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

傳媒大學裏美女帥哥很多,于是每年總是會有一些亂起八糟的傳聞,比如金主、潛規則、包養、拉皮條等等,一代傳一代,故事越說越玄。

陳羽一夜沒睡,腦子混沌,在瞬間也不知道想到了其中的哪些。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就炸開了毛:“您這是什麽意思?!”

“陳羽!”輔導員大聲呵止她。

男生面無表情地嚼着口香糖,看着她。

良久才開口:“我對你沒興趣。我來是談程旻的事情,你要是需要輔導員旁聽,我沒有關系。随意。”

他說。

陳羽捏着手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輔導員将她往前推了推:“我還是先出去,就在門口等着。有問題随時喊我。”

輔導員離開房間,陳羽緊繃着神經,沒有說話。

章榕會把手裏的筆丢到桌上,從紙屜裏抽出兩張,慢條斯理地擦着手:“找你什麽事,你應該能猜到了。”

“我不認識你。”她警惕防備着。

對方毫無感情地上下打量她,像是在看一件貨品。

“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但是咱們之間通過程旻,還是發生了某些關聯的。比如。”

他的右手手指比劃到手腕間,點了點空白處,擡了擡下颌示意她:“比如你這個手鏈。”

陳羽下意識地握住左手腕間那條細長的紅色四葉草手鏈,那是她從程旻那裏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大五位數的定情信物,曾經讓她滿心驕傲歡喜,現在卻像是被見不得人的贓物,被擋在了手掌後面。

章榕會為她的小動作發了笑:“不偷不搶的,你怕什麽?是程旻問我要的,說要送給他媽過生日,結果在你這兒。真是大孝子,是不是?”

陳羽握住腕間的手,随着他的話,不可自抑地輕抖起來。

“再比如,我想想……他十一帶你去新加坡旅游,是用我的航程積分兌換的雙人頭等艙;帶你吃飯、逛免稅店、買奢侈品的錢來自套現我的加油卡。哦對,他最近是不是送過你一條H牌的絲巾?那是我給長輩送禮物配貨買的,随手扔給他,想必現在也在你手裏。”

他的嘴裏蹦出一字一句,如同劊子手,雖不見血,但句句誅心。

“你有什麽證據?憑什麽這麽說他?你胡編亂造這些……”她狼狽地負隅頑抗。

章榕會并不屑于做什麽自證,反問道:“他開過幾輛車載你?他應該告訴你,那都是他的車吧。程旻的母親是小學教師,父親是基層辦事員,他平日裏沒上班你也清楚。我倒也想問問你,這樣的人,拿什麽開這樣的車?”

“你沒有了解過他的家庭嗎?看到新聞沒有問過他嗎?車是怎麽回事?女人是怎麽回事?愛情讓你這麽盲目嗎?”

被羞辱的飽脹的淚充盈了眼眶,陳羽張開嘴,想說什麽卻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我本來是無所謂的,”章榕會慢條斯理地把紙巾扔進垃圾桶,神色淡然,“他好面子,手腳不幹淨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從我這兒弄點油水,再幫我辦事,各取所需,非常合理。”

“但是他私自偷了我的車,鬧出這麽大的事情,還反過來威脅我,就太不該了。你說是不是?”

陳羽想到昨天程旻心虛閃躲地去陽臺撥的那通電話,心裏像墜了千斤重物,一下跌進深不見底的湖。

窗外陽光燦爛,是雪後放晴的好天氣,她卻覺得冷,通體冰涼的,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來。

她并不蠢,程旻閃爍其詞早有馬腳,這才是他一直遮掩的真實。她像是普通人遭遇詐騙,察覺到某些端倪卻不敢細想,時間和感情付出這麽多,沉沒成本太高,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

然後自我安慰地,想一百種解釋,替他開脫。

當一切假象在面前撕開,她的心血淋淋的,簡直千瘡百孔。

章榕會并不着急,他無聊地看着輔導員桌上的家庭合照,說道:“人不可能鑽一輩子的下水管道。早點出來認錯自首,比罪上加罪,成為敲詐勒索的通緝犯要好。”

“至于你——那些禮物我不會索回,你收好吧。你跟程旻不分手,以後也都不會再有新的了。”

陳羽的唇微微抖着,她的嗓子發緊,幾乎沒有聲音:“我不是為了錢跟他在一起。”

他的目光從合影上轉過來,略有詫異:“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狹小的房間緊遮着窗簾,床頭櫃上的包子豆漿冷透,空氣裏還殘留着些許肉油味道。

“醒醒。”窗簾被拉開,陽光透進來,有人不客氣地重重扇上他的臉。

程旻費力地睜開眼,眼圈青黑,眼睛泛着紅色的血絲,分明是整夜沒睡。

眼神聚焦的瞬間,他感覺不好,翻身下床,腿窩被人從背後一踹,腳下一軟,就被兩三個高大陌生的男人扣着肩膀卸了力,直接壓倒跪在了地上,剎那動彈不得。

王家謹笑嘻嘻地扣出他的手指,用指紋解開手機鎖,翻了翻記錄,頗為得趣道:“哦豁。這麽一晚上,舉報信都給寫好了,效率真高。”

程旻知道他是個兇神,不是章榕會那麽講理的,急忙環顧四周十分慌張:“章榕會呢?他人在哪?”

“拉着你女朋友去喝咖啡去了啊,”王家謹看熱鬧不嫌事大,拱着火,刺激他,“你花他的錢,用他的身份談的女朋友,正主去喝個咖啡,很正常吧?”

“你!”程旻滿眼猩紅,目眦欲裂。

“別給我胡說八道了。“熟悉的聲音從王家謹自己的手機裏傳出來。

“會哥……會哥!”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王家謹并不理會他的大喊大叫:“都捉了甕中之鼈了,不趁這個機會教訓教訓嗎?這個舉報信可有上萬字了。”

“不用。舉報信也別删,就留給他,”章榕會說,“他能有我什麽把柄?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無憑無據的東西。過了這個風頭,發出去也沒人看。”

“會哥,你放過我這次!我不該偷車!我不該逃逸!我不該威脅您!我是太害怕了,我只是想躲一躲,靠您平了事兒再出來。我都知道!我知道錯了。”他幾乎是痛哭。

王家謹滿臉鄙夷。

章榕會對他的忏悔反饋也十分冷淡,出聲打斷他的哭求:“程旻。”

“我們已經沒有對話的必要。只是有一件事,我還需要再問你一句。”

“您說!您問!我一定什麽都、什麽都……”

章榕會說:“路青跟我說,你騷擾我家裏那個。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程旻啞口無言了那麽兩三秒,突然反應過來尖聲道:“沒有!我沒有!這事是假的!是她造謠!是污蔑!”

一直以來,章榕會也沒有跟他說過特別重的話,哪怕是被威脅的時候,唯獨這次。

他冷冷地在電話那頭說:“她才十五歲,你真是挺該死的。”

說起來這事腥風血雨,一時鬧得不可開交,也不過三天就被一條妻子舉報全民偶像隐婚、出軌和偷稅漏稅的新聞搶光了版面。

警方在這時候出了正式的北城撞車案的通報,事情的起因經過寫得詳細,出于隐私保護的原因也沒有公布盜竊案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的具體身份。

自有仍在關注這條社會新聞的人在評論裏喋喋不休地鬧着,說一紙通報沒有實證,對警方不公布犯罪嫌疑人身份的決定也頗有微詞。

但是網上的這些評論也沒再掀起什麽風浪,已經證據确鑿、蓋棺定論的事情,警方沒再做出任何回應。

之前評論區自信滿滿所謂能深扒內幕的技術宅也悄然匿跡,或許是一時吹牛,或許這條新聞失去了追索的價值,又或許遭遇了銅牆鐵壁。

章榕會的姓名徹底又幹淨地隐埋在了這條新聞背後,對外早看不出任何痕跡。

章榕會的朋友自然不會也不敢再對外多說什麽,只有王家謹夠膽子拿這事兒一直笑話他。

打完網球在更衣室沖完澡,王家謹出來的時候,章榕會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擦着頭發,拿着毛巾挂在肩頭,擰開更衣室的櫃門。

“我說你就是大怨種。白白損失了個車,錢也不要,我要是你不得賠死他丫的。給老子弄這個。”

章榕會還是放過程旻一馬,財物的損失沒有再追索,量刑方面則完全交給了警方處理。

章榕會套上外套,拿上手機,垂着眼睛看消息:“說到底不是仇人,罪不及家人,讓他父母跟着賣房賣車。沒必要。”

王家謹并不贊同他的想法,哼唧唧地把濕毛巾扔進框子裏:“晚上去哪?鬧子那個酒吧?給你慶祝慶祝,去去晦氣。”

“今天不行了,家裏有安排。”

“相親?給我看看照片。”王家謹伸長了腦袋過來。

章榕會笑罵着踹他的小腿:“滾你的吧。”

路意濃的校園廣播首播在星期二的傍晚順利結束,路青煞有介事地帶她出去吃飯慶祝,不僅是姑父推了飯局特意過來,就連兆太太跟兆卉也來了。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大家這麽重視誇張地慶祝起來,倒叫她不好意思,坐在人群中間臉都熱紅了。

直到開始上菜,兆卉坐在她的身旁,頗有不甘地問道:“會哥今天又不來?”

他們倆之間并不熟,章榕會平時連家都不回,會來才奇怪吧。

路意濃點頭:“他應該很忙吧,每天都……呃。”

打臉來得太快,她的話沒說完,章榕會已經進了包廂。

他朝這邊看了一眼,拉開章培明身旁的椅子。

兆卉的眼睛像燈泡通了電,一下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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