實是有事。”

韓宴之想,亮出自己的身份,她總該知道這枚玉佩的價值,該不會對自己感激涕零起來吧?唉,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鬟就是這樣,早知道就不說得這麽貴重好了,要是小丫鬟一個激動給自己磕兩個響頭怎麽辦。

哎呀呀,他得攔着點,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麽剝削人的壞主子。

要是換成之前,姜若定然是高興的。可現在她卻沒有想到那麽高興,自己命都保不住了,還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不成。她板着一張臉,再次将玉佩塞了回去,“奴婢受不得,若是公子想要見世子爺,且等等,先讓人進去通傳一聲。”

韓宴之震驚了,這怎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他将自己的玉佩重新塞了回去,“讓你收着便收着,是不是還嫌棄不夠,我再給你一百兩怎麽樣。”

姜若恨不得繞着他走,他又重新追了上去,“小丫鬟,你別太過分了,玉佩我就算賣個三百兩,再加一百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人太貪心,可沒有什麽好下場。”

“奴婢是真的不能要。”姜若都快覺得他聽不懂人話,更怕兩個人的聲音太大,會吵到裏面的人。

兩個人拉拉扯扯起來。

若是不在意說話內容,着一身緋袍的少年與青衣少女對立攜手而站,整個畫面說不出來的和諧。

顧淮安出來時就見到這一幕,心中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很是突兀。

他不由地挑了挑眉,“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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