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空氣陷入莫名的詭異。
陸子恒以前經常被人罵人傻錢多，那時他還不樂意。
現在卻恨不得直接一頭撞桌上了。
這話問得，好像是在說，這有一頂綠帽子，那也有一頂綠帽子，你想帶戴哪個？
酒吧的音樂依舊震耳欲聾，不斷有金屬的碰撞聲出現，擾得人心煩意亂。
最終投票結果還沒出，沈明洲已經按捺不住，直接丢了一句“先走了”就回公寓了。
這幾天工作忙，沈明洲好多時間都是待在公司。
猝不及防回到熟悉的地方，他莫名感覺到有幾分不适應。
以前不管多晚回家，秦思渺總會留一盞壁燈。
然而現在什麽也沒有。
房子空空蕩蕩的，入眼一片漆黑。
開了燈，視野才逐漸恢複清明。
茶幾上還有秦思渺随手丢下的項鏈，其實也不算随手。
沈明洲清楚記得，那一晚女人勾着自己脖子，一雙盈盈杏眸蘊滿笑意。
秦思渺本來就長得白，陷在墨綠沙發深處，越發襯得皮膚白皙通透。
項鏈就是在那時解下的，秦思渺嫌硌身，不舒服。
那一晚月光清明，蟬鳴蟲叫。
秦思渺累暈過去的最後一秒，還不忘推推自己身前的人。
讓沈明洲記得明天把沙發換了，她可沒臉再看見那個沙發一眼。
那時沈明洲只是笑笑，懶洋洋應了句“知道了”，然後就沒了下文。
沈明洲總是習慣了這樣，随口一答，敷衍了事。
因為他從未想過秦思渺會離開自己。
思及此，沈明洲雙眉又稍稍攏了下。
纡尊降貴看了自己手機一眼。
一分鐘之後，沈明洲終于撥通了一個電話。
約莫過了三秒，一個熟悉的機械女聲在耳邊響起：“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沈明洲眉頭微頓，片刻又舒展。
這個點，秦思渺估計已經睡了，手機開飛行模式也是正常。
想了想，他又垂首，給人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雖然昨天只是簡單的見面，然而畢竟是第一次接觸直播這種玩意，秦思渺還是稍顯不自在。
神經跟着緊繃了一天，一沾到自己枕頭就秒睡了，根本沒來得及多想。
直到第二天起床時，秦思渺才發現自己手機上多出了一條新消息。
同寝室的初意早就起床，小姑娘現在正對着鏡子塗塗抹抹。
透過鏡子碰見身後的秦思渺，初意敏銳發現對方情緒的不對。
“渺渺，你沒事吧？”
秦思渺怔怔回頭：“……啊？”
小姑娘年齡不大，但是察言觀色卻是一流：“感覺你好像有點累，是昨晚沒睡好嗎？”
“有一點。”
秦思渺笑笑，随手将碎發挽至耳後。
屏幕還亮着，沈明洲昨晚半夜發的微信還明晃晃挂在上面。
【沈明洲：鬧夠就回家。】
若是以前秦思渺還會出聲嘲諷幾句，現在卻懶得理人。
直接将沈明洲的電話微信都拉黑，一氣呵成。
她今天約好了和顧焱一起去超市采購。
本來還以為時間尚早，結果一下樓，就看見顧焱好整以暇坐在沙發上。
聽見腳步聲，顧焱才徐徐擡起頭。
他今天穿得很休閑，白色英文印花衛衣搭配灰色運動褲。
四目相對，顧焱先揚起了笑意：“早啊。”
秦思渺彎唇：“早。”
客廳和餐廳好像分界線，秦思渺注意到廚房只有蔣晨在。
女人正忙着做三明治，聽見她聲音，蔣晨像是才發現秦思渺的存在。
擡手挽了下頭發，她讪讪笑了兩聲。
“不好意思啊思渺，我就做了兩份早餐。還以為你們沒那麽早起，就沒多做。”
秦思渺不以為意：“沒關系，我出去……”
“一起去吧，我知道有一家廣式早點，口味還不錯，挺正宗的。”
後半句秦思渺還未出聲，顧焱已經幫她接了上去。
順手還拎起擱在一旁的手機。
蔣晨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可是我剛給你做了早餐……”
“沒事啊。”顧焱下巴往樓上揚了一揚，“他們都沒起呢，不會浪費。”
顧焱這人随性，自然也不會管網上對自己的評價。
就好比現在，直播間的彈幕早就炸開鍋，他卻跟沒事人一般。
【尴尬到我用腳趾頭扣出三室兩廳……小姐姐也太慘了吧，被拒絕得這麽明顯】
【有什麽好慘的，昨晚思渺和顧焱是當着所有人的面約好了時間，她明知道思渺也是這個點下樓的好嗎！就做兩份早餐不是故意的還能是什麽！！】
【啊啊啊啊我們渺渺終于下樓了！！說蔣晨可憐的建議看錄播哈，剛才顧焱在的時候，她做一份三明治至少撩了十下頭發，最後顧焱走開的那瞬間我差點笑噴！！】
不得不說顧焱真的很會讨女孩子喜歡，風趣幽默，進退得宜。
一頓早餐賓客盡歡，挑選的茶餐廳也在超市附近。
飯後兩人走過去，時間正好。
唯一的不足的，就是秦思渺低估了節目的熱度。
剛進超市就被不少人認出來，一擡眼已經有好幾部手機正偷偷對着自己的方向。
“會不會不習慣？”
愣神的瞬間，顧焱忽的彎腰，低聲在她耳邊道了一句。
下一秒，他頭頂的鴨舌帽已經落至秦思渺頭上。
不淺的帽檐剛好擋住了前面亮起的閃光燈。
帽檐有點高，秦思渺微微擡了下眸子，纖長睫毛都擋不住她眼底的詫異。
難得在秦思渺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顧焱勾唇一笑。
繼而又伸手，輕輕往下壓了一壓。
碰巧秦思渺今天紮的高馬尾，搭上鴨舌帽正合适。
【啊啊啊啊啊啊此時此刻我就是一只嗑！藥！雞！鑰匙我吞了，你們給我鎖死！！】
【是誰在床上扭成一只蛆！！！！哦，是我！！！】
【為什麽要上班！！我好想去現場嗚嗚嗚！！】
“為什麽要上班？”
這句話被陸子恒當着面念出來時，秘書肩膀陡然一僵，手忙腳亂将手機丢開。
“陸總，我剛剛就是……”
“沒說你什麽。”他明知故問，“剛剛在看什麽？”
陸子恒本來就是個吊兒郎當的性子，秘書也不怕他，甚至最後還邀請他加入群聊。
陸子恒一驚：“這玩意還有群？”
秘書理所當然：“當然啊，每對CP都有自己的CP群，摳糖用的。”
五分鐘之後，陸子恒感覺自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整個人從——
不是吧，這就甜死了，現在的小姑娘思想都這麽奇奇怪怪嗎。
到後來——
嗯，好像還真有點東西。
卧槽，他們兩個不會之前就認識了吧？
好像還有點甜怎麽回事？
收到陸子恒的消息時，沈明洲差點以為對方得了失心瘋。
【沈明洲：你瘋了？】
【陸子恒：[圖片][圖片]】
【陸子恒：思渺以前真的和顧焱不認識嗎？我怎麽感覺他們認識好久了？】
【陸子恒：顧焱居然知道思渺不喜歡吃香菇，不過這個你也肯定知道。】
沈明洲本來還心不在焉回複着消息。
瞧見這一條消息時，沈明洲手指稍稍一頓，一雙眸子晦暗不明。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沈明洲以前從來都沒有将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對于他而言，秦思渺就是一只漂亮金貴的小雲雀，無聊時逗一逗。
真鬧脾氣了，再買一點小玩意随便一哄就是了。
陸子恒的消息還未停歇，沈明洲卻不想再看了，手機關了靜音。
強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态。
沈明洲向來是一個自律的人，行動力自制力都是一流。
然而今天不知怎的，短短四十分鐘的會議，他卻連着走神了兩回。
市場部經理遲遲沒等到沈明洲的回應，還以為是自己報告出了問題。
心驚膽跳檢查了兩遍。
直到聽見上頭男人的聲音，經理才緩緩松了口氣。
上司心情不佳，受累的只有底下的員工。
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一群人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不過茶水間倒是挺熱鬧。
“沈總今天怎麽了，心情那麽差？我看他一直板着臉，話都不敢說了，就怕下一秒他讓我收拾鋪蓋準備滾蛋。”
“沈總不是一直都這樣嗎，他什麽時候不板着臉了？”
“感覺不一樣的，上次莫斯科出了那麽大的事，他都沒這麽低氣壓。”
“會不會是……失戀了？”
仗着沈明洲平時都不會往這裏走，員工聊起天來也是肆無忌憚。
直到聽見身後重重的一個咳嗽聲，所有人瞬間像被扼住喉嚨的小鹌鹑一樣。
僵硬着脖子轉過身，一眼就看見了門口陰沉着一張臉的沈明洲。
以及身後掩唇咳嗽的陳決。
“……沈、沈總，好巧啊哈哈。”
人群中有人讪讪打了一聲招呼，可惜沈明洲眼都沒擡，直接擡腳就離開了。
陳決亦步亦趨跟了過去。
活在低氣壓中的男人尚且不知道自己臉色有多差。
雖然手機調了靜音，然而架不住陸子恒無聊，到現在還在堅持不懈給沈明洲發小視頻。
從秦思渺和顧焱去超市，到兩人回家一起做壽喜鍋。
光是錄屏就有将近十個。
與之相反的卻是意外冷清的家族群。
估計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家族群沒人說話，不過也有可能重新建了小群。
別人可能不好意思當面問沈明洲，母親卻不會。
沈明洲剛到家不久，姜若煙的電話便随之而至。
“你和渺渺到底是怎麽回事，真分手了？”
“沒有。”
沈明洲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給出了答案。
剛回家，沈明洲人還在盥洗室，他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手機開着免提擱在一旁。
鏡中的男人面若冰霜，下颌緊繃，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機械一般，沈明洲又重複了一遍：“沒分手。”
“那你們怎麽……”
“只是鬧了一點矛盾。”
這理由雖然可信度不高，然而秉着對兒子的信任，姜若煙還是勉強信任了一回。
“那行吧，你給渺渺打個電話，好好和人解釋。”
“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渺渺脾氣那麽好，居然還能被你氣走了。”
姜若煙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順便還叮囑了一回兒子，道歉态度誠懇一點，語氣好一點，別對秦思渺發脾氣。
經母親提醒，沈明洲才想起自己昨晚未打通的那通電話。
那回秦思渺估計是在休息，沒有接聽是正常。
而現在，沈明洲低頭看了一眼還在實時彙報直播現況的陸子恒。
直播間內的秦思渺正在玩游戲。
沈明洲挑眉，重新撥通了秦思渺的電話。
數秒後，沈明洲又一次聽見了昨晚那個熟悉的女聲。
他雙眉稍攏了下，又撥了一遍。
順便拿了平板點開直播。
視頻中，秦思渺正低聲和旁邊的顧焱說着什麽，兩人相談甚歡。
桌上的手機連動一下也沒有。
沈明洲雙眉緊攏，直接點進秦思渺的微信頭像。
【沈明洲：接電話。】
消息剛發送出去，沈明洲倏地卻看見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還有一句系統提示——
您還不是對方好友，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再聊天。
紅色的感嘆號刺眼又醒目，沈明洲手指稍僵。
他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視線一動不動盯着自己的屏幕。
半晌，才緩緩移開。
難以置信一般，沈明洲在抽屜翻出了一部舊手機，是他之前的一個舊號碼。
電話撥通之後，視頻中桌上的手機終于有了動靜。
不小的振動聲很快引起了秦思渺的注意。
看見是陌生來電，秦思渺還稍稍遲疑了下。
顧焱就坐在她身邊，瞥見秦思渺的動作，雙眼稍稍往上擡了下：“不接嗎？”
秦思渺皺眉：“好像是不認識的……”
“秦思渺。”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秦思渺突然聽見了沈明洲低沉的聲音。
她心間一緊，下意識望向不遠處的攝像頭。
“你鬧夠了沒有……”
熟悉的嗓音再次在耳邊響起，秦思渺想都沒想，直接挂斷了電話。
估計是動靜不小，本來還在發牌的顧焱突然頓住，視線朝秦思渺投了過來。
秦思渺不動聲色将手機反扣在桌上，她勾唇莞爾：“詐騙電話。”
顧焱了然一笑：“建議你下載反詐app，小心上當受騙。”
兩人繼續聊着天，好像剛才那通電話只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小插曲。
不過對面的宋行野卻突然擡了頭。
視線在空中和秦思渺相撞的那一刻，宋行野又若無其事收了回去。
今晚的任務是公開嘉賓職業和年齡。
初意剛大學畢業，現在在一家雜志做編輯。
蔣晨已經畢業了兩年，是個小主播，平時也會拍拍美妝視頻什麽的，算是個小網紅。
顧焱就是個富二代，家裏是玩房地産的，年底分紅一輩子都花不完。
最讓秦思渺驚訝的，卻是年紀和初意差不多的賀凱。
“……鋼琴？”
蔣晨在聽見賀凱職業的那一刻，眼底突然亮了一瞬，“怪不得覺得你有點眼熟，你之前是不是在維亞納演奏過？”
賀凱“嗯”了一聲，态度并不熱絡。
只是在蔣晨和自己搭話時，視線會時不時從對面的初意臉上掠過。
可惜女孩從始至終都低着頭。
一桌子六個人，秦思渺從接到沈明洲那通電話之後，情緒就明顯不高。
玩了兩輪游戲之後就沒再繼續了。
只是所有人都坐在一處，她也不好提前走開。
直到聽見對面的宋行野喊自己的名字。
“你昨天讓我買的東西在樓上，要去拿嗎？”
秦思渺還沒說話，一旁的蔣晨就先笑了兩聲。
“宋醫生這不好吧，就只給思渺買禮物，難道我們就沒有嗎？”
說着，還朝宋行野眨了下眼睛，“再這樣我要鬧啦！”
她聲音是刻意壓過的，聽着嗲嗲的。
說實話，如果對面是個宅男，可能會很吃蔣晨這一挂。
可惜不是。
宋行野只是擡眸，輕飄飄掃了人一眼。
然後，他說——
“你喉嚨不舒服？”
蔣晨面色一僵：“我……”
宋行野淡聲：“不舒服就別說話了。”
這回不用秦思渺提前離開，游戲也進行不下去了。
本來還想着提前離開的人，最後卻成了最慢離開的一位。
趿拉着鞋子拾級而上時，驀地卻發現宋行野正倚在轉角處。
男人半張臉隐在陰影中，忽明忽暗。
光影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有視線始終如一落在秦思渺臉上。
秦思渺仰頭，眨眨眼，唇角的笑意還未勾起，就聽頭頂傳來輕輕一句。
“不想笑就別笑了。”
怔愣間，宋行野已經往下走了好幾級臺階，最後停在秦思渺跟前，站定。
他微微俯身，視線從上往下看，正好和秦思渺對上。
宋行野一雙眸子平靜又專注。
“秦思渺。”
秦思渺擡眸：“嗯？”
“別為不值得的人不開心。”
宋行野喃喃，又重複了一遍，“不值得的。”
上一章修改了投票約會的時間，不回頭看沒關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