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空氣中的所有分子好像在這一時刻突然停止了流動。
時間暫停，所有的聲音在這時都戛然而止。
心口驟緊，喉嚨處好像被人扼制住，沈明洲急促呼吸，聲帶卻罕見地發不出任何聲響。
他像是個提線木偶，只能怔怔望着秦思渺。
良久，沈明洲才緩緩垂下眼眸，他低聲道。
“知道了。”
“那你想吃什麽，我明天給你買別的。”
秦思渺擡起的左腳忽然頓在半空，想都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一個發展。
她狐疑回望過去。
那句“不用”剛出聲，就聽見底下傳來初意雀躍的聲音。
“渺渺你還沒走嗎，那正好，幫我抱一下這個。”
初意笑得憨憨，顯然不知道自己打斷了什麽。
“衣服太多了，我抱不過來。”
秦思渺重新展露笑顏：“給我吧。”
初意顯然才發現沈明洲也在，不過也只當對方是路過，打了聲招呼就從人身邊穿過了。
兩女孩有說有笑上樓。
背光處，只有男人颀長的身影久留。
這邊算是攝像頭的死角，所以秦思渺也不擔心會被拍到。
一邊走還不忘回答初意的問題。
“晚上那家海南菜嗎，我覺得還可以，你下次可以去試試。”
初意兜着問了一大圈，最後才将話題拐到正題上。
“那宋醫生呢？”
她碰碰秦思渺的手肘，“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初意托着腮，整個人躺在床上，小腿在空中亂晃，“我覺得你們以前應該認識的。”
宋行野和秦思渺之間那種默契，就算不是CP腦，也很容易看出來。
秦思渺嗯了聲，沒否認。
初意眼前一亮：“那是不是……”
話音未落，秦思渺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初意适時閉上嘴，示意秦思渺接電話。
熟悉的鈴聲在耳邊回響，然而屏幕上的備注卻着實讓秦思渺驚訝好一會。
是姜若煙的電話。
抛開和沈明洲的關系不談，姜若煙對秦思渺一直都是很好的。
故而秦思渺只遲疑了一瞬，就拿起手機往露臺走去。
初意只聽見一句“姜姨”，再多就聽不見了。
秦思渺這通電話的時間并不長，回來時正好趕上節目組給自己發送消息。
初意晃晃自己的手機，出聲解釋。
“說是讓我們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日子，選中同一天的嘉賓将會進行一場秘密約會。”
“贊助費由節目組自行提供。”
“先到先得，不過我剛剛看了下，蔣晨好像還沒選，現在四個選項都是亮着的。”
蔣晨估計還在猜時間後面對應的人選。
秦思渺掃了一眼四個時間點，其實只要對象不是沈明洲，其他都好說。
宋行野從第一天晚上，就讓秦思渺照以前兩人相處的方式相處就行，不用覺得別扭。
所以目前兩人還是當朋友相處。
顧焱不必說，就差“我只是過來玩玩”寫在臉上。
章凱……秦思渺瞥一眼對面初意的表情，估計是這四個時間點剛好有一個和他們的紀念日重合，所以初意才這麽自信，沒花兩秒就選好。
從時間上根本猜不出對象是誰，不過就沈明洲的性子，工作日肯定是待在公司。
秦思渺果斷挑了個工作日。
“渺渺，你不再考慮下嗎？”
初意探頭過來，瞧見秦思渺的選項，好奇多嘴一句。
“周四的話，會不會又是小顧總啊，感覺只有他這天有空。”
初意面露惋惜，小聲嘟哝了一句：“宋醫生周四肯定沒空的。”
秦思渺失笑。
她想得也和初意差不多。
自從之前說過不喜歡草莓撻之後，沈明洲每天帶回來的甜點都不一樣。
然而無一例外都是秦思渺以前喜歡的。
初意都好奇：“我還以為沈總喜歡吃甜的呢，但是他好像都沒吃。”
初意遞了一個蛋黃酥給秦思渺，“這個挺好吃的，你試試。”
盒子中的蛋黃酥剛出爐不久，還是芝士流心的。
秦思渺記得以前自己晚上兼職回宿舍，就會買上小盒，和室友一起分着吃。
再後來……
思緒不知不覺又拐到沈明洲身上，秦思渺唇角的笑意淡了幾分，搖搖頭拒絕了。
說好的秘密約會，所以事先都不知情。
更何況秦思渺還是第一對。
【前排兜售瓜子西瓜礦泉水】
【搬好小凳子等着啦，期待得搓手手】
【宋醫生一早就上班去了tvt，椰絲今天沒糖了】
【感覺應該是小顧總，平時這個點他早出門了，現在還在換衣服！！】
【啊啊啊啊小顧總給我沖！！連着兩次約會都是同一人這不是緣分還能是什麽！！】
約會地點統一在十點發到嘉賓手機上。
秦思渺九點多就收拾妥當準備出門。
萬裏無雲，天空作美。
一方車門将外面所有的熱氣都隔絕在外。
剛上門，迎面過來的冷氣凍得秦思渺一個哆嗦。
這地方不好打車，秦思渺怕耽誤時間，還提前約了計程車過來。
司機是個健談的大叔，看見身後跟着的攝像頭，也不怵，還揚手打了個招呼。
“我這是上電視了吧？”
秦思渺笑笑，說了聲“是”。
又讓司機等一會，節目組還有五分鐘才會發消息。
大叔熱心腸，揚揚手說沒事，還探頭問了秦思渺節目的名字。
“我上網搜搜哈！”
大叔動作熟練翻起直播軟件，猝不及防看見直播間的病房，大叔嗳一聲。
轉身朝秦思渺晃了晃手機。
“是這個嗎，這小夥子怎麽還進醫院了？”
秦思渺一張臉刷的變白。
南山寺附近。
已經接近十點半，秦思渺卻還是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瞧見。
烈日當空，頭頂驕陽傾瀉而下，熱氣烘得人無處藏躲。
沈明洲擡頭瞥了一眼天際，複垂眸瞥了一眼手機。
皺眉，手指在屏幕上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沒有動作。
這個時間，堵車遲到是正常的。
然而遲到半小時是正常，遲到一小時就不是正常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頭頂的烈日明晃晃挂在天幕。
沈明洲攏緊雙眉。
這邊信號不算好，工作人員也是耽誤了一點時間才和山下的同行取得聯系。
一路氣喘籲籲沿着山路爬上來，說話都不利索。
“……秦、秦小姐人在醫院。”
一句話，成功引起了沈明洲的變色。
他一張臉都沉了下去，顧不得身後的工作人員，轉身就往山下走。
工作人員喘着打大氣，哼哧哼哧跟了上去。
沈明洲電話都快撥出去了，才聽得後面工作人員一聲。
“秦小姐沒事，不是她受傷……”
沈明洲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人。
南大醫院內，秦思渺無語望着病床上的人。
顧小公子這輩子蹦迪跳傘什麽極限運動沒玩過，但是折騰被擡進醫院的，還是頭一遭。
而且還是走路沒看好顧着看手機，一腳踩空從樓梯滾了下去。
身後的工作人員拽也拽不住。
要是換作別人早丢臉不能看，顧小公子偏不，還大喇喇開着直播。
恨不得将自己受傷的事昭告全世界。
“韌帶受傷而已，沒那麽嚴重。”
“約會……什麽約會啊，今天不是我約會啊。”
“骨碌”一聲，秦思渺一個手滑，手中的蘋果突然掉落在地。
一直滾到顧焱床邊才停下。
顧焱“嗳”一聲，伸長了手臂就要往床底下撈。
“你小心點，別弄到手了。”
“不是……”
秦思渺有片刻的愣神，“你今天不用去約會？”
“不用啊。”
顧焱在最初的驚訝過後，現在也反應過來了，瞪圓了眼睛朝自己心口指了指。
“那個，你的約會不是今天吧？你不會以為是我……”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無言狀态。
秦思渺顧不上和顧焱多說，忙轉身拉了一位工作人員過來。
顧焱不在，秦思渺還以為自己的約會對象是章凱。
“不是章老師。”工作人員笑笑，“是沈先生，而且我們已經和他聯系過了，你不用擔心。”
秦思渺長舒口氣，一低頭，卻正好對上顧焱戲谑的目光。
顧焱看熱鬧不嫌事大，腿都受傷了還不忘作妖。
讓秦思渺給自己拿了一個靠枕之後，又開始盯着秦思渺看。
“要不你先不走了吧，反正你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
秦思渺挑了下眉。
顧焱無辜眨眼，他聲音慢吞吞：“渺渺，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醫院。”
【哈哈哈哈哈這是狗狗眼吧！！！是吧是吧！！】
【我要是有小顧總一半的撒嬌能力，還會單身到現在？？】
【所以今天和渺渺約會的到底是誰啊，節目組怎麽還不公開[發怒][捶桌]】
【嗚嗚嗚古琴今天真的過節了！！】
顧焱本來就不是要臉的人，撒嬌賣萌手到擒來。
雖然很有賣慘的成分在，不過現在小屋就秦思渺一人閑着沒事，她總不可能将人丢醫院直接回家。
跟着待在醫院搭把手。
“還有什麽要拿的，我幫你拿。”
可能是真的疼得厲害，之前還能裝得雲淡風輕，現在卻裝不動了。
躺在床上都病怏怏的。
護士送了藥片過來，估計以為秦思渺是家屬，所以一應注意事項都給她交待了一遍。
秦思渺照着叮囑，給顧焱倒了溫水過來。
顧焱躺在床上，強扯了扯嘴角：“動不了。”
秦思渺一記白眼掃過去，沒忍住提醒：“你傷的是腿。”
話雖如此，她還是給人端了藥片過去。
病房安安靜靜，只有冷氣吹動的聲音。
刺眼的陽光從窗外透入，透過奶格色木窗，落在窗沿處，似是一塊小小的芒果班戟。
大抵是吞藥的時候沒留意，一個不留神，顧焱劇烈咳嗽起來。
嗆得脖子都漲紅。
“嗳你小心點。”
秦思渺及時遞了紙巾過去，她手上還拿着玻璃杯。
慌亂之中人還有點手忙腳亂，剩下半杯水都倒在了顧焱床上。
悲劇一秒發生。
可能是沒見過秦思渺這樣，顧焱沒顧着擦拭，倒是先低低笑了兩聲。
秦思渺無奈：“你這人……”
興許是被顧焱感染，秦思渺在最初的慌亂之後，最後也彎了唇角。
往外推了推顧焱的肩膀，她嗓音還帶着笑意。
“你能別笑了行嗎，都這樣了居然還笑得出來……”
先前還安安靜靜的病房突然有了笑聲的加入，熱鬧一片。
秦思渺忙着抽紙巾收拾殘局，都沒注意到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過道的陽光肆無忌憚溜進了屋裏。
沈明洲就那樣一動不動站在門口。
不知道看了多久。
大片大片的白色充斥着視野，然而沈明洲眼中卻只剩下秦思渺的輪廓。
他都不記得秦思渺有多久沒在自己眼前這麽笑過了。
是毫無顧忌、不加掩飾的開心。
從最初以為是秦思渺生病的緊張不安，到後來得知其實住院的是顧焱。
沈明洲沒有一刻的心像現在這般，一顆心像是懸在高空，找不到歸屬地，也沒有安全感。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秦思渺擡頭，朝他看了過來。
好像也只是短短的一秒，又或許一秒的時間都沒有。
笑意緩緩從秦思渺唇角斂去，她看着沈明洲的目光疏離又陌生。
沈明洲看見秦思渺朝自己微微一颔首：“沈先生。”
客套、禮貌，秦思渺的目光幹幹淨淨，沒有一點多餘的感情。
“今天的事對不起，我以為是……”
“沒事。”
趕在秦思渺開口之前，沈明洲及時打斷了對方的話。
他一點也不想從秦思渺口中聽見顧焱的名字。
沈明洲嗓音還喑啞着，只喃喃開了口。
手指緊緊蜷在一處，指甲掐得手心發紅。
秦思渺又說了一聲抱歉。
沈明洲讷讷動了動雙唇，沒接話，只一瞬不瞬盯着秦思渺。
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至少……這樣客氣的對話，從來沒有在他們之間發生過。
心髒劇烈跳動，視線下移到床上顧焱的身影上時，沈明洲又難以控制想起剛剛推門的那一幕。
秦思渺和顧焱相互推搡着，兩人笑成一團，連門口多了一個人都沒注意。
從始至終，沈明洲都好像是一個旁觀者，默默注視着發生的一切。
沒有辦法參與，也辦法阻止。
喉嚨啞得生疼，沈明洲一秒也不想多待下去。
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麽，估計只是簡單的場面話。
奪門而出。
沈明洲一點也不想用落荒而逃來形容自己，然而此時此刻，他就是這樣的。
電梯的數字一點點跳動，快要到自己所在的樓層時。
忽的，背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随着秦思渺熟悉的聲音，在沈明洲耳邊響起。
“還好你沒走。”
秦思渺扶着膝蓋，平緩氣息後，才緩緩對上沈明洲的視線。
在見到秦思渺揚着的唇角時，沈明洲眼底有一瞬光亮起。
電梯門打開，護士從裏面匆匆出來。
沈明洲自覺給人讓了路，順便按下關門鍵。
他轉身，看向秦思渺，都沒覺察到自己唇角往上揚了一揚。
“怎麽了嗎？”
“和你說件事。”
氣息恢複正常，秦思渺仰着頭，笑意淡去。
“之前你媽媽給我打了電話，我覺得她可能是誤會了什麽。”
“沈明洲，你是不是還沒和她說我們分開的事啊。”
秦思渺目光平靜，沈明洲從她眼中，清楚看見自己倒影。
他聽見秦思渺一字一句道。
“姜姨說讓我下個月去英國。”
“你要是需要一個女伴陪你回去見家人，可以找別人。”
“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