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承認你的手好看”
第40章 “我承認你的手好看”
在文昌的最後幾天,喻呈說了很多的“好”。
“喻老師,給我留聯系方式好不好?”
“好。”
“回去後期做出來以後發給你提提意見。”
“好。”
“到南京再一起聚!”
“好。”
喻呈面對和分別有關的一切問題都說“好”。但最高興的還是潭淅勉說“回南京了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好。
這個最好。
潭淅勉因為有別的工作安排,和小柴要先飛上海。走之前兩個人又做了幾回。
好像有點數不清次數,喻呈就記得自己陽臺上那盆西番蓮已經長到很長,一直垂落到潭淅勉房間陽臺的地面上。
他被潭淅勉從床上一直*到陽臺,臉頰碾動着那株綠色的莖葉,碾出汁水。他不敢叫出聲,他聽到樓下馮千煜在陽臺上抽煙打電話,一樓是小陳在把設備裝車。他們只要擡起頭,透過陽臺布滿植物的不高的圍欄,就可以看到張着腿發抖,沒穿衣服的喻老師。
在高潮來臨的時刻,喻呈好像突然被*進另一個場景裏去——他跌進七八年前潭淅勉家的陽臺裏,那裏有很多潭淅勉媽媽養植的綠蘿,也是這種藤蔓蜿蜒的植物,他們背着大人,在那裏做可恥的事。
他幻想自己仍然是年輕的身體,他們并沒有錯過七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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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淅勉飛去上海的兩天後,喻呈抵達南京。回程時間給宋西婧報備過。
喻呈自從大學後就熱衷出遠門,攝影、旅行,宋西婧跟着一趟一趟擔心,也不好說這打小乖巧的緣何突然變成另一個人,心裏有點模糊的明白,但不敢講,更無法勸,說到底,好像也沒比喜歡男人更冒險的事,搭進去一生,除此一件,只要安全,都随他去。
落地後聯系的時候她就說一會帶着菜去仙林佳苑給他做飯。喻呈本想拒絕的,但宋西婧說,一個月不在,冰箱裏什麽都不能吃了,難道要喝西北風?
他知道宋西婧是想來示好,畢竟走之前他和喻翰景吵架,他肯定不樂意回家吃,送過來是最好的。喻呈也體諒,只好随便她。晚上見面的時候,宋西婧說他變黑了一點,但幸虧自己生的兒子天生麗質,倒也沒有曬黑太多,然後又問拍攝的情況。喻呈撿了點有意思的說,沒提潭淅勉。
“你小時候也去過文昌的,那時候你爸還在發射中心。我記得當時天氣熱,你懶得走路,你小舅舅就背着你。”
提到小舅舅,喻呈往嘴裏扒飯,不知作何回應。他媽媽如今需要的大概率也不是安慰,只是想和有共同記憶的人聊聊天。小舅舅很好,值得頻繁被回憶。
吃完飯,喻呈負責洗碗,宋西婧站在旁邊聊天,突然走過來,用指尖摸了摸他脖頸上的一個點,奇怪地問:“這裏怎麽有個出血點似的。”
潭淅勉嘬的,淡得只剩這一點點。
其實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但因為這個是媽媽,媽媽總能看出來。
喻呈倉皇摸了一下脖頸,帶水的手把領口都打濕了:“可能是蚊子咬的。”
宋西婧看着他,因為他從小就不會撒謊,表情很難自然。但宋西婧也覺得這是小事,磕着碰着都可能,何況本來海南那邊蚊蟲就多,也就沒刨根問底,只是轉身去卧室找清涼油。
喻呈突然想起背包還在床上,裏面有拍到潭淅勉的相機,還有沒用完的套。整個脊背都開始冒汗,他趕緊喊:“在床頭櫃的抽屜裏。”
好在宋西婧也沒節外生枝,找到後徑直回到廚房,用指甲挑起一點,給他點上。
味道很沖,喻呈不喜歡,躲了一下:“早過期了吧?”
宋西婧看了看包裝,沒看出所以然:“這東西有什麽過期不過期的。”
喻呈笑着揶揄:“這麽一盒從結婚抹到退休。比我年紀還大。現在也有一些驅蚊水很好用的,味道比這個好聞。”
“叫什麽啊?”
“就晚上八點電視老播廣告的那個。”
“我也不怎麽看電視。”
喻呈把手擦幹淨,環着宋西婧:“宋女士,上上網,看看電視,多擁抱一下新生活。”
後來的半個月喻呈非常忙碌,之前一個月欠的工作量,萬惡的資本主義胡老板又全給他補上了,一口氣安排了四個客單。連軸轉也就算了,喻呈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太找得到感覺,他開始覺得這些片都太過平庸,他已經習慣了在一種高度緊張和沖突的環境裏去抓拍荷爾蒙激增的瞬間。面對那些被擺布出來的,挂着虛假笑容的,他好像沒有更多的靈感與創作欲望了。
這個發現很恐怖,關系職業生涯,他亟需找共同經歷過的人聊聊這件事。于是吃飯的間隙,他發消息給潭淅勉,問他在做什麽。
潭淅勉整周都在上海時裝周,坐在臺下無聊的時候收到喻呈的消息,這人還拍了自己的午餐,南京的牛肉鍋貼。
潭淅勉就打開拍攝,對着自己的左手咔嚓一張,回了過去。
喻呈:“?我承認你的手好看,但也沒必要這樣……”
潭淅勉:“我的意思是,你吃鍋貼,而我餓到啃手。”
喻呈笑死了:“沒飯吃?”
“這場秀沒走完。後面全是甜品桌,沒有我能吃的。”
“好慘。”喻呈又問,“下周你生日怎麽過?回南京嗎?”
七年不在國內,人緣再好,除了家人也沒什麽人記得他生日,可喻呈很早就開始計劃,潭淅勉看着那行字,過了好一會才回:“還不知道。後面不還要參加《杏仁》在上海的路演?也許不回。”
喻呈立刻回複,從不讓他等:“那你到時候定了告訴我。”
潭淅勉又開始覺得怎麽這麽像談戀愛。報備時間點,被人抱有期待,他得按時回去才能償還。
他寧願他說,你什麽時候回南京打炮。而不是,你回不回來過生日。雖說是同樣答案,但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喻呈就這麽等了一會,為了防止自己睡着,他去打了一杯咖啡,直到整個午休過去,潭淅勉都沒有再回複他。而本來想聊的關于工作的情緒就更沒能說出口。
在等待他生日的過程中,還發生了一件事,就是《杏仁》的宣傳開始了,包括選角時拍攝的《隐秘情人》系列,還有《杏仁》部分照片的流出,在網絡上一炮而紅,掀起不小的輿論。
Pedro對大家來說算是個新面孔,上來就是一記張力十足的重磅寫真,這種尺度在國內也屬罕見,一時間評論黑紅參半。
一開始喻呈很喜歡在網上浏覽關于這次拍攝的新聞,後來漸漸看到很多關于潭淅勉,甚至關于拍攝手法的負面聲音,比如指責他擦邊,指責他刻意迎合女性市場,低俗不堪。他開始覺得煩擾,沒受到過這種程度的關注,它帶來的情緒似乎難以消解。他有時候甚至在懷疑,自己對審美的判斷是否正确。
這種不安在上海路演那日達到頂峰。
7月20日潭淅勉出席上海攝影藝術中心的路演,直播鏡頭裏一身休閑西裝加胸鏈,風格可以算內地難得一見的性感風。他配合觀衆做了幾個互動小游戲,有個女孩子上來想摸他的胸肌,他很紳士,也沒說不行,只是看着女生笑,把人看得臉紅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放棄。之後是回答觀衆問題的環節,有一個站在第一排的男生突然舉手要麥,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認為攝影的魅力來源于什麽?”
潭淅勉不假思索:“我想應該是來源于美。”
那個男生緊攥着話筒,額上的發被汗水粘在額頭上,可以看得出緊張,又好像有些神經質地亢奮。
“那你覺得不穿衣服是美的嗎?”
喻呈在沙發上一下坐直了,他看見畫面裏潭淅勉面孔上的笑意短暫收斂了一下。
程珏立刻示意主持人往後走流程,可是那個男生往舞臺邊走來,更大聲地質問:“把男人之間的龌龊事拍下來,你到底是在記錄同性愛情,還是在取悅女性凝視?”
此問一出,現場嘩然,氣氛變得緊張,很難聽得清人聲,喻呈緊盯屏幕,看到主持人用眼神示意現場保安将人群往後阻攔,就在這時,一瓶液體朝臺上猛地潑去,潭淅勉立刻下意識将程珏護到身後。
一切發生在毫秒之間,人群中尖叫頓起,頻頻被遮擋的跳躍的鏡頭裏,喻呈只能隐約看到潭淅勉髒污的西裝,和頭發上淋漓滴落的水珠。
緊接着屏幕陡然一黑,直播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